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建国,张世贤
(1.中国社会科学院 研究生院,北京 102488;2.中国社会科学院 工业经济研究所,北京 100836)
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指出,我国经济正处在转变发展方式、优化经济结构、转换增长动力的攻关期,必须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推动经济发展的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和动力变革。
中国体育用品制造业在现阶段是我国体育产业的支柱行业,是较早凭借劳动力等要素禀赋相对优势嵌入全球价值链的产业之一,并已经发展成为名副其实的全球化产业[1]。主要生产要素的价格上涨一方面使得我国体育用品制造业的相对禀赋优势逐渐弱化,基于禀赋优势的国际竞争力不断受到抑制。另一方面,企业在“生存法则”和竞争效应的作用下努力提高效率,以效率提升来抵减要素成本上升带来的压力。由于要素价格上涨具有较强刚性,效率的提升则成为我国体育用品制造业保持和不断增强国际竞争力的关键[2]。
从效率提升的视角出发,产业升级必须源于增效式的内涵增长,这在我国经济新旧动能转换和寻求高质量发展的当前阶段尤为关键。我国制造业,特别是传统制造业,长期依赖劳动力等基础性要素在成本和供给能力方面的比较优势,而当这种比较优势渐趋衰减时,原有的粗放型外延式增长方式则难以为继,因此产业升级必然要考虑提高单位产出的增加值和效益。相关研究强调增加值是产业或企业的升级的极为重要的指标[3-4],而从宏观视角看,这实际是经济增长方式转换的问题,其理论基础源于经济增长理论。
经济增长理论的中心任务是找到经济系统中可以推动持续增长的引擎,而如何定义、刻画这一引擎以及如何测度其持续工作的成本与效率则成为众多增长理论模型的研究核心。当前内生技术进步作为经济增长的驱动因素已经被广泛接受。全球价值链之所以与经济内生增长联系到一起,是因为在经济全球化,特别是国际分工由产业间发展到产业内、产品内的垂直化分工背景下,全球价值链通过国家间贸易和投资等重要表现形式,客观上促进了知识扩散、激励了后发国家的技术模仿、强化了竞争的深度和广度,进而推动了后发国家的产业升级,最直接地表现为效率和竞争力的提升。
从微观企业视角出发,通过参与全球价值链,企业可以获取全球价值链所带来的技术与知识扩散效应,促进其效率提升和企业升级。一方面,全球价值链中的领先企业所拥有的先进知识可以“物化”在跟随企业的进口中间品和资本品中,并通过溢出效应进一步扩散到该产业的其他企业。另一方面,国际直接投资使得本土企业更为便宜地复制国外同类“涉链”企业的产品、技术与管理,而员工培训和员工流动等则进一步促进知识在企业间的水平扩散。
本文以我国经济转型升级为背景,强调升级必须源于企业和产业的“内涵式”增长。由此,该研究的特点是:将基于内生增长理论,在扩展的C-D函数基础上设立结构性计量模型,实证分析全球价值链影响升级的“内生机制”,并进一步分析全球价值链对升级的影响程度以及影响因素的动态演化等。为了避免行业层面数据容易导致的“宏观加总偏误”问题,研究以我国体育用品制造业为例,采用微观企业数据进行实证。
研究普遍认为,创新、知识扩散和竞争机制是全球价值链促进产业升级的主要动力[5]。余典范[6]认为,基于全球价值链视角,产业升级的主体是企业,而企业获得升级的方式是参与全球价值链并获取技术进步、创新与市场延伸。余东华和田双[7]强调技术创新效应是全球价值链推动制造业升级的重要机制,技术创新可以引致生产成本的降低、产品质量的提升和差异化的实现等。王海杰[8]在技术和市场因素以外,提出制度因素和企业家因素也是全球价值链分工中产业升级的主要影响因素。刘仕国等[9]则指出全球价值链本质上就是产业升级的重要内容,其对产业的产出、技术和组织升级均有推动作用,而全球价值链促进产业升级的主要形式包括国际贸易和国际投资。持有类似观点的学者进一步指出,国家间贸易和投资是全球价值链的两种不同的外在活动表现,两者将价值链具象化[10]。但是,国际直接投资的核心不是货币的跨国转移,而是以资本为载体的生产要素的跨国流动。生产要素的国际流动是当代世界经济的本质特征,是影响和决定经济全球化运行机制的微观基础,因此也成为研究当代世界经济的逻辑起点[11]。
