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泽芝 徐铂
[摘要]应急语言服务可以做三种解释,即作为核心的应急语言服务、作为要件的应急语言服务与作为体系的应急语言服务,三种定义分别提供了三种理解应急语言服务的视角,区别了应急语言服务的概念层次。作为体系的应急语言服务是一个包含应急语言服务产品(需求)、技术、管理(制度)、资源(人力资源、基础设施)等要素的有机整体。文章旨在简要说明与分析应急语言服务的基本概念及相关要素,并从应急语言服务的角度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常态化形势下有关中国形象建构的国际话语权争夺问题提出三方面的建议。
[关键词]应急语言服务;机制体制;语言服务;语言规划;国际话语权
[中图分类号]D820[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2-4917(2020)03-0043-07
当前,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疫情肆虐全球,世界各国均投入到这场抗击疫情的全球战役中。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疫情防控不只是医疗卫生问题,而是全方位的工作,各项工作都要为打赢疫情防控整体战、阻击战提供支持[1]。抗击疫情须臾离不开作为信息载体、交流工具的语言,应急语言服务贯穿疫情防控战役始终。疫情暴发前利用语言技术捕捉线上线下疫情隐患信息的多模态信号;抗疫期间的应急医患沟通、疫情知识普及、多语种疫情信息发布与搜集、应急话语传播与新闻叙事、国内外舆情监测、谣言防控;疫情后的心理疏导与社会安抚等,从广义来讲,均属于应急语言服务的范畴。显然,应急语言服务是国家突发事件应急体系的必要组成部分。建立、健全应对突发事件的应急语言服务体系对于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具有重要意义[2]。这次疫情在充分凸显应急语言服务重要性的同时,也暴露出我国应急语言服务体系建设存在的不足,其中部分涉及应急语言服务的基本概念与应急语言服务体系的系统表述。文章首先讨论应急语言服务的基本概念;其次,在此基础上借鉴产业要素的理念从产品(需求)、技术、管理、资源(人才、基础设施)四方面讨论应急语言服务体系的建设;最后,针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常态化形势下中国形象的国际话语权争夺,从应急语言服务角度提出三方面的建议。
一、应急语言服务的基本概念
王立非将应急语言服务定义为“针对重大自然灾害或公共危机事件的预防监测、快速处置和恢复重建提供快速救援语言产品、语言技术或参与语言救援行动,包括中外语言、少数民族语言、方言、残障人手语的急救翻译、救灾语言软件研发、灾情信息传播、抗灾语言资源管理、应急语言标准研制、急救语言培训、语言治疗与康复以及语言咨询与危机干预等”[3]。并进一步说明应急语言服务“是一个完整的体系,涵盖应急语言基础设施、应急语言规划、应急语言标准、应急语言能力、应急语言人才和应急语言学科等诸多方面”[3]。该定义实际是关于应急语言服务的广义理解,即作为体系的应急语言服务。进一步分析,可以根据语言在应急语言服务中的定位,将应急语言服务区分为三个层次:作为核心的应急语言服务、作为要件的应急语言服务、作为体系的应急语言服务。
作为核心的应急语言服务是指针对重大突发事件(自然灾害、事故灾难、突发公共安全事件、社会安全事件)提供快速救援语言产品的服务。这类服务旨在应对突发事件过程中的语言需求,解决相应的语言问题,语言是这类服务的核心,如应急语言翻译服务、应急语言沟通服务、应急语言咨询服务、疾病命名、突发事件期间的语言暴力治理等,该类服务的提供者需具备专业的语言素养与技能,如语言专家、语言翻译工作者等。
作为要件的应急语言服务是指针对重大突发事件(自然灾害、事故灾难、突发公共安全事件、社会安全事件)提供语言技术支持或语言作为要素参与应急救援行动。该类应急语言服务中,语言的地位相应弱化,但仍然必要,语言服务本身具有附属性与参与性,不直接对应应急服务需求,而是作为要件辅助满足服务需求。如应急心理干预服务需要运用恰当的对话方式排解服务对象的心理焦虑;得体的语言处理有利于应急新闻叙事中信息与趣旨的准确传达;高效、精确、有力的语言使用能够加强应急话语传播的可接受性,扩大主流话语阵地;应急舆情监控需要运用计算机自动语义识别技术高效监测舆情动态等,以上应用都不属于纯粹的语言范畴,分别归属于心理服务、新闻服务、宣传服务与信息服务,但需要语言知识与语言技能的辅助。从事该类服务的人员往往不是语言专家或语言专业工作者,但需具备完成相应基本服务对应的语言知识、语言技术及语言应急服务意识。
