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方向

2020-08-18 09:39冯锵
骏马 2020年3期
关键词:年轮光阴阳光

冯锵

一路向前,是风的性格。

阳光的暖,空气的新,桃瓣的彩,青叶的魂,所有存在的意识,存在的具象,只要无遮拦地坦露着,都被推动着朝向前方。

最早的一缕风,一定卵生在冬天的硬核中,皲裂的、蜿蜒的地隙是脐带;坚硬的、酷冷的冰雪是子宫,分娩的日子不确定在哪一段光阴里,破茧的时间要看春雷在哪一时刻苏醒。

所有向善的心境,都以风的方式弥漫,哪怕只是揩洗了一枚叶片上的微尘,也能清洁一缕光的注脚;哪怕只是挪开一堵墙的阻隔,也能伸展一双眼睛的视线;哪怕只是抚摸一朵花儿的额头,也能捂热一粒露珠的清寒。

就像母亲放在窗台的那把黍米,一次次地,被饥饿的麻雀啄成香甜的晚餐。

有温度的光阴往往都是被记忆买断的珍贵胶片,回忆中的疼痛常常是因为内心曾有过黑夜中的阑珊。

有些时光过去也就过去了,有些日子虽然过去,却依旧像风一样肆意回环。

世上有两种东西惹不起,一个是年轮,一个是回忆。与年轮论剑,只会输得昏天暗地;与回忆对弈,只会被碰撞得七零八碎。

有时候我们的心很薄、很薄,有时候我们的心很重、很重!不管薄与重,薄的,在风面前变成了云烟;重的,在风面前变成了枯萎的雕像。

无论是在薄情的世界里深情地活着,还是在多情的世界里寡意地延喘,我们,永远捧着一只盛满光明的杯子,在时光寒冷的时候,在阴霾恣肆的时候,在孤独的人找不到回路的时候,我们的手一定是慷慨的、真诚的、毫无保留的,为孤独的眼睛、落寞的灵魂倒满豁亮而温暖的光明。

有时候,我们只想活得更安稳、更静谧、更温暖,只想闻一闻花开的香气,听一听婉转的鸟语,看一看冰融的样子,摸一摸透绿的叶片,陪一陪渐来渐去的朝夕;只想在喧嚣的人群背后,在浸染苔痕的石阶上面,在开过牵牛花的篱笆墙外,看一看岁月的背影,看一看和这个世界相连的胎记。

自此便没有其他奢求,没有其他功利,甚至,没有与其他物质有关的一切思绪。

也不再有叙述,不再有解释,不再有长满绿毛的委屈,这个世界与我,仍然惺惺相惜,相偎相依。

树欲静而风不止的时候,云也无能为力;暴雨一意孤行的时候,惊雷也只能化作声声叹息。有时,乌云只有一张纸的力气,雷鸣也只是一种无奈之举,所有在地壳的缝隙里迸出的畸形花朵,必将在阳光的蔑视下腐朽,直至死去。

好在,我们的心田依然是草木蔓发,春山可望;依然是静水流深,风吹麦浪。我们有足够的理由,在清洁的土地上开出鲜亮的花朵,在流云的山岗上散发通透的光芒。

我们内心的星辰大海,早已不是夜空中寂寞的桅灯,而是绽放在黎明中殷红的霞光。

所有的一切,都是该有的样子,江河不变其湍,青山不减其色,春华不改其彩,秋实不减其硕,我们的汗水,咸咸淡淡,却未减其滂沱。

也想有一天,在一座柴扉錯落的院子,左栽桃花,右栽海棠,葫芦娃挂满长长的回廊;丛菊绕舍,格桑翻浪,豆苗青秧跌跌撞撞;一口深井,一处池塘,一长溜青石板叮叮当当;一匹马,两只羊,年长的老黄牛晒着太阳;芦花鸡,绿麻鸭,曲项白鹅对对双双;狗儿随便跑,猫儿可上房,来来去去的蜂蝶燕雀出入厅堂。晨饮一滴露,夜守两烛光,茶浓泼潋酒,水淡添高汤,清风拂门入,夕霞斜照床,不问人何处,心安即是乡。

后来,一蔬饭,一羹汤,一张椅子,一把阳光,一支瘦笔,诗词两行,起身返程,便是全部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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