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庄子
歌曲《我的祖国》 1955年冬,刘炽为电影《上甘岭》谱曲。为了谱出大家都喜欢的曲子,他首先从1950年代在全国流行的歌曲中精选出10首,《二月里来》《江南三月》《纺棉花》《对面山上的姑娘》《五哥放羊》《小放羊》《卢沟问答》……一首一首地唱,一首一首地分析,找到“种子”,于是《我的祖国》(一条大河波浪宽)诞生。现在,谁人下这个工夫?
杨家岭中央图书馆 延安比较有名的图书馆一是中山图书馆,在文化沟,是公共图书馆。一个是杨家岭中央图书馆。方纪回忆说,一次到杨家岭图书馆借书,借到一本《安娜·卡列尼娜》,打开一看,上面有许多毛主席亲笔眉批的文字。胡宗南要进攻延安了,杨家岭中央图书馆的藏书被秘密地藏在延安附近的地窖里。解放军收复延安后,中宣部的曾彦修建议把埋在延安的书弄回来。杨尚昆批准了。于是派人去延安,驮了几十匹毛驴的书,驮到东柏坡,零散地堆在一个空房子里。曾彦修找来木匠做了七八十个箱子,把书装箱,箱子编号。这些书后来运到了北京。《曾彦修访谈录》中说,现在这些书“不知下落”。看来,我得常去潘家园看看……
《博古和他的时代》 上下册加补卷,主编邹贤敏、秦红,当代中国出版社出版,收入论文130多篇,几乎涵盖了回忆和研究中共第四任总书记博古(秦邦宪)的主要文章,内容丰富,有许多不曾见过的史料和细节。1931年,博古24岁,连中央委员都不是,出任中共总负责人。也算党建奇迹。我读论文集,对比第四朝博古与第六朝毛泽东,虽都是革命中人,都是立党为公,却又鲜明不同:一个是几乎没有党内军内工作经验的年轻人,一个是参与建党建军的资深革命者;一个是有共产国际的后台背景,一个对共产国际颇有些怨气;一个是革命知识分子,一个是革命的“老童生”;一个是书生意气不会打仗,一个是游击大师游击战士;一个的学问是从书本学来的,一个的本事是从实践中得来的:一个崇拜本本、有教条主义倾向,一个是革命的功利主义者;一个没有自己的理论体系,一个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理论体系;一个没有山头也没多少人脉资源,一个有一帮子摸爬滚打出生入死的革命战友;……不久,乾坤一摇,两人地位转换,也是历史的必然。
“书人” 书人,好词。陈原先生的《书和人和我》中记载,中文“书人”一词,来自他对英文“bookman”一词的硬译。陈先生说:“在莎士比亚时代,这个词指的是学者或学人,经过几百年沧桑,词义逐渐扩大,连出书的,编书的,卖书的,总之与书沾边的人,都包括在内了,只是不包括焚书的人。”“书人不可无年矣。”书人,既要保管好自己的书,还要保管好自己的肉体,以方便图书与肉身彼此凝视,长久地使用。
书呆子 毛泽东说:“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读书的人,一种是干事的人。”光会读书不会干事的,就是书呆子。死读书,背经典,不管眼前洪水滔天,就是书呆子。延安时期,荒煤写了一篇《打倒书呆子》,发表在《解放日报》上。他说:“打开历史看看,不论古今中外,能做一番大事业的英雄伟人,绝没有一个书呆子。”不过话说过来,如果不想做英雄伟人,做一个书呆子,可能对人对己对社会的危害会更小一些。书呆子也是打不倒的。
《毛主席语录操》 有人说,如今中国大地流行的广场舞渊源于毛时代,那些生龙活虎跳广场舞的许多大妈就是从跳忠字舞、做语录操那里走过来的。哈。这就要说说语录操——《毛主席语录》流行后,诞生了许多语录的延伸作品,语录歌,语录画,语录戏,语录章……还有语录操。我从北京报国寺收集到一份《体育战线》(上海体育运动革命委员会、上海体育战线革命造反司令部主办)第30期(1967年11月20日)。这份小报上,刊登着上海体育战线革命造反司令部翻腾兵团创作《毛主席语录操》,语录操,以语录为操,小报上有“语录操”介绍和每节操的“图解说明”。当年,“语录操”在一些地方一度代替了“广播操”。1967年11月,国家体委系统革命造反派联络总部红色宣传员编印了《毛主席语录操汇编》(16开本),介绍了几个版本的“语录操”,图文并茂。记得在潘家园见过这本书,卖家要价甚高,没买,如今这本书不多见了。
张远山的《告别五千年》 犀利尖锐,宛如射出去的带着哨声的思想之箭,越过“废铜烂铁”,越过“树洞”,穿过“窄门”,射向“针眼”,射到了没有?或者射到了,或者射偏了,两者必居其一(还有第三种可能吗?)。许多思辨之章,令人抚掌称妙。收入这本书的一些文章曾在《书屋》杂志读过,还是又买了一本方便集中阅读。张远山说:“中华文明史,可分为五个身段或时段:头脑时代(先秦)、胸膛时代(两汉至盛唐)、腹部时代(残唐五代两宋)、胯部时代(元明)、膝部时代(清代以降)。”就想,现在是什么身段?
