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 希 刘开阳 程 思
当看到关于宅家期间大学生消费情况的调查问卷时,樊雨便在微信群向朋友倾诉,“每填写一个问题就戳心一次”。今年大三的她在“宅家”期间被“种草”了新爱好——收集“圈内人”称之为“JK 制服”的日本女高中生校服,而这个爱好让她在支出了自己三分之二的积蓄后,至今仍有干余元待付尾款。
如果让来自江西一所高校的胡蕊为自己的消费优先级排序,食材一定会被她摆在第一位。漫长的假期让早就心系下厨的胡蕊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同刚开始只能尝试速食泡面与螺蛳粉相比,如今的她俨然进阶成“厨神小当家”,中餐、西餐都不在话下。已购订单里满满当当,都是食材与调料。
刚上大二的童歆则在这段时间为自己省了一大笔钱。对她来说,在家并没有太多花钱的地方,“基本生活开销都有爸妈买单。”曾经也会超前消费的她如今利用闲暇时间做了本手账,每天记录自己的消费明细,并定期将自己的零用钱挪出一部分存进“小金库”里。“等疫情结束,我要用这笔省下来的钱去海边旅游。”
近日,中青校媒聚焦大学生“宅家”期间消费情况,面向全国975 名大学生发起问卷调查。结果显示,70.36%被调查者表示自己“宅家”期间“不知不觉花出去了很多钱”,认为自己在家基本没有开支的占到29.64%。
放假期间,父母不会给樊雨生活费,她为爱好花费的钱,都源于平日里积攒的生活费以及新年收到的压岁钱。中青校媒调查结果显示,受访大学生消费的主要收入来源包括过年攒的压岁钱(76.92%)、父母给的零花钱(34.87%)、线上兼职收入(14.36%)和某些预支消费平台(28.31%)。
没有固定生活费,开支却几乎翻倍,樊雨不可避免地“穷了起来”。从西装外套、衬衫、格子裙,到领结、鞋子,都是“JK制服”必不可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她这个新晋发烧友而言,凑齐一套制服是“入坑”的基本条件。樊雨介绍,“JK 制服”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厂家预售有特定的时间段,“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于是,假期还未结束,樊雨便通过各种“JK”群预定了20 条裙子、7 个领结、3 件衬衫、3 件外套,以及2 套套装。因为衣服制作周期长,樊雨目前只收到4条裙子,其余10 多套厂家正在制作。她将面临千余元的尾款需要支付的问题。“每条裙子都有自己的名字”“看似相同,其实每条裙子的格纹都不一样”“图片上的女孩们穿着太好看了,我也想拥有”“小时候总穿男孩子的衣服,是一种遗憾吧”,对于自己集中性、大量的消费行为,樊雨给出了这些原因。
同样在宅家期间没有零花钱的修颜颜表示,现在有开支需要时,就花自己过年攒下的压岁钱了。漫长的隔离期间,修颜颜培养了种植多肉的爱好。不到一个月,光是购买植物、花盆和种植材料,她便林林总总花了600 多元钱。沉浸于种植多肉的她每天去小区门口抱回快递,再在阳台上“倒饬”她的花花草草,“感觉生活非常满意了。”
“闲在家里的时候,更容易被‘种草’。”沉浸于网购的胡蕊在各类平台的花式推荐下,添置了多功能锅、特制酱料、烤箱等物品。“现在的广告说得都很让人心动。一旦遇上限时折扣,脑子一热就会都想买下来。”上学期攒下的生活费和奖学金开始“告急”,“赤字”出现在了胡蕊的账单里,未曾有过支出计划的她,也时常懊悔自己的冲动消费,“这些东西单价都不高,但积攒起来就不算小数目了。”中青校媒调查结果显示,各类购物平台的广告推荐(29.33%)、同学和朋友的推荐(28.72%)、主播“带货”的直播(10.46%)均会刺激被调查者消费。
针对大学生的不合理消费问题,烟台非木心理工作室首席心理咨询师赵秀萍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从心理学上讲,大学生的不合理消费中,往往炫耀性消费居多,通过消费来显示、炫耀自己的社会身份,让自己融入圈层,使得别人尊重自己或使自己不被别人歧视。也有一小部分是补偿心理,比如成长过程中被管束过多,不能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正常的需求被长期压抑,就会造成一定的匮乏感,往往需要通过消费来补偿。
一个人只有真正建立起自信,才能不受物质的约束,大学阶段是一个寻找自我的过程,往往需要外在的东西帮助建立自信和他人的认同感。“如果某个消费行为严重偏离了你的实际需求,或者严重超出了你的支付能力,都可以划归到不合理的消费的范畴。希望每一位大学生都能做好自己的财务规划,量入为出,想清楚自己的承受能力和到期后偿付能力,以免自己陷入拆东墙补西墙的旋涡。”赵秀萍说道。
在跟父母做室友的3 个月里,修颜颜表示自己的消费观念有了明显改变,樊雨也坦言,“宅家期间”她的消费结构发生了明显变化。突然开启的“全民战疫”模式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大众日常的生活习惯,也或多或少影响了青年们的消费理念。
