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在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合作支持及叶永烈先生的首肯下,《检察风云》在品质生活版块开设“叶永烈看世界”专版,如今已走过多个年头。2020年5月15日9时30分,著名作家叶永烈在上海长海医院病逝,享年80岁。叶先生笔耕不辍,一生出版180多部著作、逾3500万字。
本期将是“叶永烈看世界”栏目的尾声,选取作者创作《叶永烈看世界》的初衷和归途中的思索两篇短文,以此寄思叶先生。接下来,我们也将开辟新栏目与读者朋友们见面。
在写作之余,我有两大爱好:一是旅游,二是摄影。
小时候,我很羡慕父亲常常拎着个皮箱从温州乘船出差到上海。我也很希望有机会到温州以外的地方旅行。父亲说,那很简单,在你的额头贴张邮票,把你从邮局寄出去就行了。
可惜,我直到高中毕业,还没有从邮局寄出去,没有离开过小小的温州。直至考上北京大学,这才终于远涉千里,来到首都北京,大开眼界。大学毕业之后,我在电影制片厂工作,出差成了家常便饭。我几乎走遍中国大陆。
随着国门的开放,我有机会走出去,周游世界。光是美国,我就去了七趟,每一回住一两个月,从夏威夷直至纽约,都留下我的足迹。我也七次来到祖国宝岛台湾,走遍台、澎、金、马,走遍台湾22个县市。我的旅行,常常是“自由行”。比如我应邀到澳大利亚悉尼、墨尔本讲学,就顺便在澳大利亚自由行,走了很多地方。美国爆发“9·11”事件,我特地从上海赶往纽约进行采访,写作50万字的纪实长篇《受伤的美国》。我也参加各种各样的旅行团,到各国旅行。通常,我总是选择那种旅程较长的旅游团,以求深入了解那个国家。
记得,在朝鲜旅行的时候,我问导游,明天——7月27日,你们国家会有什么样的庆祝活动?那位导游马上很“警觉”地反问我:“叶先生,你以前是否来过朝鲜?”此后好几次,当我跟他交谈时,他又这么问我。我确实是第一次去朝鲜。但是我在去每一个国家之前,都事先充分“备课”。去朝鲜之前,我曾经十分详细研究过朝鲜的历史和文化,知道1953年7月27日朝鲜战争停战协定在板门店签订,朝鲜把这一天定为“祖国解放战争胜利日”,年年庆祝。然而,在朝鲜导游看来,一个对朝鲜情况如此熟知的游客,势必是此前来过朝鲜。
很多人问我,在上海住了将近半个世纪,为什么只写过几篇关于上海的散文,却没有写过一本关于上海风土人情的书。我的回答是:“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总在一个地方居住,我的目光被“钝化”了,往往“视而不见”。当我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家,陌生的城市,往往会有一种新鲜感。这种新鲜感是非常可贵的,使我的目光变得异常敏锐。出于职业习惯,我每到一个国家,都会以我的特有的目光进行观察,“捕捉”各种各样的细节。在东京,我注意到在空中盘旋着成群的乌鸦,肆无忌惮地在漂亮的轿车上丢下“粪弹”,东京人居然熟视无睹。我写了《东京的乌鸦》,写出中日两国不同的“乌鸦观”,乌鸦的习性,为什么乌鸦在东京喜欢“住”郊区,乌鸦如何到东京“上班”,日本人如何对乌鸦奉若神明。我的这篇阐述日本“乌鸦文化”的散文发表之后,被众多的报刊转载,原因在于我写出了“人人眼中有,个个笔下无”。
漫步在海角天边,把沉思写在白云之上,写在浮萍之上。至今我仍是不倦的“驴友”。我的双肩包里装着手提电脑和照相机,我的足迹遍及亚、欧、美、澳、非五大洲近40个国家和地区。
我注重从历史、文化的角度去观察每一个国家和地区。在我看来,文化是民族的灵魂,历史是人类的脚印。正因为这样,只有以文化和历史这“双筒望远镜”观察世界,才能撩开瑰丽多彩的表象轻纱,深层次地揭示丰富深邃的内涵。我把我的所见、所闻、所记、所思凝聚笔端,写出一部又一部“行走文学”作品。