《画坛点将录——评现代名家与大家》 陈传席著。此书点评35人。怎么没有凑上108人呢?陈写了一些有争议的文,有才子气,自我感觉极好,许多文章颇有见地——真知灼见也好,偏见窄见也罢,有“见”就好看,有“气”就生动。我不是书画圈子里的,看这本书,纯粹胡看着玩,烟云供养自己,看完拉倒。我倒更喜欢他《悔晚斋臆语》中那种片段的文字,半文半白,跟着思想写,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有新话,见性情,还没有作文的架子。
《1957年的夏季:从百家争鸣到两家争鸣》 河南人民出版社1998年出版。2013年底改名为《反右派斗争全史》。厦门大学人文学院教授谢泳评价说:“在看不到高层决策等一手档案的前提下,朱正这本书代表了现阶段的最高水平,要有更大的突破只能等到档案解密后。”朱正说:“我说过一句自负的话,在我有生之年里,就算反右派斗争的档案解密了,我的书可能需要增补,但仅是拥有10个案例与11个案例的差异。我的書,没有错误的分析,估计不会有需要更正的地方。”
讹兽 《神异记·西南荒经》记载:“西南荒中出讹兽,其状若兔,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一名诞。”讹兽摇身一变,变成种种肉,人们吃了讹兽之肉,传讹、以讹传讹、讹诈……讹兽摇身一变,变成人,跟人一模一样,有时还变成专家学者,言东而西,言恶而善……人族纷纷向讹兽学习。人的讹兽化加速。于是乎,假话假信息假报道假古董假文物假货假文化假脸假胸……以假乱真,假者盛行,展示着人族向着荒野的繁荣。
《雕虫缀网录》 严锋的微博,每天第一句话是“刷牙的时候想到”。他是资深电脑游戏玩家,电子阅读器发烧友,文章写得好看。最初看到他的《好书》《好音》《好琴》《好棋》《好玩》,写得真是好玩。在书店遇见他的随笔集《雕虫缀网录》就买回来了。还有,辛丰年是他亲爹,文章也是好,有遗传。
毛泽东与《鲁迅全集》 1938年,鲁迅先生纪念委员会编辑出版《鲁迅全集》,初版有甲乙丙三种版本。8月,毛泽东得到《鲁迅全集》乙种本,极为珍惜。他说:“我在延安,夜晚读鲁迅的书,常忘记了睡觉,鲁迅的心和我们是息息相通的。”后来胡宗南进攻延安,毛泽东的藏书,一部分烧了,一部分藏在地窖里,一部分转移了,惟有这部《鲁迅全集》,随身携带,转战陕北,带到西柏坡,带进中南海。在北京,毛泽东曾抚着《鲁迅全集》说:“这套书保存下来不容易啊,当时在延安,说转移就转移,有时在转移路上,还常常与敌人交火,这些书都是分给战士们拿着,他们又要行军,又要打仗,书能保存到今天,我首先要感谢那些曾为我背书的同志们。”
《安魂》 乃至痛之书,死亡之书,生命之书,灵魂对话之书。周大新先生使莫扎特《安魂曲》在汉字中呈现,达到另一种高度,属于东方的高度。中国文学传统中少有像《安魂》这样的著作。这是一本被严重低估的书。她注定是一本不朽的著作。
见莲花,想起哪吒 哪吒,这个可爱的异端。《西游记》中说,哪吒小时候下海玩耍,踏倒水晶宫,捉住蛟龙要抽觔为绦子,闯下大祸。他父亲李天王知道后,恐生后患,要杀掉哪吒。哪吒奋怒,将刀在手,刀刃对己,割肉还母,剔骨还父,剩下一点灵魂,飘到西方极乐世界,向如来佛喊“救命”。如来慧眼一看,知道是哪吒之魂,即将碧藕为骨,荷叶为衣,念动起死回生真言,哪吒遂得了性命。
毛泽东收藏的红卫兵小报 红卫兵运动兴起,红卫兵及群众组织创办了许多报刊,他们还把自己的这些小报寄给毛泽东阅读。徐中远《毛泽东晚年读书纪实》中说:“这里我特别说一下文化大革命中全国各地红卫兵组织送给毛泽东的报刊,大报小报,大刊小刊,专刊、号外等等,至少也有百种以上。这些报刊,毛泽东看过的是少数,大多数没有拆封过。从1973年到1975年,我们曾经对这部分报刊进行过整理,凡是毛泽东阅画过的报刊,我们逐一登记,妥加保管。其余的按6大行政区,分省、市,按地区进行分类、整理。……毛泽东逝世后,中南海毛泽东书库(增福堂、永福堂、来福堂)三个大院的存书要全部搬动,毛泽东的图书要全部摆放到丰泽园故居。我记得,有关的文化大革命以来红卫兵组织编辑出版的报刊,也一起搬放到丰泽园松寿斋小院南厢房最西头的卫生间里,大大小小一共有100多捆。从此我们对这部分报刊的整理工作就停止了。不久因工作需要,这部分报刊占用的房子要腾空,当然这部分报刊就又要另择地方了。报经中央、中办领导同志同意,这部分报刊就交给当时的中央书记处研究室图书馆(在沙滩北街2号)了。后来,这部分报刊的存放、处理情况,我就不清楚了。“看来,我得常去潘家园看看……”
上帝对人类没有完全失望的十条理由 泰戈尔说:每个婴孩的出世都带来了上帝对人类并未失望的消息。读了泰戈尔的这句话,晚上做了一个梦。梦中人说,上帝对于人类快要失望了,但还没有完全失望,没有完全失望的理由有十条:1、婴儿出生。2、让动物、植物与人类相伴,让花开放,讓果实慢慢成熟。3、让白云和鸟儿在人类头顶飞,让清水在地上流。让鸟和水发声给人类听。4、没有把笑容从人的脸上抽走。5、保留农民、农村、农业。6、让经典不断不绝,如《诗经》,佛经,《圣经》等。7、让诗与歌流传。8、让人做梦。9、不让人活到200岁。10、……第10条,不能明说了,你猜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