以面向突发事件的应急语言翻译服务为例,大批具有专业翻译知识与技能的语言翻译人才利用线上协同多语翻译平台按照一定标准与程序协同完成翻译服务。该过程涉及人才、基础设施、技术、管理等要素,缺少任何一个要素,翻译服务都无法完成。可见,应急语言服务不仅是语言的服务,还是一个涵盖应急语言基础设施、应急语言管理(规划)、应急语言人才和应急技术等诸要素的完整体系,这是作为体系的应急语言服务。
作为核心的应急语言服务是典型的应急语言服务,与语言的关系最密切;作为要件的应急语言服务扩展了应急语言服务的范围,体现了应急语言服务的重要性;作为体系的应急语言服务不仅关照应急语言服务本身,还将保障应急语言服务开展的其他要素涵盖起来,使应急语言服务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
二、应急语言服务的基本要素
应急语言服务是一个有机的整体,从应急语言服务作为体系的观点出发,可以尝试将应急语言服务看作一個活动过程与组织方式,并从中分析出若干基本要素,这些要素包括: 应急语言服务需求、应急语言服务产品、应急语言服务技术、应急语言服务管理(规划)、应急语言服务资源等。
应急语言服务需求是应急语言服务开展的前提与出发点,应急语言服务产品需要满足应急语言服务的需求,提供应急语言产品服务需要的人才、技术与基础设施的支撑,同时还要通过管理与规划将上述要素组织起来,为保障应急语言服务有章可循、有法可依,国家层面还要出台应急语言服务政策、法规,以规范、约束应急语言服务活动。
(一)应急语言服务产品(需求)
应急语言服务需求决定了应急语言服务产品的种类、属性与功能,应急语言服务产品与应急语言服务需求呈现对应关系,因此这里将应急语言服务需求与应急语言服务产品合并讨论。
应急语言服务产品是以语言为核心要素的产品形态,这种产品以满足应急语言需求为目标。陈鹏在进行语言产业研究过程中,依据产品形态将语言产品分为纯语言产品、综合语言产品、语言科技产品、公共语言产品。[4]我们借鉴这种分类思想,可将应急语言服务产品分为四类:纯语言类应急语言服务产品、综合类应急语言服务产品、技术类应急语言服务产品、公共类应急语言服务产品。具体见表1。
纯语言类应急语言服务产品的最终产品形态为语言(文字),是静态的语言服务产品;综合类应急语言服务产品的最终产品形态表现为语言服务,呈现动态特征;技术类应急语言服务产品的最终产品形态表现为软件、技术或设备,该类产品往往不直接面对终端服务对象,而是作为一种技术手段参与应急语言服务;公共类应急语言服务产品具有较特殊的性质,并不直接对应具体的应急语言服务需求,而是作为一种常态的基础服务为其他应急语言服务提供支撑,即“语言基业”[5]。
(二)应急语言服务技术
应急语言服务技术是指参与应急语言服务的全部技术要素。从存在形态来分析,包括显性存在的应急语言服务技术与隐性存在的应急语言服务技术。显性存在的应急语言服务技术往往可以作为一种客体被感知、识解、操作。如计算机智能翻译技术、语料库技术等。隐性存在的应急语言服务技术只能作为应急语言服务提供者的内在知识存在,这种技术可以被使用但不能被独立感知与识解,是应急语言服务人才应急语言服务能力的一部分。如应急翻译服务提供者所拥有的翻译技术、应急心理干预服务提供者所拥有的语言情感沟通技术等。当前,应急语言服务技术的讨论主要集中于显性应急语言服务技术,主要指语言信息技术。
从功能来看,又可将应急语言服务技术分为核心类应急语言服务技术与保障类应急语言服务技术。核心类应急语言服务技术指直接参与应急语言服务的技术要素,如语料库技术、智能语义理解技术、语音识别技术等;保障类应急语言服务技术指不直接参与应急语言服务活动、保障应急语言服务活动顺利开展的非语言技术要素,如利用5G通信网络技术实现远程高质量人工交互传译或同声传译,大幅提高翻译效率。
核心类应急语言服务技术可进一步分为应急语言服务专用技术与应急语言服务通用技术。应急语言服务专用技术是指用于应急语言服务的语言技术,包括语料库技术、人机协同翻译技术等;应急语言服务通用技术指可以用于应急语言服务但不限于应急语言服务的技术,如人工智能技术、大数据技术、云计算、机器学习技术等。总的来看,目前运用于应急语言服务的专用技术较少,有必要基于应急语言服务的需求,储备更多具有针对性的应急语言服务技术,“规划应对突发事件所需语言智能技术的技术清单和提供方清单,定期举行技术评测,保持技术的前沿性和可用性”[6]。应急语言服务技术是工具性与产品性的统一。技术本身既是产品又是手段。以语料库技术为例,语言工程师向从事应急语言翻译服务的人员提供语料库技术支持服务,这里的语料库技术具有产品属性;从事应急翻译服务的人员运用语料库技术提高应急翻译效率,这里的语料库技术具有工具属性。