我把旅游视为特殊的考察,特殊的采访。我在中国台湾日月潭旅行时,住在涵碧楼。我在事先做“功课”时知道,涵碧楼原本是蒋介石父子在台湾的行宫。我特地跑到当地旅游局,希望查阅两蒋在涵碧楼的历史资料。他们告诉我,在涵碧楼里,就有一个专门的展览馆。于是,我到涵碧楼总台,打听展览馆在哪里。总台小姐很惊讶地说:“那个展览馆已经关闭多年,因为几乎没有什么客人前去参观,难得有叶先生这样喜欢研究历史的人。”她打开尘封已久的展览馆的大门,我在那里“泡”了两小时,有了重大发现,因为那里的展品记载了蒋介石父子在涵碧楼接见曹聚仁。曹聚仁乃是奔走于海峡两岸的“密使”,但是台湾方面从未提及此事。我把这一发现写进发表于上海《文汇报》的文章里,引起海峡两岸的关注……
我爱好摄影,则是因为在电影制片厂做了18年编导,整天跟摄影打交道,所以很注重“画面感”。我在旅行时,边游边摄,拍摄了大量的照片。在我的电脑里,如今保存了十几万张照片。除了拍摄各种各样的景点照片之外,我也很注意拍摄“特殊”的照片。比如,我在迪拜看见封闭式的公共汽车站,立即“咔嚓”一声拍了下来,因为这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公共汽车站,内中安装了冷气机。这一细节,充分反映了迪拜人观念的领先以及迪拜的富有和豪华。在韩国一家餐馆的外墙,我看見把一个个泡菜坛嵌进墙里,也拍了下来,因为这充分体现韩国人浓浓的泡菜情结。在马来西亚一家宾馆里,我看见办公室内挂着温家宝总理与汶川地震灾区的孩子在一起的大幅照片,很受感动,表明马来西亚人对中国的关注。只是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办公室的门锁上了,我只能透过玻璃窗拍摄。门卫见了,打开办公室的门,让我入内拍摄,终于拍到满意的照片……照片是形象的视觉艺术。一张精彩照片所包含的信息量是很丰富的,是文字所无法替代的。
每一次出国归来,我要进行“总结”。这时候,我的本职——作家,与我的两大爱好旅行与摄影“三合一”——我把我的观察写成文字,配上所拍摄的图片,写成一本又一本图文并茂的书。日积月累,我竟然出版了20多本这样的“行走文学”图书。
我的“行走文学”,着重于从历史、从文化的视角深度解读一个个国家和地区,不同于那些停留于景点介绍的浅层次的旅游图书。其实,出国旅游是打开一扇观察世界的窗口,只有善于学习各地的长处,自己才能进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旅游是开阔眼界之旅,解放思想之旅,长知识,广见闻,旅游是学习之旅。从这个意义上讲,旅游者不仅仅是观光客。
承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的美意,在副总编刘佩英小姐的鼓励下,计划出版一套“叶永烈看世界系列”丛书,随着我一边“漫游”一边再继续出下去。我期望在继续完成一系列当代重大政治题材纪实文学的同时,能够不断向广大读者奉献轻松活泼的“行走文学”新作。
2013年于上海沉思斋
我从意大利罗马飞往奥地利维也纳,从维也纳踏上了归国之途。
在飞往上海的飞机上,我陷入了沉思。
欧洲十一国之旅,使我悟明了几条道理:
一是古老未必先进。我在美国旅行,见不到欧洲那么多古代文化遗址。就连纽约的标志性建筑——自由女神塑像,还是法国人送的。历史短暂的美国,在经济上远远超过了欧洲。悠久的历史、古老的文化,就像饱经沧桑一样,原本是阅历丰富的象征。但是,昔日的辉煌毕竟已经过去,今日的发展还要依靠现在的努力;
二是小国不可小觑。欧洲多小国,这些小国小而精。欧洲小国几乎都有自己的拳头产品,人口少,负担轻,所以很多小国都进入富国之列。大国有大国的优势,小国有小国的长处。即便是欧洲的“袖珍小国”,也差不多都是富国,充分表明小国不可小看;
三是联合促进发展。欧洲的小国,如今正在“欧盟”的旗帜下走向联合。联合胜于分散。众多的小国在联合中取长补短,促进各自的经济发展。正因为这样,欧元的统一,互免签证,高速公路联网,使欧洲各国在统一之中获得大发展;
四是中国赶上来了。法国在一百多年前就建造了宏伟的“钢铁怪物”——埃菲尔铁塔,表明现代工业在欧洲已经相当发达,比当时清朝中国的国力要强大得多。然而,今日欧洲跟今日上海相比,差距已经大大缩小。当然就整个中国来說,今日欧洲仍处于领先地位。但是,中国正在赶上来!
就经济发展道路而言,美国有美国的道路,欧洲有欧洲的道路。从他山之石中吸取有益的经验,将有助于中国的发展。
编辑:沈海晨 haichenwow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