本文将国际直接投资和中间品进口作为全球价值链对我国制造业升级影响的代理变量,因此,重点关注这两方面的相关研究成果。
对全球价值链背景下的国际直接投资的研究。基于生产要素和经营资源视角,《世界投资报告(1999)》认为外商直接投资对东道国经济发展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归结起来有五个主要方面,其中扩大投资来源、加快资本形成的速度和引致技术转移效应、提高东道国的技术水平位列前两位。林毅夫[12]认为国际直接投资对于发展中国家是一种更有利的外资来源,其所带来的除了资本本身外还包括发展中国家急需的技术、管理、市场准入以及社会网络,而这些对于产业升级至关重要。我国改革开放以来的外资注入政策对制造业企业发展、质量提升起到了积极的作用[13]。基于产业关联视角,国际直接投资主要以两种方式影响东道国企业的效率,一是行业内水平溢出,另一种是跨行业间溢出。具体途径有五种,分别是模仿、竞争、人员流动、后向及前向产业关联[14]。外商直接投资所产生的技术溢出的不同形式对我国制造业价值链升级所起到的作用存在差异[15]。在实证方面,中国经济增长与宏观稳定课题组[16]研究指出,在开放条件下,赶超国家的技术进步更多地是依靠外国直接投资、技术引进等与投资有关的方式实现的。Woo[17]的实证研究认为中国技术进步得益于从先进国家引进的直接投资或资本品进口。体育用品制造业领域,张宏伟[18]基于省际行业面板数据,实证结果显示外商直接投资对我国体育用品制造业的技术溢出效应明显。
对全球价值链背景下的中间品贸易的研究。伴随着全球生产网络分工体系的形成,中间品贸易在全球贸易中的比重逐步增加。企业通过要素跨境流动推动本国要素与目的地国家的要素合作以实现产品的共同生产。不管要素合作的模式是一体化还是离岸外包,中间投入品作为生产要素的一种凝结将各国要素密切连接起来[11],其在产业创新和知识扩散中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从而促进产业的投入升级[9]。基于企业生产率提升的角度,部分学者的研究表明进口中间品是提升企业生产率的重要途径之一[19-20],而且进口中间品的种类增加会有助于企业生产率的提升[21]。但张翊等[22]针对中国制造业的实证研究显示中间品进口的数量、种类对全要素生产率并没有呈现出显著的效应。姜青克等[23]的研究指出外国研发资本通过中间品进口对全要素生产率的正向影响显著,但行业间对生产率影响表现显著,而行业内不显著。同时,有学者提出了企业消化吸收能力是中间品进口能够促进生产率的重要因素[24]。基于企业创新的角度,企业升级离不开创新,而创新则需要以技术和知识为基础,多种类和高质量的中间品被学者们认为是技术和知识的有形载体,其进口本身就相当于技术转移[25]。中间品贸易自由化(中间品关税下降)提高了企业的研发水平,其内在机制在于关税的下降,增加了企业收益,促进企业对已有技术的模仿和吸收[26-27]。张杰等[28]的实证研究进一步提出中间品进口对企业专利活动(企业发明、实用新型和外观设计)产生显著的异质效应。纪月清等[29]则从微观企业层面对进口中间品的技术溢出效应进行实证研究,结果显示进口中间品的水平和垂直技术溢出效应对企业出口产品创新都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总体上,目前针对全球价值链对制造业升级影响的相关研究中,特别是对后发国家通过参与全球价值链促进自身升级的相关研究,全球价值链对于后发国家企业技术进步与创新的推动作用是研究的重点领域之一,其中外商直接投资与中间品贸易所引致的技术溢出和扩散效应尤显突出。但是现有研究中直接采用内生增长理论模型进行相关研究的还有限,本研究希望在这方面可以有所补充。
经济增长是经济学中一个既古老又崭新的领域,增长问题是经济学家们长期研究的热点问题,以至于卢卡斯用“令人痴迷”来形容经济增长问题。通常认为,现代经济增长理论模型始于20世纪30年代的拉姆齐模型和哈罗德-多马模型。新古典综合派代表人物之一的罗伯特·索洛在哈罗德模型的基础上放松了其中资本和劳动不可替代的假设,构建了一种的新的增长模型。由于澳大利亚经济学家斯旺在这一领域也做出了重要贡献,因此学界又统称为“索洛-斯旺模型”。