(三)应急语言服务管理(规划)
面向突发事件的应急语言服务不是孤立的语言服务,往往需要调动人才、技术储备、基础设施等要素完成多样、复杂的应急语言服务,同时作为国家应急治理体系的有机组成部分,还要与其他应急救援服务相衔接,共同服务于应急救援的总目标。这就要求建立由应急语言服务体制、应急语言服务机制、应急语言服务法制、应急语言服务预案四部分有机构成的“一案三制”[7]应急语言服务管理体系。从应急语言服务具体管理内容来看,应急语言服务管理还可进一步分为应急语言服务资源管理、应急语言服务人才管理、应急语言服务技术管理等。
应急语言服务体制是指应急语言服务管理机构的组织形式,是一个由横向机构与纵向机构、政府机构与社会机构共同构成的完整系统,该系统旨在规定参与应急语言服务管理的各级、各类机构的法律地位与权力分配。“应急管理体制决定了应急管理体系的静态结构, 规定了应急管理体系的潜在功能。”[8]我国应急语言服务的体制建设,应由国家统一领导并纳入国家应急管理体制建设之中,建立由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牵头,各级应急管理部门和地方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等机构配合的国家、省、市三级应急语言服务体制,明确政府、行业、个人的应急语言服务定位,将领导机构、工作机构、地方机构、专家组、志愿者、合作协调机制等内容纳入应急语言服务体制建设当中。为建设、健全国家应急语言服务管理体系筑牢组织基础。
应急语言服务机制是指贯穿于突发事件预防与应急准备、监测预警、处置救援、善后恢复与重建全程,制度化、程序化地开展应急语言服务的方法与措施。该机制的功能在于科学地组织和协调参与应急语言服务的各种资源与力量有序防范、应对突发事件。
目前,我国尚未建立专门的应急语言服务机制,因此,有必要“制定‘国家突发公共事件语言应急机制和预案,或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突发事件应对法》等相關法律、条例、预案中加入语言应急内容”[9]。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突发事件应对法》的相关规定,结合应急语言服务管理工作流程,可尝试把我国应急语言服务管理机制分为以下九个部分:第一,应急语言服务准备机制:编制应急语言服务预案、提高社会应急语言服务意识、涵育应急语言服务人才、演练应急语言服务,从基础、常态层面改善应急语言服务管理。第二,面向突发事件的语言监测与预警机制:利用语言信息技术捕捉线上、线下隐患信息,准确预测并实时预警。第三,信息报告与通报的语言服务机制:提供多语种信息支援服务,利用语言技术整合信息资源,规范以语言为载体的信息传递,实现高效、准确、透明的信息交流。第四,应急语言服务指挥协调机制:整合政府、行业、高校、社会、志愿者等各方面的力量,调配应急语言服务人力、物力资源,协同开展应急语言服务。第五,信息发布与舆论引导的语言服务机制:语言服务于高效、准确、透明的应急信息发布,知识普及,积极的话语传播,加强面向海外的多语种宣传,防范语言暴力及谣言散播,保障突发事件期间的主流话语,把握舆论主导权。第六,应急语言动员机制:提供包括普通话、方言、外语、少数民族语言、手语在内的语言动员服务,对服务对象善意疏导、积极引导,促使全社会参与、配合突发事件期间的应急行动。第七,语言疏导与安抚机制:突发事件结束后,做好面向全社会、重点人群的语言媒介心理疏导与心理重建,使其尽快恢复正常的生产、生活, 实现常态管理与非常态管理的有机转换。第八,应急语言调查评估与学习机制:全面检讨突发事件期间的应急语言服务,发现优点,查找不足,为进一步加强应急语言服务体制建设提供经验支撑。第九,应急语言服务保障机制:统一规划应急语言服务的人力资源、财力资源、语言资源、基础设施、技术资源,建设各类资源的管理平台与资源清单,实现对应急资源供给和需求的综合协调和优化配置。
应急语言服务法制“指针对疫情突发出台的一系列法律法规、条令条例、强制标准等,用以规范行政应急权力,权衡政府权力和公民权利所涉及的所有语言服务问题,并进行法治化管理”[3]。其意义在于赋予应急语言服务以法律依据。应急语言服务管理法制可做广义与狭义两种理解,狭义的应急语言服务管理法制是指国家发布的规范应急语言服务管理的各项法律、法规、规章。广义的应急语言服务管理法制还包括各种具有规范作用的规章、制度与标准。这类规章、制度与标准常以公共语言产品的形式提供给全社会,规范具体的应急语言服务。如应急翻译服务标准、面向突发事件的简明漢语等。
