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建梅
位于市中心的一家律师事务所中,某位著名律师收到一份包裹,在他开箱的瞬间,“嘭”一声,他被喷了一脸沙林(神经性剧毒),当场死亡。第二天,一名银行总裁遭遇了同样的情形,由于救援及时,总裁并未丧命,却陷入昏迷……有迹象表明凶手的目标有5人,可要迅速找出是哪5个人,警方需要从银行总裁那里获得资讯。怎样获得?一位神经学科的专家给出方案:人在昏迷中其实可以感受到外界的信息,只是他无法清醒地给予回应,但是,我们可以通过观察他大脑的活动来获得答案。
于是,警方与院方密切配合,通过脑部造影术与昏迷的总裁“对话”。他们告诉他:我们会问你一些问题,如果你想回答“是”,就想象你在投棒球;如果你想回答“否”,就想象你在唱《生日快乐》歌。图1亮起来的区域为小脑,是负责手眼协调的部位,当监测器显示图1的情形时,说明总裁在想象投棒球,即他的回答为“是”;图2亮起来的区域为前额叶皮层,是我们记忆歌曲的部位,当监测器显示图2的情形时,说明总裁在想象唱《生日快乐》歌,即他的回答为“否”。
图1:亮灯区为小脑
图2:亮灯区为前额叶皮层
就这样,警方将从昏迷的受害者那里获得的信息加以分析、推理、排查,最终得以缉捕凶犯。
用监测大脑活动的方式来获取案件线索,是不是很神奇?这种神奇的脑成像研究方法被称为功能性核磁共振,其原理是利用核磁共振造影来测量神经元活动所引发的血液动力的改变。一直以来,大脑都被视为人类认知的“黑洞”,而核磁共振成像技术却使认知神经科学可以探得“洞”中奥秘。
相信许多人都听过“我们的大脑只开发了10%,爱因斯坦的大脑也只开发了14%”这个说法,这是否说明我们的大脑还有十分庞大的潜力可以挖掘?
假定这个说法成立,那就意味着我们大脑的很多区域都没被激活,一直在“黑暗” 中沉默着。于是,科学家运用核磁共振成像技术,通过给大脑下达各种任务来寻找脑部始终没亮过的区域。然而,他们一无所获。事实上,一些研究结果说明:人类大脑存在各种漏洞(BUG),这使得它在某些特定的情形下根本就“不够用”。
“大脑只开发了10%”的说法源自著名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的著作《The Energies of Man》。书中写到“普通人只发挥了其潜在智能的10%”,但联系文章的上下文可以看出,作者指的并不是大脑的潜能,而是一种“潜在的心智能量”。人们对这一说法的断章取义及偏听偏信恰恰说明:脑子有时并不靠谱,时常会因“不够用”而误入歧途。
那么,脑子在什么情形下会“不够用”呢?我们尝试以电脑作为参照。
一、头脑“发热”。騰讯将自己的数据服务中心建在贵州的山洞里,微软更直接把自己的服务器扔进海里,这么做的原因是:电脑怕热,高温会使金属老化甚至“烧”毁。为了保护电子元件,一旦机器超过警戒温度,系统最基础的解决办法是“自动关机”。可是,你的手机可以自动关机,等温度降一降再重启,微软和腾讯可不能让服务器自动关机,于是,就让它们“哪凉快待哪去”。
可惜,当人类头脑“发热”时,往往等不到“降温”就“爆”了。
“你瞅啥?”
“瞅你咋滴?”
