洗手文化知多少

2020-08-20 09:31李忠东
世界文化 2020年8期
关键词:产科病房肥皂

李忠东

面对肆虐全球的新型冠状病毒疫情,肥皂洗手文化再度火起来。各国卫生专家建议人们勤洗手,或是用含有酒精成分的洗手液擦手,以减少感染病毒的风险。在许多国家和地区,公共卫生机构、慈善机构、政治家和普通民众共同发起了近年来最热火朝天的一次洗手宣传运动。各界名人积极响应,站出来演示 “正确的洗手姿势”。网上到处都是介绍洗手方法的资料,推出了一系列针对疫情的特殊视频。

呼吸系统感染的风险降低

手的活动范围非常大,接触的东西很多,容易沾染上细菌、病毒、寄生虫虫卵等一些有害有毒物质。有人观察,1平方厘米手的皮肤上沾有多达1万个各种微生物,尤其是手的皮肤皱褶处更多。我们的手上,有常驻菌群、暂驻菌群和偶存菌三类微生物,其中常驻菌群固定地寄生于皮肤角质层表面和表皮的最外层中, 数量和菌种的组成保持相对稳定;暂驻菌群主要存在于暴露部位皮肤,其数量和菌类有很大的变化;偶存菌偶尔存在于少数人体上,仅在短时期内附着于皮肤并增殖,受环境及常驻菌群活性的影响。

52岁的美国微生物学家塔莎·斯特姆在她8岁的儿子从外面玩耍归来之后,让他印了一个手印,将这个手印放在培养皿中培育了48小时后拍了张照片。在微生物课上,塔莎的照片上显示的微生物实在让人震惊。其中最大的一个菌落为芽孢杆菌,是一种常见于手上的杆状细菌;白色的菌落可能是一种葡萄球菌,葡萄球菌是最常见的化脓性球菌,成为医院交叉感染的重要来源。人类对致病性葡萄球菌有一定的天然免疫力,但当皮肤黏膜受创伤或机体免疫力降低时,容易引起感染。

勤洗手绝不是可有可无的事情,作为人类历史上最有利于健康且最简单易行的卫生习惯,洗手能帮助我们有效减少超级细菌和传染病的威胁。 2008年是国际环境卫生年,“促进用肥皂洗手公私伙伴组织”(PPPHW)发起了“全球洗手日”活动倡议,号召世界各国从2008年起,每年10月15日开展用肥皂洗手活动,作为控制传染和降低疾病风险最简单、最经济的举措,得到各国政府、国际机构、民间社会组织、非政府组织、私营公司和个人的广泛认同。

“全球洗手日”是一项世界性的活动,旨在培养并支持全球和区域用肥皂洗手的文化,倡导政府和社区改善环境卫生(包括洗手设施),促使人们改善卫生行为。每年全球有350万5岁以下儿童因罹患腹泻和急性呼吸道感染疾病而死亡,而适当的洗手方法可以将腹泻性疾病的发生率减少53%,使呼吸道感染率减少6%—44%。另外用肥皂洗手还使人感到舒适,体现一个人的文化素质与教养,让人与人之间更加亲近。

最早提出洗手的人

在19世纪,手部卫生曾遭受非议,直到1870年代,外科医生才开始在手术前进行常规的手部清洁,一个多世纪后日常洗手才普及开来。20世纪80年代,手部卫生正式被纳入美国医疗保健体系,首个《手部卫生指南》问世。

匈牙利医生伊格纳茨·泽梅尔魏斯第一次揭示了洗手的重要性,成为“产妇的救星”, 然而他却被世人误解了许多年。泽梅尔魏斯1846年进入奥地利维也纳综合医院工作,该医院有两个独立的产科病房:第一产科病房由男医生负责,第二产科病房由女助产士负责。泽梅尔魏斯工作第一个月就不安地发现,208名孕妇中就有36名不幸去世;更为奇怪的是,全年中第一产科病房的死亡人数为451人,而第二产科病房仅有90人死于产褥热,死亡率远低于第一产科。

泽梅尔魏斯对这一现象进行研究后,发现死亡人数与尸体解剖间有一定的联系。原来第一产科病房的医生上午要带实习生观察并练习尸体解剖,下午医生和实习生回到产科病房检查病人和接生。而第二产科病房助产士从来不参加尸体解剖,只在病房工作。他认为是医生和实习生把“尸体微粒”转移到产妇身上,她们感染这种“微粒”后死于发烧。当时病菌理论研究还刚刚起步,泽梅尔魏斯没有说“病菌”,而是称之为“分解的动物有机物”。那时候医生在看不同病人的间隙不必擦洗双手,因此在尸检过程中接触到的任何病原体都会被带进产科病房。

