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乔
宽 恕
雪花是奇怪的刀子
放过皮肤,直接划入心头
路上的三五个人,像
三五片巨大的雪花贴地爬行
逼真地描述风的形状
一双看不见的手按着他们的头颅
恶狠狠的,但不置他们于死地
每一次的呼吸都是诅咒
關节和牙齿不停地尖叫
天杀的雪
终于进屋,炉火通红
他们重新回到人间
喝着烈酒,吼着浓重方言的歌谣
偶尔看看窗外的大雪,快乐地说
这雪下得过瘾,美得不行
和 解
进村,先要过桥
这是一件大事
青石板已经不见,水泥桥面
一片苍白,并没有骄傲的表情
我来拜访一位老人
闻名十里八乡的木匠
人们记得他从木头上刨出的浪花
做出的榫卯都是生死兄弟
全木结构的高大门楼
雕刻精细的花鸟簇拥在一起
老人说,只是缺了人味
眼神里却充满对儿子的赞许
离开时,我数次回头
一些消失的,不断连同灰尘浮现
未来的人居然和我打招呼,走着走着
我与面目全非的新景象握手言和
边缘论道
躯体有内外之分
思想有深浅之说
众生万物可以有天然的边界
边缘,有,也没有
紧握手心,你就是山顶
进入,无奈的被动
只是表面极具强大的主动性
风跃上巅峰
水汇聚于低洼处
有了向心力,花朵总朝你的方向盛开
边缘,不是地理概念
就像心与心脏无关
自己不是中心
所处的位置永远模糊或可以忽略
从没有人说鹰的翅膀会被冷落
城里的一块荒地
茂盛的草,不掩饰乡野之气
城里唯一的超凡脱俗
围墙很矮,站立的尊严
高过远处的楼
只是那棵树,浑身的颓废
我蹲下来,让天空布满绿草
看四处漂泊的风
如何找到回家的路
数年前的一封信,我正在读
时间足够长了,睡意涌来
身上的衣服像春天的夜晚
我以离开的方式留下
这块长满草的地方,城里说
哦,那是片荒地
暴雨论道
当雨水倾泻而下
我看到无数条河流站起来
从阴暗而来的水珠明亮在大地
叶子,羽毛,飞溅的河语
试图唤醒我的影子
像一场久别的狂欢
潮湿点燃火焰
就连浑浊也在激情地奔跑
那些清脆悦耳的鸣叫
蜷缩在屋檐下
于是,许多人和事
从黑暗中走来
一个又一个结局重新开始
在另一个地方
干裂的大地伤痕累累
悲 剧
不要追寻那个瞬间
一片空白,时光幻成一道光
死亡紧随其后,喘息着,叹息着
就是这片刻,地狱和魔鬼竟如此具象
生,不一定有意义
死,是一个生命终结的全部,包括意义
追忆,纪念,其实不应只是为逝者
忧伤花开花落,与花无关
悲痛,在身后的废墟
也在这之上的鲜花和高楼
可以震死,可以震为伤残
从来都无法震醒我们的戏剧人生
关于永恒
来来往往的人流
穿越峡谷的风
你站在路口
高原羊站在山顶
风是天空下
技艺最高的纹身大师
此刻风在为自己纹身
你从行囊里掏出青砖
劈成两半
河底又多了一个秘密
你从行囊里掏出书
吹尽上面的文字
夹在纸页中的通行证
与高原羊一起潜入草丛
你掏空了行囊
也掏空了自己
可你无法掏走疼痛
因为你就是疼痛本身
责任编辑 余同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