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百胜,马振宇
(上海师范大学 商学院,上海 200234)
外商直接投资(FDI)是一个国家产业结构升级的重要因素之一,它不仅弥补了东道国资本的缺口,同时带来技术、知识以及人力资源等的革新,对东道国的经济发展具有重要影响。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与其他国家的经济交流日渐深入,我国FDI从1990年的34.87亿美元已经增长至2018年的1 349.7亿美元,年均增速高达13.95%,中国已经成为全球第二大外资流入国。伴随着全球FDI总量的增长,国际上资金投资的部门结构也发生了从第一产业和资源加工型产业向服务业和技术密集型产业投资的变化,发达国家相互投资的重点已明显集中于在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产业,但流向发展中国家的投资仍偏向劳动密集型产业。
目前,我国外资引入具有第一产业FDI比重缓慢下降、第二产业FDI占比较大、第三产业FDI逐渐上升的特点,外资流向已日益转向服务业和技术密集型制造业。2008年,我国三大产业FDI的比重分别为1.3%、57.6%和41.1%,而截至2018年,我国三大产业FDI的比重分别为0.5%、44.4%和55.1%。且在对外贸易与FDI快速增长的同时,FDI对我国各行业的发展所产生的影响也出现了较大的差异,如我国第二产业作为中国对外贸易以及吸引外资占比最大的产业,其技术水平的提升却偏慢[1],而FDI对服务业的增长虽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但在不同的发展阶段FDI的流向及产生的正面效应也有所不同[2]。因此,伴随我国扩大改革开放的步伐不断加快,研究我国对外开放进程中的外商直接投资对各产业和行业影响的非对称性,不仅有利于了解目前产业结构中存在的问题,由此促进产业结构的升级和优化。同时,也有助于调整我国外资引入的结构和流向,合理调节FDI与各产业、行业之间的动态关系。
关于一个国家外资引入对东道国经济影响的理论,一些学者提出的“三缺口模型”认为FDI的进入除了能为东道国弥补资本和投资的不足,同时能够为东道国提供技术等多种资源,从而促进东道国经济的发展和产业升级。Kokko等[3]和Alfaro等[4]即分别通过对乌拉圭制造业和金融市场发达国家的实证研究,发现FDI能够通过技术溢出效应促进东道国的经济增长。因此,我们在研究FDI对东道国经济的影响时,除了要考虑其在资本层面起到的推动作用,同时也要关注FDI对产业结构和相关产业技术、资源等带来的溢出效应。部分学者即重点研究了FDI对中国产业结构发展和升级的影响作用,唐艳[5-6]对外商直接投资产业的关联效应进行了分析,认为FDI能够从产业关联效应和技术溢出效应两个层面促进我国产业的发展和结构升级。俞海山等[7]研究发现FDI促进了我国GDP的增长,且第二产业FDI的贡献最大,第三产业次之。
在研究FDI与我国产业发展之间影响关系的同时,大多数学者也认为FDI对东道国经济的影响并非简单的促进或抑制作用,其流入不同的产业和企业、FDI的质量以及东道国技术水平等因素均会影响外资引入的效率及作用效果。Xu和Sheng[8]研究发现,FDI在同一行业中存在负面的横向效应,主要表现为在中国的非国有企业及外商投资企业所受到的正面效应大于国有企业,他们认为这可能是由于我国实施的一系列对外开放优惠政策所产生的结果。Fatima[9]同样发现越南的私营企业通过技术援助和与外资企业的技术转让建立了牢固的联系,相较于国有企业能够更多的受益于FDI的正面溢出效应,且FDI的溢出效应存在区域非对称性。Amighini等[10]认为FDI仅在跨国企业从事制造生产时有正面效应,其他商业活动则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且外国投资者在发达经济体中能够获取比在发展中经济体中更高的收益。对于我国FDI和产业结构的情况,贾妮莎等[11]认为短期来看,外资引入有利于我国产业结构的升级,但这一促进效应在长期并不显著。栾申洲[12]则认为FDI会在短期抑制产业结构优化,而长期来看则有正向的影响,即FDI对产业结构优化的影响呈U型关系,且外商直接投资对中国高技术产业的影响也为先抑制后促进,但对于第三产业则不存在这种关系。