1847年,泽梅尔魏斯强制手下的医生和实习生在接触病人之前都必须用肥皂和清水仔细地把手洗干净,然后再用含氯石灰溶液浸泡,直至双手变得再也闻不到尸体的腐烂气味。病房一定要用氯化钙消毒,特别是给产前或产后妇女做检查时更必不可少。1个月后,由他掌管的第一产科病房產妇死亡率直线下降到了2%。自此以后的两年间,该产科病房内死于产褥热的病人数显著下降,死亡率几乎降低到了零。

1850年春,泽梅尔魏斯参加维也纳医学会年会,在宣读论文时向现场众多医生大赞洗手的好处。由于违背了当时公认的医学智慧,他的洗手理论遭到医学界驳斥。维也纳综合医院放弃了医生尸检后再次洗手和消毒的规定,很快产妇的死亡率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水平。泽梅尔魏斯被迫离开维也纳,回到家乡布达佩斯圣罗奇老式医院产科病房工作。尽管其理念无法被人们接受,但他率先坚持洗手,大大降低了产妇死亡率。

泽梅尔魏斯于1858年和1860年分别发表了两篇关于洗手的文章,一年后出版了著作《产褥热的病因、概念及预防》。但他的理论仍被医学界拒绝,持不同看法的医生普遍谴责他的书造成产褥热持续传播。泽梅尔魏斯的健康状况几年后开始恶化,还被送进精神病院,不久后就去世了,死因可能是他手上的伤口感染引起了败血症。泽梅尔魏斯去世两年后,苏格兰外科医生约瑟夫·利斯特1867年提出了对双手和手术器械进行消毒以阻止传染病的想法,但也遭到批评。

为了纪念这位伟人,布达佩斯医科大学更名为泽梅尔魏斯大学,布达佩斯还建立了一座泽梅尔魏斯纪念碑,以表彰他通过洗手来改善医疗的无名坚持。他的事迹曾经7次被搬上银幕。

认知判断出错误

世界卫生组织称,全球范围内,上完厕所“可能接触过粪便”的人中会用肥皂洗手的仅占26.2%。其原因之一或许可以用欠发达地区缺少足够的洗手设施和肥皂来解释。世卫组织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数据表明,在最不发达国家约30亿人的家中没有这两样东西,能用上这些的人只有27%。然而,即使在洗手池和肥皂十分充足的许多高收入国家,也只有50%的人在上完厕所后洗手。

在洗手刚开始普及的1850年代,全球人均寿命只有40岁左右,而如今的人均寿命在80岁上下,这与洗手的习惯是分不开的。为了帮助人们养成勤洗手的习惯,公共卫生专家们一直在努力奋斗,遗憾的是能做到的人依然不多,更有甚者令人匪夷所思。2015年,好莱坞影星詹妮弗·劳伦斯在一档电视节目上笑称自己“上洗手间后不洗手”。没想到此话一出,媒体开始追问劳伦斯的个人卫生习惯,让她不得不在Facebook上以短片澄清,表示当日只是开玩笑。无独有偶,美国福克斯电视台主持人皮特·赫格斯2019年说过一句惊世骇俗的话:“我想我已经有10年没洗过手了。”虽然他后来解释说这是一种讽刺的说法,但是对其“不靠谱”的人设已然确立,就如他在2012年竞选明尼苏达州参议员时,曾经说过细菌并非真实存在,原因竟是“我看不到它们”。

事实上,只要你细心观察就会发现,上完厕所后固执地不肯用肥皂洗手的人几乎到处都是。心理学家指出,这也许不仅仅是懒惰在作怪,思维方式、认知态度(盲目乐观)等诸多心理因素都在人的潜意识中发挥作用。他们希望通过理解这些隐藏的认知偏差,来进一步说服更多人改变思想,养成洗手这一简单的卫生习惯。

心理学家之所以要弄清洗手背后的心理因素,原因之一是这件事关乎性命,特别是对医院里的病人而言。许多医疗工作者虽然接受了多年治病救人的培训,但却忽略了洗手这项有助于预防致命病毒和超级细菌的基本习惯。2019年,在加拿大魁北克一家医院开展的研究发现,医疗工作者洗手的频率只有33%。即使在重视洗手文化的沙特阿拉伯,医疗工作者也经常不认真洗手。

这些不听洗手劝告的人真的不怕感染病毒吗?其实这种现象在心理学上称为“乐观主义偏差”。简单地说,就是自认为在相同状况下,别人更可能遇到“坏事”,而自己则不会。这种期望偏差尽管体现了一种乐观心态,但确是一种错误的认知判断。