你能想象吗?如此简单的对话就能令双方肾上腺激素增至大脑发热。
2016年8月25日,崔某路遇一对情侣——小张与小雪,小张认为崔某在看自己的女朋友,于是有了上述对话,两人发生了口角。小雪见状,一边请求崔某离开,一边想将小张拉走。崔某离开后,小张与小雪在原地继续争执。崔某越想越生气,又折返找小张理论。随后,崔某与小张在路边打了起来。撕扯中,两人分别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扎向对方……崔某将小张放倒后,又向在一旁跪求自己停手的小雪连续扎刀。最终,小张死亡,小雪经鉴定为重伤二级,崔某经鉴定为轻伤一级,具备完全刑事责任能力。法院判处崔某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审理此案的北京市三中院曾发布一项调研报告显示,2014年至2016年10月,该院审结的因当事人言语失和所引发的刑案,占全部一审刑案的近四成。也就是说:近四成的刑事案件都因“一言不合”导致的“脑子一热”而引发。可见,大脑对于突发的生活负面事件难以妥善应对,哪怕它极其微小。
二、安全模式。该模式是Windows操作系统中一种特殊模式,安全模式的工作原理是在不加载第三方设备驱动程序的情况下启动电脑,使电脑运行在系统最小模式,这样用户就可以方便地检测与修复计算机系统的错误。顾名思义,安全模式是为了保障电脑的安全。进入安全模式时,电脑的很多高级软件都无法运行。由于人是有自由意志的,所以,与电脑相比,人类大脑在遭遇危机切入安全模式时会有一些前提,如:处于生死关头、丧失自由意志、控制者恩威并施等。最著名的案例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1973年8月23日的斯德哥尔摩,两个持械匪徒进入一家银行,并在抢劫失败后绑架了4名银行职员作为人质,劫持他们130个小时。等人质获救后,他们居然都对劫匪表达支持与感激,不仅拒绝在法院指控这些劫匪,还为他们筹措法律辩护的资金,并对警察采取敌对态度。更有甚者,一位女性人质竟然还爱上劫匪,并与他在服刑期间订婚。后来的研究显示,这起被称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事件并非特例,而代表着一种普遍的心理反应。研究者还发现这种例子见诸各种不同的经验中,从集中营的囚犯、战俘到受虐妇女与乱伦的受害者,都可能发生“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并且,“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绝不仅仅在极端情形下发生,其实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在家庭关系、恋爱关系、人际关系中都以各种形式存在,施虐方不止是个人,有时候也会以职位、机构、组织的形式出现。当我们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情形从本质上视为控制及虐待的关系,我们就能理解为什么受害者会为施虐者辩护了。
大脑与电脑进入安全模式时的共同点是:都无法调动高级程序;都是“降维”操作,目的都是为了保护自身安全。不同点在于,电脑是以消除隐患的方式保护系统安全,而大脑则是以认同与服从的方式来保障生命安全,这是因为人类有独特的安全警报系统——心理防御机制。
三、内存及带宽不足。鹿晗、关晓彤官宣恋爱,微博崩了;冯绍峰、赵丽颖官宣结婚,微博又崩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由于访问量过大而导致某平台服务器崩溃的事件。
即便服务器有海量的储存量,但内存和带宽是有限的,服务器接收的请求需要排队处理。大脑也一样。
为破解约克郡屠夫案,警方收集了26.8万个嫌疑人姓名,发动了11.5万次行动,追查了53000名车主,共消耗了500万小时。可凶犯萨特克里夫5年间先后被办案警察询问了10次,即便发现他符合所有的嫌犯资料,也只有一名警察锁定了他,而他的报告还被否决了,原因:信息超载使得警察已疲惫到 “你说什么他都信”的程度。
只是,大脑远比电脑会偷懒。
人类大脑3磅重,约占体重的2%,却需要消耗人体20%的资源。鉴于此,大脑将工作模式设定成默认的“节能模式”:首先用系统一来处理问题,处理不了再交給系统二;其次系统一的运行是无意识且快速的,不大费脑力,完全处于自主控制状态;最后系统二的运行是理性的,以逻辑为基础,在意识中处理信息,它是缓慢的。
马克·吐温说:“一般人缺乏独立思考的能力,不喜欢通过学习与自省来构建自己的观点,却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的邻居在想什么,接着盲目从众。”这正是大脑“节能模式”的产物。
2020年5月6日,一名记者在记者会上质问白宫新闻发言人麦肯尼:“你在福克斯电视台上称特朗普不会让‘新冠病毒感染全美,事到如此,你会收回当时说的那句话吗?”麦肯尼回怼:“相同的问题,《VOX》会不会收回他们曾说过‘新冠病毒不会出现致命大流行这句话?《华盛顿邮报》会不会收回他们说过的‘流感的影响比新冠病毒大这句话?《纽约时报》会不会收回‘恐惧比新冠病毒传播速度更快这句话?”
哇,谢谢这场记者会让我们知道:信口开河的外媒居然这么多!也难怪,毕竟连美国总统特朗普都认为注射消毒剂可以治疗新冠病毒。脑子不够用并不算最糟,因为我们还有心。最糟的是,心也变色了。
编辑:夏春晖 38675320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