基于索洛模型,对经济增长的分析沿着三个大致的方向进展[30]:一是为索洛增长模型补充跨期最优化的消费决策分析,将储蓄率的决定内生化;二是将生产率的变化内生化,设计出专门的模型来解释新古典增长模型中的“技术因素”是如何发生作用和变化的;三是沿着人口的增长率内生化方向研究,设计模型说明人口的增长率是如何决定的。增长理论在第二个方向上的发展和突破就形成了“新增长理论”或“内生增长理论”。
索洛的一大贡献是将外生的劳动生产率提高(技术进步)视为增长的源泉。Arrow[31]针对技术进步的属性提出不同的观点,他认为技术进步是经济活动的产物,原因在于新的技术是物质资本投资或积累的副产品,而且具有类似公共产品的属性,可以在经济系统中扩散。此后,Arrow进一步提出了“干中学”的经济学意义。在Arrow的模型中“干中学”具有两种效应,一是随着资本品生产的增加知识积累也随之增加,这导致下一代资本品所含的技术水平提升,进而单位产出的劳动力需求降低,即劳动生产率提高;二是知识的溢出效应,即知识具有共享性,导致全部劳动力和固定资产效率提高。Arrow的研究真正开启了内生经济增长的大门。虽然学界也有认为内生增长理论(新增长理论)开始于20世纪80年代,以Romer[32]和Lucas[33]为代表。但显然Arrow的“干中学”理论已经充分体现了其“内生增长”的性质。正如Solow[34]所指出的:Arrow的理论已经和内生增长理论十分接近,而不仅仅是内生增长理论的一个远祖。Romer的《报酬递增与长期增长》以及Lucas的《经济发展机制》的发表,标志着以研究内生技术进步为主要特征的增长理论的确立,被称为新经济增长理论或内生增长理论。
经济增长理论的核心在于对竞争增长、停滞以及倒退进行合理的解释,同时还要解释各国在经济增长方面的异质性形成原因。从“内生化”视角出发,主流经济增长理论的演化过程就是一个不断把经济增长的影响因素或决定因素内生化的过程。内生增长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要素投入的内生增长”,另一类为“技术进步的内生增长”,前者主要有储蓄率或人口增长率等增长模型,而后者则采用“干中学”“知识扩散”“人力资本积累”以及“研发”来解释技术的内生进步。在此基础上构建的模型主要包括:“干中学”模型、人力资本积累模型和研发模型等。
研究选择“干中学”内生增长模型作为基础模型,借鉴吴海英[35]的相关研究,采用我国体育用品制造行业企业微观数据,实证研究全球价值链对我国体育用品制造业升级的影响机制与绩效(影响程度)等。
之所以选择“干中学”模型,主要考虑到虽然以研发(R&D)为基础的内生增长模型也同样试图刻画经济增长的决定动因,但该类模型忽视了两项事实:一是干中学是微观企业技术进步的重要原因,表现为企业的“学习曲线”;二是在宏观层面,储蓄率较高的发展中经济体,其增长率也超出世界平均水平较高,也就是说,研发模型将现实中客观存在是不可忽视的“干中学”式的技术进步遗弃了,导致削弱了其对发展中经济快速增长的解释力[36]。同时,中国经济增长与宏观稳定课题组[16]认为,自20世纪90年代,国际技术转移是我国技术进步的主要来源,其微观基础是“干中学”和农村劳动力转移,经济高速增长与技术进步中的“干中学”机制密不可分。在我国“干中学”式的技术进步更多地体现在资本形成方面。发达国家向发展中国家技术扩散的机制是“学习”,或称为“投资中学”(learning by investment)。作为赶超国家,在开放条件下的通过外国直接投资、引进技术等和投资有关的方式推动技术进步,促进经济增长,是更为主要的方面。
1.基本模型设定
采用C-D生产函数形式的干中学模型可以表示为:
(1)
其中,A(t)=BK(t)φ,B>0,φ>0。
全球价值链背景下的国家间贸易和投资促进了接收国的技术进步。其重要形式表现为国家间的中间品贸易和国家间直接投资。因此,设定生产函数中资本部分(K)由国内资本(KD)和国外资本(KF)两部分共同影响增加值产出(Y),有:
(2)
同时假设代表全要素生产率(技术进步)的A是KD、KF和中间品进口(IM)的函数。于是公式(1)有:
(3)
将公式(3)带入公式(2),整理得:
(4)