由上述分析可知,FDI能够从资本和技术两个方面对一个国家产业的发展和升级起到正面的影响作用,但具体考虑到FDI的产业流向时,则出现了横向和纵向的非对称性影响,即FDI对不同产业的影响不同,同时在长短期也会呈现不同的影响作用。针对这一问题,本文通过构建混合截面全局向量自回归(MCSGVAR)模型分析了我国FDI对各行业产出的非对称性影响。MCSGVAR模型是由全局向量自回归(GVAR)模型扩展而来,GVAR模型被广泛应用于分析国家和区域间的经济联动,最早有Sims[13]发表了开创性的文章,使向量自回归模型成为计量经济学中重要的分析工具。随后Pesaran等[14-17]等均采用GVAR分析了区域和国家的经济溢出效应等问题。Chudik和Pesaran[18]则扩展了无限向量自回归模型,对一个具有主导单元的模型做估计。Georgiadis[19]延续其构建具有主导单元模型的思想,将其应用到GVAR模型中,并扩展其为MCSGVAR模型,检验欧盟货币政策的非对称溢出效应。也有一些学者将GVAR模型应用在一带一路国家经济联动的分析以及国内货币政策、行业间溢出和股市波动中,如崔百胜等[20]构建GVAR模型分析了价格型和数量型货币政策工具效应的区域非对称性。黄佳琳和秦凤鸣[21]则延续Georgiadis的思想,通过MCSGVAR模型构建我国央行单元,分析了我国货币政策对省级区域经济的影响。可以看出,MCSGVAR模型一方面能够考虑行业之间互相的溢出效应,另一方面能够将国家层面的FDI纳入与行业并列的分析框架中,更好地刻画FDI对各行业的非对称影响,因此该模型的选取具有一定的科学性和合理性。
综上所述,以往文献比较系统的研究了FDI与东道国经济发展以及FDI与国家产业结构之间的关系,但较多的是从宏观角度,选取国家层面的相关数据展开分析,没有进一步从微观角度,选取行业层面的相关数据研究FDI与各产业、行业之间的关系,因此不能很好地发现FDI对各行业产出的非对称性以及FDI流向对产业结构的影响。同时,也较少由文献将各产业或行业连接,考虑行业间存在的溢出效应。基于已有研究的不足,本研究进行拓展:第一,采用行业层面的FDI数据,同时,将国家层面FDI,即我国外资引入程度,作为与各行业并列的单元纳入MCSGAVR模型,分析国家层面单元与各行业单元之间的影响关系,探究了FDI对我国各行业、产业的非对称性影响;第二,考虑了行业间溢出效应对FDI与各行业之间关系的影响,通过选取行业间权重矩阵,以反映各行业之间的经济联动关系;第三,使用广义脉冲响应函数,动态分析了FDI对各行业、产业的非对称影响,并提出了FDI行业流向、产业结构优化、对外开放政策调整等相关建议。
Chenery和Strout[22]在20世纪60年代提出“双缺口模型”,认为发展中国家所需要的产业投资通常大于国民储蓄,且进口大于出口,因此会出现“储蓄缺口”和“外汇缺口”。该理论由社会总供给和社会总需求恒等式推导而来:社会总供给Y=C+S+T+M,社会总需求Y=C+I+G+X,社会供求差额为(S-I)+(T-G)+(M-X)。
假设税收等于政府支出,则(S-I)可以表示储蓄缺口,由国内储蓄总额减去国内投资总额表示,(X-M)为外汇缺口,由进口总额减去出口总额表示。该模型认为当一个国家存在该两者资金缺口时,会约束一国经济的发展,而通过引入外资则可以填补缺口,通过刺激出口和增加储蓄以促进经济发展。
双缺口模型为投资水平受限的发展中国家的外资引入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基础,但部分学者在将该模型应用到中国的外资引入分析时,发现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汤文仙和韩福荣[23]认为,一方面,由于国内资本相对充足,加之我国高储蓄率的特点十分明显,在21世纪初储蓄率甚至高达40%,因此相较于其他发展中国家,我国面临资金缺乏的压力较小,国内的储蓄资源能够满足本国投资的基本需要,储蓄缺口也较小;另一方面,我国作为长期顺差国,自改革开放以来贸易顺差不断扩大,且加入WTO后进出口总额更是显著增长,因此我国的外汇缺口同样较小。
