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省瑞金第一中学 刘存豫
淡金色的阳光均匀地涂抹在地面,像一层黄油附着在面包上。淇水河畔的凉风吹起,柔柔地抚摸着行人的脸庞。在北方一个普通的早晨,我和母亲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踏上了归途。
手持车票,对号入座,放下箱子,我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火车“咯噔咯噔”地向南行驶,母亲拿出了一本书,她优雅的轮廓映在车窗玻璃上,投下浅淡的影子,与窗外迅速后撤的灌木丛和田野上的青苗不断地交会。
我的目光飘忽,忽然间落在了母亲的头发上。只见她那长长的青丝间,竟夹杂着一根刺眼的银发,似不化之雪在砚台上停留。我立刻向母亲报告,一向爱美的她掏出小小的指甲剪,让我把白发剪了。我接过指甲剪,翻开乌发丛,找到银丝的根部,小心地对准,“咔”,白发在微小的声音中飘落。当我心中升起胜利的喜悦时,又有两根白发闯进了视线。我的手指不经意间掀动了母亲的头发,浓密的黑发下面竟隐藏着不少白发,一根、两根、三根……一时竟数不尽。这根白得发亮,那根很细,已脱去黑色,转为米白,还有一根下端白上端黑……当白发数量众多这个坏消息灌入她的耳朵时,她一脸惊愕:“不会吧?人家都说我没什么白头发呢。”接着又叹息,“岁月不饶人啊,没有办法。”
我握着指甲剪,陷入了回忆:秋冬之交,她把外衣裹到我身上,自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绵江河畔,我在没有护栏的地方玩耍,她惊呼着赶过来,把我拽了回去;我还听说,在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她晚上几乎不敢合眼,我一有动静她就惊醒,生怕我出什么意外,因此落下了神经衰弱的毛病……这些大小事情,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地搅拌着,搅出一瓶染色剂,一点一点地浸染了她的头发。
母亲一再请求我善始善终,剪完所有白发,而我只能无奈地摇头,表示完不成。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坚持吃买来的黑芝麻,也不知道坚持吃了,黑发是不是就能慢一点变白。放下指甲剪,重新坐下,我心里仿佛有一片波涛汹涌的海,各种情绪在其中翻滚着。虽然岁月给母亲留下了我们都不愿接受的白,但我已下定决心,自己要成为她生命中最斑斓的色彩。
往后的日子啊,我该化为一缕阳光,像涂抹在浩瀚的大地上一样,涂抹母亲的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