在公式(4)中,中间品进口(IM)和外商直接投资(KF)作为全球价值链的代理变量,基于“干中学”式的内生技术增长理论,其对产业增加值(率)的影响机制是两者都可以通过影响全要素生产率(A)作用到增加值(率)。在“干中学”模型的基础上,该模型将投资K区分为外商投资(KF)和本地投资(KD)。投资具有两方面的影响作用,一方面是作为生产函数的资本要素,对增加值的提升有直接的影响;另一方面是作为知识扩散和技术转移的载体和渠道影响全要素生产率(A)。同时,该模型中的进口中间品(IM),其范围包括所有的中间品进口,而不仅是专供出口的中间品进口。这是因为进口的中间品作为技术进步和知识扩散的另一途径和中介,同样可以促进国内企业及同行业的技术进步(即所谓水平溢出效应),从而导致更高的行业增加值,促进产业升级。在模型里中间品进口通过影响全要素生产率影响增加值(率)。从属性上看,用于生产过程的中间品可以被认为是资本投入的一种特殊形式,同资本投入有类似的作用。至于将中间品如何在模型中进行体现,不同研究的处理方式不尽相同,于是形成了不同的拓展模型。
2.全球价值链对产业升级影响的贡献度及主导力量测度
产业增加值增长速度体现了产业升级的绩效。依据“干中学”模型基本分析思路,基于公式(4),以下推导各生产要素对产业增加值增速的影响。其中中间品进口和外商直接投资对产业增加值增速影响度之和即代表全球价值链对产业增加值增速影响的贡献率。
首先对公式(4)的等式两边取对数,并令α1=α+γθ,α2=γ,β1=γφ,β2=β+γδ。
再对t取一阶导数:
(5)
以G代表增速,于是公式(5)可以表示为:
GY(t)=α1GKD(t)+α2GL(t)+β1GIM(t)+β2GKF(t)
(6)
其中,α1GKD(t)、α2GL(t)、β1GIM(t)、β2GKF(t)分别为国内投资(内资)、劳动力、中间品进口和国外投资(国外资本)拉动增加值增速的百分点,即拉动作用。由于设定中间品进口(IM)和国外资本(KF)为全球价值链的代理变量,因此,当β1GIM(t)+β2GKF(t)>α1GKD(t)+α2GL(t)时,则认为产业升级的主导力量源于全球价值链。其中,β1GIM(t)+β2GKF(t)表示全球价值链对产业总价值增速的拉动作用。
将公式(6)两边同除以GY(t),等式右侧的各项即为国内投资、劳动力、中间品进口和国外投资对增加值增速的贡献率。全球价值链对增加值增速影响的贡献率则为中间品进口与国外投资对增加值增速影响的贡献率之和。
3.全球价值链对产业效益升级影响的贡献度
效益和质量不是绝对割裂的,都与增加值密切相关。从增加值计算的收入法来看,企业利润是其中之一,包括在营业盈余中。而质量的提高通常导致价格提升,直接结果是可导致总产值提升。基于产出角度,增加值与总产值的比率即为增加值率。单位增加值率可分别直接和间接地度量企业的效益和质量,即单位增加值率既可以是效益指标也可以代表效率指标。因此需考察全球价值链对单位增加值率的影响。
增加值率是增加值在总产出值中所占的比例,用公式可以表示为:
(7)
其中,PPV(t)为增加值率,Y(t)表示增加值,OP(t)代表总产出值。公式(7)两边取对数后对时间t求一阶导,并令G代表增速,有:
GPPV(t)=GY(t)-GOP(t)
(8)
GOP(t)=PPYt-1GY(t)+PPIMt-1GIM(t)+PPDMt-1GDM(t)
(9)
GPPV(t)=(β1-β1PPYt-1-PPIMt-1)GIM(t)+β2(1-PPYt-1)GKF(t)+α1(1-PPYt-1)GKD(t)+α2(1-PPYt-1)GL(t)-PPDMt-1GDM(t)
(10)
公式(10)等号两边同除以GPPV(t),则等号右侧即为各影响要素对增加值率增长的提升贡献率,即:
(11)
(12)
(13)
(14)
全球价值链对增加值率增速影响的贡献度则为:公式(13)和公式(14)之和。如果计算各要素对增加值率增速的拉动作用(百分点),只需将贡献度的各公式(11)~(14)分别乘以增加值率的增速GPPV(t)即可。
公式(4)体现了“干中学”式内生增长理论的核心,即知识或技术进步是资本和中间品投入和积累的“副产品”。基于公式(4)进行对数变换后,并将式中的大写变量分别对应其小写形式,以代表其对数值,如y=lnY。于是有估计模型:
yit=β0+β1imit+β2kfit+β3kdit+β4lit+μiti=1,2,…,N;t=1,2,…,T
(15)
其中,β0=lnBγ,β1=γφ,β2=β+γδ,β3=α+γθ,β4=γ。
用于估计模型的数据采用年度数据,数据来源于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中国海关进出口数据库、中国工业统计年鉴以及中国统计年鉴等。其中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和中国海关进出口数据库分别包括规模以上企业微观数据和进出口商品及进出口企业的微观数据。根据数据的可获得性以及研究对时间阶段的需要,研究的样本期为2000—2010年,所有变量均以2000年为基期进行相关价格平减处理。