应急语言服务预案是指基于国家、地方制定的应急语言服务相关法律、法规、规章、制度结合应急语言服务开展的具体实际包括服务对象、服务内容、服务目的、服务主体等,针对特定应急语言服务事先制定的一套能迅速、有效、有序开展的行动计划或方案,从而使应急语言服务程序化、制度化,有法可依、有据可查。应急语言服务管理预案是应急语言服务管理体制、机制、法制的激活与应用,其意义在于以确定性应对不确定性,化不确定性的突发事件为确定性的常规事件,转应急管理为常规管理,具有程序性、预判性、规范性、针对性。
应急语言服务体制、机制、法制、预案四位一体,共同构成我国应急语言服务管理体系,其中体制关注组织结构,重点在于解决谁来做的问题;机制关注程序运行,重点在于解决怎样做、做什么的问题;法制关注规范与保障,重点在于为应急语言服务提供法律依据;预案关注具体操作,面向具体应急语言服务问题,是对应急语言服务体制、机制、法制的预判性应用。体制是基础、机制是关键、法制是保障、预案是应用。
(四)应急语言服务资源
开展应急语言服务的资源要素包括人才与基础设施。具有应急语言服务能力的人才只有借助于基础设施才能完成应急语言服务。人力资源、语言资源、基础设施之于应急语言服务至关重要,因其都具有资源属性,且具有外显特征,这里合并讨论。
应急语言服务人才是指能够运用相应知识、技能、经验从事应急语言服务的人。应急语言服务人才首先可以分为应急语言服务专业人才与应急语言服务非专业人才。应急语言服务专业人才是指具有应急语言服务专业知识、技能、经验的人才。这里的专业知识、技能、经验须与语言相关。进一步可将应急语言服务专业人才区分为专业语言人才与专业非语言人才。专业语言人才包括语言翻译人才、语言培训人才、语言规划人才、语言咨询人才、语言技术人才等。需要说明的是,这里的专业不等同于职业,而是对能力、素养的评价。如应急语言翻译人才既包括职业翻译工作者也包括熟练掌握多种语言,可以顺利完成翻译服务的人。专业非语言人才是指具备参与应急语言服务知识与技能,提供非核心应急语言服务的人才,在这类服务中语言要素处于附属地位。如应急心理干预、应急话语传播、应急信息发布、应急救助沟通,以上应急服务都不属于单纯的语言服务,但都需要通过语言实现,从事这类服务的人员需具备完成服务所必需的相应的语言知识与技能,如心理医生、记者、新闻编辑、社区网格员等。应急语言服务非专业人才是指参与应急语言服务但不需要具备相应语言知识、技能、经验的人才,如人力资源管理人才、信息通讯人才、法律人才、政策人才等,这些人才服务于应急语言服务体系的运作,但不直接参与语言服务。
应急语言服务的最鲜明特点在于应急,突发事件不可能连续发生,很难组建一支职业性应急语言服务队伍,这就要求应急语言服务人才培养注重平战转换,将应急语言服务意识、应急语言服务职业道德、应急语言服务专业知识、应急语言服务能力的培养纳入人才培养整体规划,同时应该加强应急语言服务人才资源管理,建立应急语言服务人才动态数据库和应急语言智库平台,充实和调整各类应急语言服务人才储备,以便迅速开展应急语言服务。
应急语言服务基础设施是指参与应急语言服务的物化资源,是开展应急语言服务的物质资源支撑,具有通用性与公共性,可多次、反复使用。应急语言服务的基础设施既包括可直接参与应急语言服务的基础设施如灾情(疫情)知识库、灾情(疫情)术语语料库,在线协同翻译平台,也包括间接支援应急语言服务的平台,如应急语言人才储备库、应急语言服务智库咨询平台等。
以上是对应急语言服务基本概念及要素的简要分析。限于篇幅,未对各要素的具体下位分类进行讨论,对诸如语言基业(语言公共产品)、应急语言服务政策、应急语言服务体系建设等一些重要问题亦未能展开讨论。
三、疫情常态化形势下加强应急语言服务建设的思考
当前,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已蔓延至世界190多个国家,今后很长一段时期内会在全球流行,世界范围内的疫情防控呈现出长期化、常态化的态势。以美国为代表的部分国家,沉醉于长期以来形成的制度、文化、价值观迷思中,盲目自信,错误估计疫情形势,应对疫情迟缓、矛盾,致使上百万人感染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十多万人因此失去生命。在疫情持续的冲击下,西方社会正在经历21世纪以来最为严重的价值观与意识形态危机。不少人开始质疑为什么其长期信仰的自由、民主制度,在面对疫情考验时显得脆弱且低效。为应对这种危机,西方政治精英急需塑造一个与西方民主、文明的“我们”异质的“敌人”或“恶魔”,将疫情带来的一切伤痛与损失归因于这个“敌人”,从而转移批评焦点,修补、重建其国家形象、制度形象和文明形象,弥合意识形态裂缝。