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浙江义乌国际商贸城2.2公里的普通村落北下朱,被媒体冠以“中国微商第一村”“网红直播第一村”。北下朱村办公室提供的数据显示,目前北下朱社交电商从业人数13000余人,峰值可达20000余人,从业人员平均年龄26岁左右,以90后为主。他们年交易规模近百亿元。
然而,火热背后,一些问题也开始浮现:房价离谱式上涨、留不住网红主播人才、缺失有影响力的大品牌……亟须改变才能有更大的发展。
暴富梦
北下朱村村主任金景喜回忆,以前北下朱曾发展过年画挂历、工量刃具等产业,但都走向衰落。2010年,北下朱完成旧城改造,新盖了99栋房子,同时引进了物流产业,于是周边聚集了一批卖尾货的商户。2015年前后,微商兴起,吸引了不少采购商到这里驻扎。2018年,直播带货开始取代微商。在北下朱,一些微商直接变成了供应链商家,他们以低廉的价格从厂家购货,然后由网红主播带货售卖。网红卖的是爆款,他们倒腾的也是爆款。通常,一拨爆款的热度持续两三个月,“没有品类之分,什么红就卖什么。”
24岁的女孩双双是北下朱的一位供应链商家。从去年年底起,双双依次卖过鲜花、酒精、口罩,最后到头盔。3月底,一天能卖300多万个口罩、20万瓶酒精。
双双最高一个月赚了100多万元。“我的合伙人赚了两辆奔驰车,加起来四五百万元。”
在爆款产品的市场上,反而没有什么恶性竞争的情况。双双说,“所有的商家都忙着搞货源,市场远远供不应求。”
北下朱的一家“精品围巾帽子店”被称作网红爆款诞生地。店铺主播阿利单月卖出过20万顶“卷卷帽”。
为了把一顶帽子炒成爆款,阿利设计了一个视频。她找人扮成老人,慢腾腾地过马路,然后冲过来一个年轻人,二话不说背着老人,过了马路。
视频火了,年轻人戴的帽子也成了爆款。阿利马上挂上帽子的链接,开直播向粉丝卖帽子,一天卖了几千顶。
爆款帽子一诞生,北下朱所有卖帽子的店也都闻风而动,卖同一款帽子。
“这里的商业信息传递得特别快。” 创业者“星迪先生”对记者说,“即使你不是第一个嗅到商机的,总是跟着别人做爆款,比如头盔火爆了,那么也跟风对接厂家和货源,尽管比别人少赚一点,也能生活富余。北下朱的每一天,都是全新的、不一样的。你无法想象,明天会是什么样子的。”
网红孵化班
5月29日上午9时,距离北下朱不足1公里的5G直播大楼,一家名叫耀视纪电商学院的课堂上,50多位学员正在上“如何用抖音拍摄剪辑短视频”的课程。
江西人刘罡是这所电商学院的“校长”。他告诉记者,学院成立不到两个月,已经办了11期训练班。“传统的老师不可能教怎么涨粉、卖货,所以我们从社会上挖掘了各个电商平台的达人。”
来上课的学员,既有带着两个宝宝来义乌创业的宝妈、开工厂的老板,还有想转型的早教幼师、学习直播带货的农民等。
另一间教室正在上私教课,屋子被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讲师周美德是个40岁左右的大叔,正在教学员美颜、打灯、出镜、直播话术、人设打造等技巧。
除了民间培训机构,当地政府也开始对带货主播进行规范和引导。
义乌市政府和一家工商职业技术学院创办了训练班,组织学员参加直播人员从业证考试,考核通过者可获人社部门颁发的电商直播专项职业能力证书。“以后你想去做主播,各个平台都会规范,没有资格证就不让你上。”一名培训负责人说。
问题开始浮现
如今,房租上涨得太离谱,是村主任金景喜最头痛的事。
“这里已经是一铺难求。”金景喜说,“今天又有几个外地商人,追在我后面要房子。我说,真的没有房子。”
金景喜说,北下朱的1200间店面早已饱和。北下朱的房租上涨是从2018年开始的。“房租从原来的一年1万多元,被抬到了如今的10多万元,几乎是周边村的两倍。”
互联网分析师刘焱飞曾在北下朱调研半个多月。刘焱飞发现,网红李佳琦和薇娅卖的东西,过不了几天,就能在北下朱找到,而且价格更低。
刘焱飞认为,大家都在做爆款,快进快出,跟商品没有太大关系,没有人打算打持久战。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冒险家的生意,所有人都在賭,风险很大。
刘焱飞曾遇到一个小伙子,当时看中一款流行的发光玩具,在工厂投了50万元做货。但这款玩具的热度很快没了,货砸到手里,赔了30多万元。
跟风做爆款、一切向逐利心态看齐,这样的现象令北下朱的基层官员忧心忡忡。
福田街道党工委委员黄琦认为,许多店铺跟风淘宝爆款,难以在网红商品中占领制高点。
“北下朱出来的东西,没有在全国形成振臂一呼的效应。”
黄琦说,人才流失是北下朱的另一个痛点。来北下朱创业起步的带货主播,一旦有了影响力,马上跳槽到杭州、上海、广州等大城市。“孵化一个就走一个。”
坐拥750万粉丝的安若溪曾在北下朱搞过几次直播,几乎次次都卖断货。但是没过多久,安若溪团队就离开了北下朱,去往广州发展。
谈及北下朱的未来,黄琦和北下朱村所属的振兴社区主任楼春都认为,未来肯定要高标准谋划电商小镇,要让“直播第一村”实至名归。
(摘自《新京报》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