1.体育用品制造业样本企业认定
根据我国国民经济行业分类标准,体育用品行业一直以来是归并在两位数行业——“文教体育用品制造业”,之下的“体育用品制造”,其三位数的行业种类代码为242。本文研究期内,涉及国民经济行业分类GB/T 4754-1994和GB/T 4754-2002两个标准。其中体育用品制造行业涉及的中类和小类分类有所修订和调整,为此,把两个标准的内容列表对比(表1)。
本文所选择的微观企业样本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局的《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并按照表1中相关分类标准进行筛选,即2003年(含)之前的企业数据按GB/T 4754-1994版标准涉及的小类代码(四位数代码)进行筛选,2003年之后的企业数据按GB/T 4754-2002版标准涉及的小类代码(四位数代码)进行筛选。根据该原则所筛选出的原始数据中总计包括2550家体育用品制造企业。其中年度企业数量由2000年的300家增长到2008年的1 266家,期间增长4.2倍。外资(含中国港澳台)占比在40%~50%之间。90%以上企业落户在我国东区地区。整体上60%~70%的企业有直接出口业务。详见表2。
表1 体育用品制造行业分类标准(四位数代码)
表2 样本企业数量、性质、地区分布及出口业务占比(2000—2010年)
2.中间品界定与直接进口中间品认定
本文涉及的中间品界定,依据的是Lemoine和Ünal-Kesenci[37]的划分方法。
具体说明见表3。
表3 中间品范围
利用BEC分类法确定了贸易中间品之后,根据联合国统计署提供的BEC分类与HS编码对照表,筛选出贸易中间品的HS 编码。因HS 编码在本研究期内存在三个不同的标准版本,即HS1996、HS2002和HS2007,所以在进行BEC与HS对照转换时需要根据不同的年份所使用的HS编码进行转换。通过中间品的HS编码,在中国海关进出口数据库中的进口商品中筛选出属于中间品的进口商品及对应的进口企业相关数据信息。
3.企业数据库与海关数据库匹配
本文使用微观企业数据研究体育用品制造企业参与全球价值链对体育用品制造业升级的影响。利用微观企业数据可以较好地避免通常使用行业数据有可能造成的“宏观归总偏误”问题。其中进口中间品变量的数据需要通过工业企业数据库与海关进出口数据库进行匹配。匹配分两个步骤:首先采用企业名称和年份两个指标进行匹配操作;第二步是在第一步的基础上采用企业邮编和电话号码后7位,对第一步未能有效识别的企业进行二次匹配[38]。未能匹配的企业将继续保留,但将不符合会计准则和规模以上标准及存在明显数据问题的企业样本剔除。
4.变量数据处理及统计描述
工业增加值(Y):采用工业企业数据库企业年度数据,单位万元(人民币)。部分需要估计的数据按照根据全部中间品投入的总产出占比进行估算,在没有中间品投入数据时采用前后期的平均数估算。工业增加值的平减处理是以2000年为基期,采用“体育用品制造业”工业品出厂价格指数(PPI)进行。对于个别年份数据缺失的情况,则采用制造业PPI数据。PPI数据来源于中国工业统计年鉴。
外商投资资本存量(KF): 采用工业企业数据库企业年度数据,单位万元(人民币)。外商投资包括“港澳台投资”和“外商投资”。外商投资资本存量由年度固定资产合计按照内、外资比例拆分。外商投资比例=外商投资资本金(含港澳台资本金+外商投资资本金)/实收资本。外商投资资本存量采用进口价格指数(以2000年为基期)进行平减。进口价格指数来自海关贸易数据库。
国内资本存量(KD): 采用工业企业数据库企业年度数据,单位万元(人民币)。国内资本存量=固定资产合计-外商投资资本存量,并采用行业工业品出厂价格指数(PPI)进行平减,其原因在于目前还没有全国性统一的分行业的固定资产投资价格指数。数据来源于中国工业统计年鉴和中国统计年鉴。
