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波的诗 [组诗]

2020-07-30 14:07孙文波
诗潮 2020年7期
关键词:大岭山顶麻雀

黄养辉作品

大岭古抒怀①

细究:在大岭古,历史的纹理

没有显现在坚硬的岩石上,显现的是

时间的纹理;那种风化的粗大裂隙,

犹如刀刻斧斫的,仔细打量,能让人沉默。

让人体会面对自然,沉默,的确才是至理。

但是言说,是人之为人的本性。

是说,使我们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只是说什么呢?在大岭古,我不知道历史的

风云

曾经如何涌来荡去。传说,仅仅来自对花卉

草木

变迁的解释,以及动物从有到无的回忆。

当我站在山顶上眺望远处,

海的迷蒙,犹如遮蔽历史的重幕。告诉我

这里是社会的尽头。再不能迈向更深入的一步。

不过,这一切,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

在大岭古山顶,我仿佛举手就能

抚摸到空中飘动的云,我体会着什么是远离

人世;

它的灯红与酒绿。时间的力量涤尽一切。

在大岭古,我只和时间发生关系。与花卉草木的

意义同构。甚至知道,一条岩石上的裂隙,

也比我存在得更长久。

使我明白,在大岭古如果叹息,没有意义。

注:①大岭古,深圳市东部临海的一座山。

麻雀叽喳

窗外的灌木丛,麻雀的叽喳声

不绝于耳,彰显存在。它们的每次发声

属于奥秘,影响着我的思维。

无力进入的世界,令我的想象漫溢,直至

抵达一帧旧画,宋人的怪鸟,在褐黄绢绸上,

腾空跳跃。这是古代的神秘。

岁月中变得无法解释。也许真的是他们所见。

为此我移步院中,目光越过墙孔,

寻找麻雀的身影。偶尔见到一只从树丛一蹿

而出,

一团黑乎乎的,犹如箭镞的影子,

迅速掠过房顶消失在远处,仿佛被空无吞噬。

不对啊,这种动物的动力学,更加扰乱我的

心绪。

让我觉得不应该关注它们。

应该闭目塞听。但是我怎么才能做到闭目塞听?

必须解决的难题……我能将内心清理

成空旷的广场,或者,让内心成为无垠大海吗?

人类的复杂在于记忆。我作为人类的一员,

麻雀的叫声唤起了什么?如果我

说到了过去,如果我说到了神秘,不过是,

我听到自己内心中发出的声音,看到了內心

浮现的图画。哦,麻雀,是不是我的他者?

乙未年七月二十八读史随手记

他在语言中存在:一个南匈奴人,

走在黄河开阔的河滩上,望着芦苇丛,

大雁低飞盘旋。野鸭在水洼中

追逐扑腾。如果你问他是谁。我会告诉你,

他是镜像,也是历史;一个南匈奴人,

骑着高头大马,逐赶着羊群。

在战争的纷扰中存在,经历过无数次死亡,

被鲜卑人杀死,被汉族人杀死。但他仍然活着,

在荒凉的黄河边走着。一直走到这首诗中。

撕裂纸页。他可能坐在一处隆起的

沙丘上眺望落日,也可能站在改道的黄河滩上,

想着捕鱼。或者他对视线中每一座山顶上的塔,

以及远方矗立的成群华表构成的天际线很好奇。

不过,他肯定感受到族群消失的悲哀。

一个南匈奴人,我在一首诗中看他,思考着

怎样

把他带到遥远的南方。让他与我在海边一起

散步,

谈论现在。我告诉他什么?历史的沧桑

如大戏。他经历的已经消失。一个南匈奴人,

他长得高大威猛,或瘦小羸弱,不重要。

只在我的诗中存在,现实中已没有位置。

读古人岭南诗随手记

瘴疠地,在潮湿之中穿行,

你不知碰到什么;蛇,带着疟疾的

蚊虫。它们的叮咬会让人死于非命。

这时,想象的成分多于实际。

你为此写下的诗,大惊小怪,传播了恐惧。

一千年后,我读到它们,就像读你的未知。

但是我不嘲笑你。我知道,

对于你,一次旅行的确不容易,跋山涉水,

与酷热做斗争,被失败的情绪笼罩。

你害怕。不可能像我一样还有心情欣赏风景。

实际上,我与你见到的景色

已经很不一样了。你半年走完的路程,

我两天就能走完。所谓的披星戴月,风餐露宿,

对于我不存在。我不用害怕碰上你碰上的一切。

不过有时候我其实在心里羡慕你,

羡慕你在未知中看待山水。

不像我,什么都在预知中,连惊讶也能够预知。

有人说这是时间的力量。我同意此种说法。

因为你眼中的瘴疠地,在我看来却是繁胜之境。

你碰到的不治之症,打针吃药就能搞定。

所以呀,如果我来写诗,我会写:

在这里,一年四季我都在绿色中度过,

一年中,我已经把冬天从生活中删去。

(选自微信公众号“欣赏现代诗”)

孙文波

猜你喜欢
大岭山顶麻雀
到山顶去
山顶站不了几个人
河北省赤城县伙房—大岭堡一带石墨矿地质特征及成因分析
拯救受伤的小麻雀
1958年的麻雀
麻雀
临海西郊大岭石窟元代造像题名记所见人物考——兼商榷大岭石窟造像的始建年代
山顶很冷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