中青校媒调查显示,宅家期间,购买口罩、消毒液等防疫物资成为42.21%被调查者除生活必需用品外的主要开支,33.81%被调查者愿意购买影视会员等在线娱乐服务,25.1%热衷于购买网络学习平台课程。14.04%尝试购买瑜伽垫等室内运动器材。
读播音专业的大二学生张懿在校期间的主要消费,基本用于一日三餐、零食,以及为专业比赛添置衣物这三方面。除了父母给的生活费,参加比赛的奖金、少儿辅导班的补课费都可以添补张懿的消费用度。即使这个假期没有额外收入,她也并未感到钱不够花。“宅家期间”,老师推荐的专业书、凑单买的文学读物、英语6 级教材,还有全家人共用的l 张瑜伽垫和1 台甩脂机是张懿全部的消费清单。
张懿形容自己是一个理智的00 后,平常买东西也喜欢货比三家,“购物车加得挺满,真正下单的寥寥无几。”“宅家”期间,不用自己付饭票的张懿没有太多额外支出,消费时也有了更多清醒思考的时间。只用过一次就被家人束之高阁的甩脂机,算是她唯一的“非理性消费”。
在学校的时候,修颜颜每个月有2000 元生活费,每月初的时候妈妈会一次性打给她。平时有需要购买学习资料或是假期旅行的时候,父母总会再另外给她“定项专款”。餐饮与服饰几乎占据了她日常消费的全部,平时除了在食堂吃饭,她还常常在半夜点外卖当作夜宵,学校门口的热干面、串串、麻辣烫都是她外卖软件订单里的“常客”,一个学期网购的衣服,需要两个28 寸的箱子来装。而如今,有了爸妈的监督,外卖是完全不被允许的,零食消费也直接减半。因为不能出门,化妆品、衣服等方面的消费也几乎为零。
“关于消费是否必要的标准,大学生和父母的认知可能有一定的差异。这是必然存在的,也是正常的。”赵秀萍解释道,“这涉及两代人的价值观,大学生不必须完全去遵从父母,但可以耐心听一听父母的建议;没有必要让父母100%理解你,但可以尝试去与父母积极沟通,看到彼此的出发点、顾虑和期待。”
江月在消费理念上与父母达成了共识。防疫物资成了一家人合力“蹲点”抢购的对象。“像口罩、手套、消毒液之类的基础防疫用品,早已经成了必需品。最初产能没回复的时候,手稍微慢一点,就抢不到了。”
考虑到妈妈出门买菜时会有交叉感染的可能性,江月还主动担起了线上买菜的任务。买菜场景从菜市场转向了线上生鲜平台,各平台订单量暴涨,根据美团买菜公布的数据,90 后是线上买菜的主力军。为了让家人吃上最新鲜的绿叶菜,江月甚至每天定好闹钟,清晨起来订菜。除此之外,一家人还一同买了影视会员,还有五子棋、象棋等休闲游戏,用江月爸爸的话来说,“在家总要找点乐子的咯”。
肖佳宁是广州市某高校的大三学生,平时有着相对充足生活费的她是某男子偶像团体的粉丝。作为“追星女孩”的她经常购买偶像演唱会的门票以及他们代言的商品、杂志。疫情期间,所有演唱会都取消了,她的偶像也没有新的日程和活动安排,她每天就只看看影视作品和“八卦”满足和偶像的互动。这些线上追星完全免费,她手里有了些“闲钱”。
前段时间,偶像团体自发组织大家捐款援助武汉,她也以偶像的名义捐了款。“刚好在家里也没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是一个很正能量的事情。”这笔支出,让她收获了一份特别的快乐。
在存钱方面颇有心得的童歆也逐渐找到了开源节流的快乐。“宅家”期间,有一定美术基础的她有了更多的时间练习绘画,并经人介绍做起了绘制头像的兼职。随着时间的推移,童歆接下的订单越来越多,自费去海边旅行的愿望从遥遥无期变得触手可及。
修颜颜也承认,自从减少了点外卖的次数,即便这段时间她没有用特别的护肤品,还是觉得皮肤好了许多。由于在家饮食健康、作息正常,“干瘦体质”、永远45 千克的她,近期还增重了一些。她慢慢养成按计划支出的习惯,为自己设定了消费限额,规定自己“绝不超支”。
已经意识到自己在盲目消费的樊雨也开始为“不理智”采取补救措施。经历了初期的疯狂后,现在冷静下来的她明白,自己需要为前不久的冲动买单补救一下。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她决定将已经买到的裙子拿出一部分,通过二手交易平台转卖,转卖成功后再来支付待缴的尾款。中青校媒调查结果显示,超过40%被调查者与樊雨一样,决定合理控制自己的开支。
在“如何建立理性消费观”的相关问题上,心理咨询师赵秀萍也给出了提示。依据实际需要列消费清单、控制购物频率、控制广告信息源、避免在自己情绪不好的时候消费、给自己留出足够的犹豫期等方式,均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不理智消费情况。
“宅”在家里,肖佳宁会花费一些钱用来购买食材。之前在网上流行的“自制凉皮”“舒芙蕾”“烤冷面”等菜单,她都尝试过。这些食材的成本加起来“也花不了多少钱”。“自己做吃的,哪怕做失败了也是开心的事儿,”肖佳宁说,“其实真正的快乐与消费多少无关,在合理的范围内做你想做的事情,把钱花在爱好上。”
对于樊雨而言,新爱好也带来了一些积极的影响。她已经连续60 多天,坚持每天运动2 小时。接下来她的目标是考研上岸,种草就是对自己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