可以看出,双缺口模型并不完全适用于对我国外资引入理论机制的解释,因此本文考虑了扩展后的“三缺口模型”,该模型认为除上述两个缺口外,“技术缺口”也是一国外资引入的重要原因之一。具体来说,双缺口模型仅从数量的角度考虑了投资资本总量的变化,但资本使用效率的提高往往要比资本数量的提高更加重要,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考虑到自我研发的高成本和高风险,以技术为载体的拥有更高使用效率的国外资本则有着对国内资本较强的替代性。因此,在我国“储蓄缺口”和“外汇缺口”均较小的背景下,我国FDI却存在着显著的增长,可以认为我国主要在第三个缺口,即“技术缺口”上有拥有较大的外资引入空间。新增长理论同样认为知识积累和技术进步是经济增长的决定因素,而一国的技术进步一方面是由国内企业的资本积累和深化推动,另一方面则是依靠国际间资本流动带来的技术溢出。我国作为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的科技水平依然存在较大差距,由FDI所带来的技术溢出则成为我国经济增长的一个重要内生变量。图1为基于“三缺口模型”的FDI对一国经济影响的传导机制。
图1 FDI流入三大缺口的正向传导效应
从经济增长模型看,技术进步主要表现为生产函数中技术水平数值的增加,考虑一个行业的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
(1)
其中,Ai、Ki和Li分别为行业i生产的技术水平、资本和劳动要素,Yi为该行业的产出。
公式(1)中,一个行业资本和劳动要素的增加将直接导致该行业产出的增加。随后,将其扩展为开放经济增长下包含FDI的行业生产函数:
(2)
此时Kdi和Kfi分别为行业i的国内资本存量和外商直接投资。对于存在储蓄缺口和外汇缺口的国家,外商直接投资Kfi可以有效弥补国内资本存量Kdi的不足,因此对行业产出有着正面的溢出效应。
进一步借鉴刘金钵和朱晓明[24]的研究,将FDI带来的技术溢出作为经济增长的内生变量,则公式(2)可转化为:
(3)
此时,技术进步是外商直接投资资本增强的。因为我国的“储蓄缺口”和“外汇缺口”较小,AiKfi对Yi的影响则反映了外资引入与“技术缺口”对行业产出的作用。
综合上述分析,外资引入与国内储蓄转化为投资的不同主要在于资金带来的生产效率存在差异,且这一差异在不同的行业之间也存在非对称的效应,同时FDI的行业配置以及技术密集型或劳动密集型的部门流向均会对经济的发展产生影响。
对于外资引入在技术层面对我国产业结构的影响机制(见图2),一方面FDI与其他要素资源的结合,如科学技术和人力资源,可以为东道国带来先进的生产技术和管理销售经验等。同时,若FDI以抢占东道国市场份额,与东道国内的企业进行行业竞争为目的,将会倒逼东道国相应产业内的企业改善经营、加强技术创新,进而使产业整体技术水平得到提高,能够促进东道国相应产业的良性发展。但另一方面,若FDI是以获取东道国廉价生产要素以及享受相关优惠政策而进入劳动密集型、政策导向型产业,则其带来的技术溢出效应会相对较小,不利于行业的竞争环境改善和长期发展。
图2 FDI在技术层面对我国产业结构的影响机制
因此,如果我国外资引入能够增加一个行业的产出,则说明该行业的技术缺口得到了填补,对该行业的长期发展和产业结构优化是有益的;如果我国外资引入导致了一个行业的产出下降,则说明该行业的技术缺口并未得到改善,且会不利于该行业的长期发展和产业结构优化。考虑FDI对不同行业的非对称性影响,首先从行业类型来看,第二产业中的电子、机械、化工原料等行业和第三产业中的信息技术服务、科研服务和交通运输等技术密集型行业通常更能有效吸收FDI的技术溢出效应,而服装、箱包、电子元器件等劳动密集型行业由于本身科研技术含量有限,因此受到FDI的技术溢出效应也较为有限[24]。其次,从行业进入门槛来看,军工、航空设备制造和医疗设备制造等具有特殊性质的行业,通常涉及国家安全问题,其保密性较强,行业进入门槛高,因此受FDI技术溢出效应的影响程度也较小,而其他进入门槛低的行业则更易受到FDI技术溢出效应的影响[25]。