进口中间品(IM):采用海关进出口数据库数据,并由月度数据转换测算为年度数据,单位万元(人民币)。海关数据进口价格为当期美元汇率折算的人民币价格,由于在研究期内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存在较大的波动(主要是升值),因此对进口中间品的金额进行两步调整,首先进行汇率变动平减(以2000年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为基准,测算年度汇率变动指数,然后进行平减);第二步是采用进口价格指数进行平减(2000年为基期)。
劳动力(L):采用工业企业数据库的“从业人数”数据,单位为个人。
各变量数据(对数变换后)的主要统计描述如表4所示。
表4 面板回归数据统计描述(2000—2010年)
1.计量模型检验与设定
首先,基于整体样本期的数据测算对计量模型(15)进行协方差检验。F2=1.582,大于其临界值1.061,因此拒绝不同截面个体上的截距和系数相同的假设;F1=0.896,小于其临界值1.065,因此不能拒绝不同截面个体上的系数相同而截距不同的假设。因此整体样本回归模型应选择变截距模型。
表5 HAUSMAN 检验结果
因此,总样本面板数据回归模型经检验后设定为随机效应变截距面板回归模型:
yit=β0+β1imit+β2kfit+β3kdit+β4lit+ρi+νt+ηiti=1,2,…,N;t=1,2,…,T
以下实证研究中涉及到不同样本的回归和稳健性回归的相关模型检验和设定的方法相同。
2.整体样本计量结果
整体样本期回归估计结果汇总见表6。
表6 整体样本回归及稳健性检验(2000—2010年)
回归估计结果显示,无论从解释变量整体回归还是分步回归的结果看,主要解释变量与被解释变量之间均呈现显著正向相关性。
表7、表8同。
3.分阶段样本计量结果
考虑到2008年发生了世界性的金融危机并演化为全球性的经济衰退,受此影响我国工业总体的增加值(不变价)增速也出现明显的下降趋势,因此有必要对体育用品制造业微观数据进行分段考察,同时起到进一步考察回归稳健性的作用。
表7和表8分别为2000—2007年和2008—2010年的分阶段计量回归结果汇总表。整体上两阶段的主要解释变量与被解释变量之间均呈现显著正向相关性。
表7 分阶段样本回归及稳健性检验(2000—2007年)
表8 分阶段样本回归及稳健性检验(2008—2010年)
4.回归结果分析
实证结果(表6)显示,以外商直接投资和中间品进口为代理变量的全球价值链对我国体育用品制造业增加值的增长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实证结果也同时验证和支持了研究所提出全球价值链影响产业升级的内生增长机制。2000—2010年,我国体育用品制造业的增加值对进口中间品的弹性为0.127,也就是中间品进口增速每上升一个百分点,在其他影响因素维持不变的条件下,增加值增速将上升约0.13个百分点。同理,增加值对外商投资的弹性为0.132,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外资资本存量增速每提高1个百分点,增加值增速将提升约0.13个百分点。
从分段回归结果来看,2008年前后时间段,包括代表全球价值链因素在内的各项影响因素对我国体育用品制造业增加值的促进作用均发生了明显的变化。2000—2007年期间进口中间品的作用显著高于2008年(含)之后的时段以及整个研究期间。这与我国体育用品制造业以外向型(出口导向)为主、且这一时期体育用品制造企业又以加工贸易模式为主密切相关。而2008—2010年面板数据回归的结果显示进口中间品的影响作用大幅下降,这主要由于受金融危机影响,全球贸易萎缩,我国体育用品的出口也受到较大波及,用于制成品出口的中间品的进口量大幅下降。从行业统计数据来看,我国体育用品制造业出口贸易额中加工贸易占比2007年约为66%,2016年则下降到约42%。
对比2000—2007年的回归数据,2008—2010年阶段外资对增加值增长的作用相对明显上升,但是从两个阶段的外资资本存量的实际增速和实际复合增长率看,外资存量相对于国内资本存量并没有表现出更高的增长水平(见表2)。我们认为在2008—2010年期间,外资资本存量对增加值增长的相对作用明显上升的主要原因在于,相对于内资企业,外商投资企业通常对海外市场的销售渠道更为熟悉度、对渠道的控制力更高。因此在消费侧的市场需求疲软、贸易规模缩水的情况下,外资企业相较于同样依赖出口的内资企业来讲具有更强的抗风险能力。我们还注意到,这一阶段劳动力的促进作用相对下降,这与劳动力成本持续上升、人口红利逐渐消失等原因直接相关。