利用与“敌人”的对立,重新团结“我们”,以此建构、更新国家认同。中国作为崛起中的新兴大国仅用两个月就控制住了疫情,彰显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强大的动员力、中华文化深厚的凝聚力,与西方国家混乱、低效的疫情处置形成了鲜明对比。基于零和博弈的基本认识,中国现实成为西方社会重塑制度认同、国家认同的主要障碍,并将长期作为异质文明与西方文明展开包括政治、经济、文化、制度在内的全面竞争。在这种认识背景下,以美国为代表的部分西方国家,开始甩锅、抹黑中国,将中国塑造成使疫情全球暴发的罪魁祸首。语言则成为建构妖魔化的中国形象的最重要手段。从疫情初期的“武汉肺炎”“中国病毒”,到其后病毒的“中国起源论”以及要求中国为疫情的全球扩散负责的“中国责任论”“中国隐瞒论”,美国的政府官员、国会议员、新闻编辑、社交媒体写手利用各种场合、各种媒介大肆炒作、推销这些议题,恶化中国形象,并且在一定范围内收到了一些效果。在当前和今后一段时期,面向疫情的应急语言服务的主要任务即从语言层面助力中国话语、中国声音的世界传播,提高中国话语的可接受度。具体来说,可在以下三个方面提供服务:
(一)为提高话语叙述能力提供服务
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理论认为人们按照社会“语境”的要求来使用语言, 拥有共同集体意识的人群共享一套语言规则。这套规则由群体创造,先于个体存在。在不同的社会文化中,人们或自觉或不自觉地运用规则使用语言。任何社会都有人们不能谈论的东西,任何社会都有必须以某种方式谈论的东西。[10]成功的话语是建立在尊重规则的基础上的。我国与西方国家在国际话语权的争夺中,常处于不利的地位,部分原因在于我国的话语叙述与西方的话语叙述具有各自不同的传统,中国人与西方人擁有各自的语言使用规则,而我们常常忽视这种差异,忽视不同国家的话语受众拥有差异的背景语境,简单地将中国话语翻译成其他语言,这样就大大降低中国话语的可接受性。因此,有必要加强对不同文化、不同国家、不同语言、不同语域的话语叙述规则研究。研究的范围应当尽可能开阔,不能仅局限官方政治话语、还要涉及媒体话语、新型社交平台话语的规则研究,同时研究成果也要运用于话语实践当中,即追求中国话语差异表述。
(二)为提高话语建构能力提供服务
福柯认为话语对社会和人的描述不是客观的,而是包含了言说者的主观建构,具有权力建构的作用。这场疫情中,以美国为首的部分国家利用各种媒体、各种话语从不同侧面建构妖魔化的中国形象,如给中国打上各种高度政治化的标签,而这类标签在既有西方话语语境中,均被赋予鲜明的“他者”形象,如“共产”“集权”“专制”,在这些名词的限制与修饰下,配合西方文化中早已有之的“东方主义”,西方政客就可以利用一套既有且成熟的“秩序”即人们潜移默化中必须遵守的道德标准、行为规范和话语准则,如“文明冲突论”塑造中国形象,并很轻易地将理性思考排斥在外,因为在既有秩序内,西方民众与异质的、共产的、非西方的存在之间天然不具有理性对话空间。这样妖魔化中国的话语建构表面上就成了“无可辩驳的逻辑、结构完善的论述话语,一种实际语言的无懈可击的明晰表达”[11]。基于此,有必要加强对西方针对中国形象的话语建构进行批评话语分析,发现西方建构妖魔化中国形象的话语策略及其中隐含的秩序,寻找其背后的谬误,并有所针对地解构西方强加于中国的妖魔化形象,从而主动设置话语议题,建构积极、正面的中国形象。
(三)为提高多元话语能力提供服务
积极成功的话语传播,绝不是干涩、简单的单向言说,这需要建立在言听双方良好的互信基础上。言听双方最好拥有共同感兴趣的话题、彼此相近的观点与看法。这就要求我们特别关注话语接受国民众普遍关心的话题,设身处地地从接受国民众的视角对各种多元议题进行交流、讨论,并作为一个平等对话者提供相应的中国智慧与中国方案,塑造值得信赖的话语者形象。这种话语者形象将有助于提高中国话语国际传播的可接受度与亲和力。为此,我们需要运用大数据、计算机语义分析技术捕捉对象国话语取向,发现不同言语社群的关注热点,并有所针对地加入讨论,在方式上要尽量避免简单化与单向化,话语需预留足够的对话性空间,尝试从微观、个体、生活化的角度参与多元对话。这种“受众考虑”的话语策略,显著区别于重视宏观、话语态度强度高、收敛对话性空间的中国话语特征,中国言者不习惯这种表述模式,因此,语言研究应该加强对这种话语模式的特征研究,助力培育能够有效参与多元对话的语言应用型人才。
[参考文献]