本文借鉴Georgiadis[19]的研究方法,把国家层面的外资引入作为一个独立单元引入,与各行业并列,将GVAR模型扩展为混合截面全局向量自回归(MCSGVAR)模型,使用国家层面的FDI代表了我国外资引入的对外开放程度。相较于GVAR模型,将国家层面FDI这一全局变量纳入与行业并列分析的总体中,更好的刻画我国外资引入对各行业产出的影响。本文所构建的MCSGVAR模型包含两类、共19个单元,即18个行业单元和1个国家单元。
1.行业单元的GVAR模型
考虑一系列的行业i=1,2,…,N,假定模型自变量的滞后阶数均为1,则可以构建GVAR模型:
(4)
2.国家单元的VAR模型
对于国家层面的单元,构建以下VAR模型:
(5)
考虑第i个行业同时允许高阶滞后的VARX*模型,设定为以下形式:
(6)
(7)
Zit=WiXti=1,2,…,N
(8)
Wi是一个链接矩阵,将各行业的VARX*模型链接为GVAR模型,此处选用投入产出表来计算行业间的关联权重。将式(7)与式(8)结合,可得:
(9)
建立GVAR模型:
(10)
GVAR模型可以表达为:
(11)
(12)
对于GVAR模型的估计,各行业的横截面子模型是通过普通最小二乘法分别估计的。同时,利用连接矩阵将各个子模型连接起来,得到对GVAR模型的估计。
受数据可得性所限,本文采用样本区间2004年第四季度至2016年第四季度的季度数据。数据均来源于中经网数据库和锐思数据库。
1.行业数据
本文依据《国民经济行业分类》(GB/T 4754—2011)选取了18个门类的行业。行业内生变量包括各行业的产出和外商直接投资fdii,t,其中产出变量由各行业年度增加值addi,t表示,并借鉴于翠萍和王美昌[26]的做法,将年度数据转化为季度数据。利用定基CPI数据将各行业名义增加值和名义FDI转化为实际值,同时使用X12方法对各行业实际FDI进行季节调整,由于各行业增加值由年度数据转化,不需要季节调整。最后,对两个变量均取对数以减少其异方差性。
2.国家层面单元
国家层面单元的变量包括我国产出yt和我国外商直接投资tfdit,其中产出变量由我国季度GDP表示。同样,将两变量利用定基CPI数据转化为实际值,并使用X12方法进行季节调整,对数化处理。
3.行业权重矩阵
1.单位根检验
先使用ADF检验对各行业所有变量进行平稳性检验,结果表明国家层面的产出实际y和实际FDI以及各行业的实际FDI,在5%和1%的显著性水平下均可判定为I(1)序列。但对于各行业实际行业增加值addi,t的检验,在5%和1%的显著性水平下部分行业为I(1)序列,部分行业为I(2)序列,且受滞后阶数的影响较大。因此,本文借鉴叶永刚和周子瑜[28]的做法对各行业实际增加值补充KPSS检验,结果显示(1)单位根检验所使用的工具为GVAR Toolbox2.0和Eviews9。受篇幅所限,省略了具体检验结果。,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同样仅部分行业为I(1)序列,但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几乎所有行业实际增加值均为I(1)序列。
2.协整检验
根据上述单位根检验的结果,模型变量均采用一阶差分形式。在估计VARX*模型时,内生变量和弱外生变量的最大滞后阶数均定为1阶。
进一步对各行业中可能存在的协整关系检验,判断各行业变量是否存在稳定的长期均衡关系。本文利用迹检验和最大特征值检验进行协整检验,并主要依据迹检验的结果对各行业变量间的协整关系做判断。结果显示(2)协整检验所使用的工具为GVAR Toolbox2.0,该工具仅报告5%显著性水平下的检验结果。,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国家层面单元存在2个协整关系。同时,对于各行业,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7个行业存在2个协整关系,11个行业存在1个协整关系,见表1。
表1 各行业存在的协整关系
3.弱外生性检验