“不少人过于自信,就算经常不洗手,也一直不会生病;即使真的生病了,也根本不会将染病与没洗手联系起来。”伦敦大学卫生与热带医学院教授罗拔·奥格举例说,“从新型冠状病毒感染到新冠肺炎症状的出现,起码有5—6天时间,人们很难想到感染病毒和不洗手有关。”

“乐观主义偏差”可谓无处不在,遍及多种人类文化,在不同性别和年龄群体中都有体现。比如一些刚刚入行的医护人员往往会高估自己对手部卫生知识的了解和掌握程度,而食品行业从业者总是低估自己造成他人食物中毒的风险。这些导致他们误判了自己遭遇坏事的概率。在此次疫情中,“乐观主义偏差”的人高估了自己的运气,对待疫情有着侥幸心理,认为自己遭受病毒感染的可能性很小。具体来说,一是认为与疫情重灾区在空间距离和社会关系距离上都比较远,周围没有确诊病例;二是不关注社会新闻,表现出“无知者无畏”;三是盲目认定新冠肺炎为自限性疾病,且自身免疫力强,不会感染。但现实情况给他们以教训:核酸检测呈阳性,出现或轻或重的感染症状,也有的成为无症状感染者。

在“恶心”上做文章

澳大利亚麦考瑞大学心理学家迪克·史蒂文森认为,要使更多人养成勤洗手的习惯,列出一大堆应该洗手的理由也许并不是最好的方法,而令人对不洁产生厌恶感才是决定性因素。相比于让洗手显得饶有趣味,不妨在“恶心”方面做文章。

他领导的研究团队在关于洗手习惯的研究中做了一项测试。研究人员首先询问被测试者目前的洗手习惯以及对恶心事物的敏感程度,然后要求他们观看三段视频中的一段:一段是纯教育类视频,一段是画面恶心的视频,还有一段是与内容无关的纪录片节选。过了大约一周,研究团队再将被测试者请来,让他们坐在一张放置了消毒擦片和含酒精免冲洗洗手液的桌子旁边,接着让他们将各种各样的脏东西拿在手中,包括脏兮兮的苍蝇拍、用过的马桶刷等等,然后再要他们从盘子里拿一片饼干吃。

那么在接触食物之前,这些人会不会对手部进行消毒呢?结果正如研究人员所料,之前观看恶心视频的学生清洁双手的概率比另外两组高得多。而后续的研究证实,这点在现实世界中同样有效。研究团队在几间厕所里对人们的洗手行为进行了暗中观察,发现人们看到有恶心画面的海报(比如面包上的粪便、手上的细菌)后,洗手的概率会大大提高。相比之下,纯教育类的海报则没有这么好的效果。

这种效果能持续多久还有待研究,但史蒂文森的测试说明,简单的说教远远不及“恐吓”来得有效。首先我们要在特定情境下倡导人们洗手,比如通过广告和洗手标志等。如果这种倡导能够持续下去,洗手也许就会变成一种习惯,只是不清楚这个改善过程有多长。“现在的情况非常特殊,受新冠疫情影响,许多人都对洗手更为重视了。”史蒂文森指出,“问题是我们能让足够多的人将这种习惯保持下去吗?恐怕只有时间才能说明一切。不过至少我们不会再听到某位名人吹嘘自己有多久没洗过手了。”

在海地和埃塞俄比亚开展的一项针对洗手的研究发现,恶心是一种进化出来的保护心理,就像其他情绪一样,各人感受程度也会有所不同。对恶心不敏感的人洗手的频率更低,洗手时间更短。与个体的恶心感受程度相比,健康知识和意识與其洗手频率的关联度并没有那么高。在法国开展的一项研究中,来自63个不同国家的64000名受试者要求回答“你是否赞同如厕后用肥皂洗手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行为”这个问题。结果发现在多个亚洲国家的国民中,如厕后有洗手习惯的人数比例都偏低;在欧洲,有如厕后洗手习惯的比例较高。即使在各国内部,人们的卫生理念也会有所不同。如一项研究发现,女性在高速公路服务区洗手的概率高达男性的两倍;再如美国“商业内幕”新闻网站进行的网上调查显示,为避免感染新冠病毒,女性往往比男性更注意勤洗手。

“一个人洗不洗手,还与社会准则有关,社会准则包含复杂的心理系统。”奥格教授解释道,“研究表明,人们的行为与有没有见到其他人做同一件事有关。在卫生间里看到别人洗手,自己就会跟着洗手;但如果没人洗手,自己必须洗手的压力也就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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