[1]人民网: 《人民网评:坚决打赢这场人民战争总体战阻击战》,http://opinion.people.com.cn/n1/2020/0210/c223228-31580416.html。
[2]王辉:《提升适应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应急语言能力》,《语言文字周报》2020年4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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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李宇明:《“应急语言服务”不能忽视》,《人民日报》2020年4月8日。
[10]王磊:《国际关系领域批评话语分析之语言学和哲学基础》,《甘肃社会科学》2011年第1期。
[11][法]米歇尔·福柯:《疯癫与文明》,刘北成、杨远婴译,三联书店2007年版,第88页。
Analyzing the Basic Concepts and Elements
of Emergency Language Service
ZHENG Ze-zhi, XU Bo
(1.College of Humanities, Xiamen University, Xiamen 361005, China;
2.The Center of the National Language Monitoring and Research for Education and Teaching Material, Xiamen 361005, China)
Abstract: Emergency language service can be explained in three ways, namely, emergency language service as the core, emergency language service as the element and emergency language service as the system. These three definitions provide three kinds of perspective of understanding emergency language service, distinguishing the conceptual level of emergency language service. As a system of emergency language service is an organic whole that includes emergency language service products (demands), technology, management, resources (human resources, infrastructure) and so on. This paper aims at making some brief explanations and an analysis of the basic concepts and related elements of emergency language service, and proposes three suggestion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mergency language services on the international discourse competition for Chinas image construction in the context of normalization of novel coronavirus pneumonia epidemic situation.
Key words:emergency language service; system and mechanism; language service; language planning; international discourse competition
(责任编辑孙俊青)
[收稿日期]2020-04-23
[作者簡介]郑泽芝(1963—),女,山西曲沃人,厦门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教育教材中心副主任;徐铂(1986—),男,甘肃兰州人,厦门大学人文学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