为保证各行业外变量对某行业内的变量仅产生单向的长期影响,而模型中行业内的变量对其他外生变量没有长期的反馈作用,需要对各行业的VARX*模型中的行业外变量和全局变量进行弱外生性检验,其结果如表2所示(3)受所使用的分析工具GVAR Toolbox2.0所限,此处仅展示5%显著性水平下的检验结果。。可以看出,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仅制造业模型中的y和水利、环境和公共设施管理模型中的fdi*不能满足弱外生性假定。而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所有局外变量和全局变量均可通过弱外生性检验。
表2 各行业外生变量弱外生性检验结果
使用广义脉冲响应函数分析国家层面FDI,即外资引入对我国各行业产出的影响,发现显著的行业非对称性,分析我国FDI对各行业的促进或抑制程度,发现我国FDI流向、产业结构优化存在的问题。随后,通过观察FDI对三大产业的影响,发现我国产业结构和扩大对外开放等相关问题。Smith和Galesi[29]指出,当GVAR模型的特征值位于单位圆内(最多在单位圆上)时,模型具有稳定性。图3为模型伴随矩阵特征值在单位圆内的分布,可见模型特征值均落入单位圆内,仅个别值接近于1,说明该MCSGVAR模型是稳定的。
图3 伴随矩阵特征值
1.FDI对我国各行业的影响
在给予国家层面FDI一个正标准差冲击下,我国各行业的响应如图4~图6所示。可以看出,除第三产业的部分行业外,各行业所受到的影响程度差距较大,存在显著的非对称性。
图6 第三产业各行业增加值对一单位正向FDI冲击的动态响应
图4 第一产业各行业增加值对一单位正向FDI冲击的动态响应
在给予我国FDI一单位正向冲击后,第一产业(农、林、牧、渔业)的增加值首先上升,并在第2季度达到峰值0.42%,随后逐渐下降,并于第20个季度开始稳定,其40个季度的累积响应为上升1.69%。这一结果主要是因为我国第一产业的国内投资相对不足,直接诱发了对外资的需求,当外商进入农业产业链的某个环节或进行农业产业化经营时,不仅可以带动农业相关产业国内外的互补性投资,还可以带动国家、地方、集体和农户自筹配套资金对农业的投入,产生投资乘数效应。因此,虽然我国农业实际利用FDI总体规模不大,但其带来的正面效应却十分显著[30]。
由于我国拥有相对廉价且质量较高的劳动力以及丰富的物质资源,且伴随近年来一系列的对外开放和优惠政策,很多发达国家公司在我国建立工厂并将产品的加工和制造环节交于我国代工,因此我国第二产业一直是FDI主要流入的产业。从图5可以看出,第二产业的各行业所受的脉冲响应均为先上升,随后约在第10个季度趋向平稳。其中,建筑业是发展较为成熟的行业,技术的进步空间和创新程度均较小,在我国不存在资金缺口的情况下,FDI在该行业的资金占比也有限,导致其增加值所受FDI的影响为负且程度较小,40个季度的累计响应为下降2.11%。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生产和供应业受一单位正向FDI冲击的影响同样为负,这是由于该行业为重工业导致传导周期长,且主要由国家部门控制,因此外资的引入对其并无正向的促进作用,其40个季度的累计响应为下降9.63%。而FDI对制造业的影响则主要为正向的促进作用但其程度也较小,长期来看,当国家层面FDI增加一个标准差时,制造业产出的40个季度累积响应为增加1.53%。因此,可以判断外商对我国制造业的投资依然更多的流向劳动密集型企业,即将中国作为代工大国,而并未给我国带来核心的生产制造技术提升。长期来看,采矿业所受到的正面影响较为显著,40个季度累积响应为增长15.37%。可以看出,一个行业资本的增加不一定会为其带来正面效应,一方面FDI对一个行业的影响除了资本的推动,更重要的是通过国际贸易和FDI是国家间知识技术扩散与外溢的渠道,可以促进东道国技术进步,促使经济增长[31-32]。另一方面,也要注意到FDI既有促进产业结构优化、带来技术进步的积极效应,也有引致产业发展不平衡、抑制产业合理发展的消极效应[33]。
图5 第二产业各行业增加值对一单位正向FDI冲击的动态响应