基于各项要素(KD、L、IM和KF)对增加值增速的贡献率的推导结果,相关系数α1、α2、β1、β2的数值取自上文回归估计的结果,即:
2000—2010年:α1=0.141,α2=0.457,β1=0.127,β2=0.132。
2000—2007年:α1=0.053,α2=0.389,β1=0.429,β2=0.115。
2008—2010年:α1=0.146,α2=0.334,β1=0.069,β2=0.219。
同时,由于2000—2010年间各变量的增速的平均值在个别年度出现负增长的情况,因此不能直接计算各年增速的几何平均数,以下按照复合增长率的计算方法测算期间增速的平均数。具体数据如表9。
表9 我国体育用品制造业增加值等变量实际增速及实际复合增长率
基于以上系数和各变量实际增速(表9),可测得全球价值链活动对增加值实际增速的贡献度(表10)。
由测算数据可得,基于产业增加值增速的视角,2000—2010年期间,全球价值链对升级影响的贡献度约为31%,整体上高于内资的贡献度(约为16%),但低于劳动力的贡献度(约为52%)。不过,在以2008年为界的前后两个阶段中,情况存在较大的变化。2000—2007年期间,全球价值链活动的贡献率约为63%,远大于内资与劳动力的贡献度之和,其中中间品进口表现突出。而在2008—2010年期间,全球价值链活动的贡献率显著降低,内资的贡献度则有较大提升。作为全球价值链活动的代理变量,中间品进口和外商直接投资之间情况也发生了较大变化。前者的贡献度在2008年以后是负向的,而外资的贡献度却仍旧表现明显(约为40%)。具体原因与前文的相关分析基本类似,本部分是从不同视角(增加值增速)进行了动态考察。基于微观数据的经验研究表明2008年之后,全球价值链影响的整体贡献度大幅降低,其中最主要原因是中间品进口降低,不过我们仍不能忽视外资对增加值增速的正向贡献。与此同时,内资的贡献相对提升明显,劳动力因素的贡献虽然仍然略高于内资贡献,但相较2008年之前的情况已经下降。
依据前文推导的各影响因素对产业增加值增速(升级)拉动作用的测算方法以及计量估计的结果,以下将测算各影响因素的具体拉动作用和分析影响升级的主导力量及其演化趋势。
基于公式(6)对以增加值增速为代表的产业升级的拉动作用的测算方法,分阶段测算结果见表11。
表11 全球价值链对体育用品制造业升级的拉动作用 单位:百分点
基于公式(6),当β1GIM(t)+β2GKF(t)>α1GKD(t)+α2GL(t)时,则产业升级的方式为全球价值链主导型,公式左侧代表全球价值链的拉动作用。根据表12数据,测算的结果为:
2000—2007年期间:β1GIM(t)+β2GKF(t)=14.74,α1GKD(t)+α2GL(t)=8.82 ,即期间全球价值链影响因素对我国体育用品制造业的拉动作用明显高于国内影响因素(资本存量与劳动力拉动作用之和),因此该时期我国体育用品制造业升级的方式是以全球价值链为主导的,即全球价值链影响因素主导型升级。
2008—2010年期间:β1GIM(t)+β2GKF(t)=0.17,α1GKD(t)+α2GL(t)=0.95,数据测算结果显示倾向于弱国内影响因素(内资和劳动力)主导型升级。
基于对增加值增速的拉动作用的测算结果,2008年之前,我国体育用品制造业升级从整体上可以认为是全球价值链所主导的升级类型。而在2008年之后呈现出新的特点,即由之前的全球价值链主导转向国内影响因素主导,从测算的数据来看,内资和劳动力对体育用品制造业增加值增速的拉动作用总计为0.95个百分点,高于全球价值链活动的拉动作用(0.34个百分点)。 具体分析,劳动力的拉动作用虽然仍旧相对最大(0.51个百分点),但相较2008年之前,其相对于外资和内资拉动作用的“优势”已经大为削弱。同时,虽然整体投资(包括外资和内资)的复合增长率处于历史(2000—2010年)低位,但投资的拉动作用表现较为明显,反映了在经济下行时,投资增加仍是一种较为有效的“逆周期”操作手段。从内生性增长角度看,全球价值链拉动作用的明显下降更加突出了通过自主创新方式提升效率和竞争力,从而推动进一步升级的重要性。