从脉冲响应程度上来看,第三产业各行业的差异较大,但大部分在10个季度后趋于稳定。长期累积来看,响应为正的行业有住宿和餐饮业,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租赁和商务服务,居民服务、修理和其他服务以及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当国家层面FDI增加一个标准差时,产出的40个季度累积响应分别上升1.22%、0.24%、0.16%、0.92%和0.27%。响应为负的行业为文化、体育和娱乐,教育,金融业,卫生和社会工作,房地产,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水利、环境和公共设施管理以及批发和零售,当国家层面FDI增加一个标准差时,产出的40个季度累积响应分别为下降1.34%、1.92%、3.10%、1.11%、9.24%、1.21%、7.71%和0.45%。
2.FDI对我国三大产业的影响
以上分析了我国外资进入对于各行业的影响,将上述各行业分产业整合,进一步分析外资进入对我国三大产业的影响。图7为给予国家层面FDI一个正标准差冲击下,我国三大产业的响应情况。可以看出,第一产业和第二产业均呈现先上升后下降的趋势,而第三产业则为先下降后上升。第一产业在第2季度受到的正面影响达到峰值0.42%,随后逐渐下降,并于第20个季度开始趋向稳定,40个季度的累积响应为上升1.69%。第二产业受到的正面效应在第3季度达到峰值0.09%,40个季度累积响应为上升1.89%。第三产业受到的负面效应在第2季度达到峰值-0.23%,40个季度累积响应为下降2.11%。总体来说,我国FDI对第二产业的正面效应最大,第一产业次之,第三产业则主要受到负面的影响,但对各产业内部的行业影响则存在明显的非对称性,所以我国在引入外资时也应该更加注重其对于细分行业的影响。
图7 三大产业增加值对一单位正向FDI冲击的动态响应
随着我国对外开放程度的不断扩大,外资引入也呈现出持续增长的态势。在此背景下,本文首先讨论了“三缺口模型”在我国外资引入过程中的应用,发现我国FDI主要通过技术溢出效应来促进相关产业的发展,同时,通过梳理FDI在技术层面对我国产业结构的理论影响机制后,发现FDI行业流向的不同会导致外资引入对不同类型的产业形成非对称影响。在上述理论分析的基础上,本文将国家层面FDI作为一个独立单元引入,与行业单元并列,采用2004年第四季度至2016年第四季度18个行业的季度数据构建了混合截面全局向量自回归(MCSGVAR)模型,探究了国家层面FDI对我国各行业、产业的非对称影响,得出以下结论:第一,国家层面FDI对我国各行业产出的影响呈现显著的非对称性,其中第一产业的农、林、牧、渔业所受到的正面效应较为明显,第二产业中采矿业和制造业受到的正面效应较显著,第三产业中住宿和餐饮业受到的正面效应最大。第二,我国FDI对第二产业的正面效应最大,第一产业次之,第三产业则主要受到负面的影响。从动态来看,第一产业和第二产业所承受的效应有先上升后下降的趋势,第三产业则为先下降后上升。
根据上述实证分析和结论,针对性地提出以下几点政策建议:
第一,考虑到FDI对行业产出存在的非对称性影响,应该调整FDI的行业流向,引导FDI更多的流向资本需求以及对国外技术和资源需求较高的行业,提高FDI的使用效率。一方面可以针对性扩大高新技术产业的资本开放程度,营造良好的政治、制度和社会等外部环境,吸引外资的进入;另一方面,充分发挥市场的作用,优化资源配置,使技术密集型产业能够在良性的市场竞争中不断改善企业的经营管理方式、加强技术创新。
第二,要避免引进外资的过程中存在的“超国民待遇”问题。目前我国外资引入已经具备一定规模,下一阶段应推动FDI发展模式由数量到质量的改变。因此,应通过FDI的资金来源、资金流向等判断FDI的投资动机和资金质量,根据当前的产业结构所需,合理配置外来资金,以实现FDI技术溢出效应的最大化。
第三,目前我国第二产业依然是FDI的主要流向,第三产业的FDI增速较大,第一产业的FDI则占比较小。考虑FDI对三大产业产出的影响,应积极优化第二产业FDI的行业结构,引导其流向高新技术产业和新兴产业,而非劳动密集型产业,避免外资压缩内资企业的发展空间。改善投资环境,完善外商投资引进政策,加大引导外商对第一、第三产业的投资力度,引导投资流向主导和支柱产业从而提升产业结构的优化和各产业结构比重的合理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