由于从增加值增速的角度看,中国体育用品制造业在2000—2010年的工业增加值增速为负值,因此,本部分直接从影响因素对增加值率增速的拉动作用角度进行说明,分析全球价值链对产业效率和效益升级的动态贡献。前文已经提出将公式(12)~(15)各式分别乘以增加值增速即可得各影响因素对增加值率增速的拉动作用(百分点)。同时,基于前文已经测算的结果,可得各影响因素的拉动作用,见表12。 表13和表14分别为2008年金融危机前后全球价值链对增加值率增速的拉动作用(百分点)。
表12 全球价值链对体育用品制造业效益升级的拉动作用(2000—2010年)
表13 全球价值链对体育用品制造业效益升级的拉动作用(2000—2007年)
表14 全球价值链对体育用品制造业效益升级的拉动作用(2008—2010年)
就产业效益(效率)升级的贡献测算结果而言,全球价值链影响的拉动作用在2000—2010年期间的平均值为2.31个百分点,高于内资的拉动作用,但低于劳动力的拉动作用。其中,中间品进口的拉动作用为1.04个百分点,外资的拉动作用为1.27个百分点。但同样,当我们分段考察是,情况会出现较大的差异:2008年之前,全球价值链活动的拉动作用为5个百分点,劳动力的拉动作用为5.8个百分点,略高于全球价值链的拉动作用,而内资的拉动作用显著低于前两者,约为0.8个百分点。在全球价值链影响因素中,中间品进口的拉动作用高于外资的拉动作用,达到了3.5个百分点。2008年之后,内资的拉动作用在三者中上升到第二位,已经高于全球价值链的拉动作用,而中间品进口的拉动作用发生逆转。劳动力的拉动作用虽然仍位居首位,但重要性已经明显降低。
基于效率提升的视角,产业升级和经济向内涵式增长方式转型是一致的。本文以我国体育用品制造业为例实证研究全球价值链对制造业升级的影响,得出的基本结论为:嵌入全球价值链是我国体育用品制造业升级的重要途径,其主要影响机制在于“干中学”式的技术进步;2008年之后,代表国内影响的国内资本和劳动力成为产业升级的主导力量,尤其是国内资本对产业效率提升的相对拉动作用显著提升;中间品进口作用的显著下降某种程度上反映了我国体育用品制造业向“整包”生产阶段迈进,国内基础设施和配套体系进一步完善,显示出价值链生产制造环节综合能力的提升;基于内生增长理论和“干中学”模型,国际直接投资和进口中间品是知识扩散的媒介,两者作用的减弱也即意味着我国体育用品制造业模仿学习的边际效益明显减弱,同时对自主创新的要求更为突出和紧迫;2008年后体育用品规模以上企业的增加值率增速明显下降,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以效率(效益)为核心标志的升级进程放缓。
1.坚持对外开放,积极参与全球价值链与国际竞争。我国经济发展的经验十分明确地揭示了改革开放对于中国经济增长“奇迹”的意义。中国体育用品制造业的快速发展首先得益于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的对外开放。理论和实证研究进一步证明全球价值链对于制造业升级存在显著的推进作用。我国制造业的升级会进一步推动相关产业层面的全球价值链重构,而只有在开放的环境下、在积极参与全球价值链的前提下、在更高水平的竞争中,才有可能使的我国制造业进一步增强竞争力、分享升级的红利。从这一点上看,还需要处理好国内价值链(国家价值链)和全球价值链的辩证关系,两者不能割裂。
2.大力促进以自主创新模式为主的技术进步与效率提升。在技术进步方面,我国制造业的发展经历过典型的“干中学”阶段。这个阶段由模仿、吸收、学习再到模仿式创新(以创新为目的的模仿活动)是技术进步和效率升级的主要模式。但是随着单纯模仿与低水平的模仿式创新所带来的边际效益逐渐消减,自主创新成为我国体育用品制造业进一步升级的必经阶段。由于长期的跟随式发展,后发企业是否能实现技术赶超直接关系到下一步产业升级成功与否。
3.鼓励产业内企业间资源整合,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从产业内的微观企业角度出发,资源在企业间的重新配置可以带来资源使用效率的变化。我国体育用品制造业的一个特点是企业数量众多但企业平均规模较小。大量规模较小的企业以承接转包商的订单为主,由于缺乏研发能力和研发投入,这些为数众多的小型企业通常是靠简单加工或简单模仿(甚至仿冒)的模式勉强生存,造成产业内资源分散的同时还形成价格“竞底竞赛”,并有可能出现“柠檬市场”效应。鼓励制造业内部通过市场竞争机制进行企业间资源重新配置将有助于促进我国制造业整体效率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