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市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流行病学特点分析

朱思奇 范昭 杨莹 周启棣 张卫星

2019年12月中国湖北省武汉市出现一系列原因不明的肺炎患者,临床表现与病毒性肺炎极为相似[1],下呼吸道标本测序分析提示病原体为一种新型冠状病毒,被命名为2019新型冠状病毒(2019-novel coronavirus,2019-nCoV)。2020年2月11日世卫组织将该病毒引起的肺炎命名为(corona 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2]。截至2020年2月24日17时,中国已经发现了包括卫生保健工作者在内的77 262例确诊患者,日本、韩国、泰国、新加坡、意大利、德国、美国和澳大利亚等30个国家和区域也发现了共2 069例确诊患者[3]。

该病在国内和国际社会引发了广泛的关注,现有的文献已针对全国、武汉本地、武汉以外地区、无症状传播、家庭聚集、孕产妇、婴幼儿等不同类型的COVID-19患者的流行病学特点进行分析,总结传染源主要为COVID-19患者、无症状感染者,传播途径主要为经呼吸道飞沫传播和密切接触传播,人群普遍易感等流行病学特征[4-12]。这些研究成果对该病的识别和防控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但对于像深圳这种移民城市的COVID-19流行病学特点,尚缺乏研究。深圳市户籍人口仅占常住人口比重的34.9%,虽与武汉距离1 100km,但在春运期间人口流动非常频繁,且公路、铁路及航空等交通往来便利,故在该病的防控上同样存在极大的压力。因此,有必要对深圳市COVID-19的流行病学特点进行分析总结。笔者对深圳市确诊的417例COVID-19患者的流行病学特点进行分析总结,为高致病性呼吸道传染病防控提供合理化建议。

资料与方法

一、资料来源

登录深圳市卫生健康委员会网站,双人查阅并记录自2020年1月19日始,每日疫情信息栏目发布的深圳市COVID-19确诊患者个案详细信息(包括性别、年龄、旅居史、聚集情况、发病时间、出入院时间等),研究纳入所有确诊患者,再由双人复核以上信息,在资料收集和整理的过程中出现异议时,研究小组讨论表决后予以记录。通过访问深圳市政府热线网站和搜狐网,查阅截至2018年深圳市各区常住人口数和户籍人口数、区域面积、国内生产总值(gross domestic product,GDP)等信息[13-14]。以2020年1月1日为信息收集起点,以2020年2月24日广东省将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响应级别降为二级为信息收集终点[15]。

二、观察指标

(一)人群、空间、时间分布

1.人群分布:统计研究对象的年龄、性别。将确诊患者分为长居武汉、到过武汉、离开过深圳且接触过武汉人员、未离开深圳且接触过武汉人员、去过湖北除武汉以外地方且未接触武汉人员、去过湖北以外地方且未接触武汉人员、未离开深圳且未接触武汉人员等7组,分别统计各组的例数。再统计有外地旅行史患者的旅行起始时间、停留时间,以及有明确确诊患者接触史的例数。

2.空间分布:统计研究对象在深圳市各行政区的分布。按行政区划分为南山区、福田区、龙岗区、宝安区、龙华区、罗湖区、光明区、坪山区、盐田区和大鹏新区10个区域[16],按照确诊患者的居住区域,统计各区确诊患者例数。根据2018年深圳统计年鉴,记录各行政区户籍人口数、常住人口数、面积、GDP,按常住人口数与区域面积的比值计算人口密度,按常住人口数与区域GDP的比值计算人均GDP。将各区确诊患者例数与户籍人口数、常住人口数、面积、GDP、人口密度、人均GDP做线性回归分析。

3.时间分布:统计研究对象发病时间、入院时间、报告时间和出院时间,统计自2020年1月1日至2020年2月24日每日的患者数。2020年1月23日,广东省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故将此日期作为节点观察前后确诊患者数的变化情况[17]。

(二)聚集性患者

疑似聚集性患者是指14 d内在小范围(如一个家庭、一个工地、一个单位等)发现1例确诊患者,并同时发现1例及以上发热呼吸道感染患者。在上述情形下,发现2例及以上确诊患者,且患者间可能存在因密切接触导致的人际传播的可能性或因共同暴露而感染的可能性,判定为聚集性患者[18]。

统计研究对象在家庭、单位、日常生活中的密切接触者,按上述定义确定聚集性患者。

(三)病死率

病死率表示一定时期内,因患某种疾病死亡的人或动物数量占患病人或动物总数的比例[19]。按死亡人数占总患病人数比例计算病死率。

三、统计分析

结 果

一、深圳市COVID-19确诊患者的人群、空间、时间分布

(一)人群分布

1.年龄与性别分布:截至2020年2月24日24时,深圳市卫生健康委员会网站共公布417例COVID-19患者信息。在所有的确诊患者中,年龄1～86岁,平均(45.3±17.6)岁,其中,男性197例(47.2%),年龄2～86岁,平均(46.5±16.9)岁;女性220例(52.8%),年龄1～79岁,平均(44.3±18.2)岁。其中1月23日(不含)之前到深圳的确诊患者中,男性77例(50.0%),女性77例(50.0%);1月23日(含)之后到深圳的确诊患者中,男性86例(45.5%),女性103例(54.5%)。未离开深圳的确诊病例中,男性34例(45.9%),女性40例(54.1%)，平均(43.3±16.6)岁。其中1月23日(不含)之前到深圳的患者的平均年龄为(51.9±16.8)岁,1月23日(含)之后到深圳的患者的平均年龄为(40.8±17.1)岁。见图1～2。

图1 深圳市COVID-19患者年龄分布情况

图2 深圳市COVID-19患者性别分布情况

2.疫区旅居史和武汉人员接触史统计:长居武汉、到过武汉、离开过深圳且接触过武汉人员、未离开深圳且接触过武汉人员、去过湖北除武汉以外地方且未接触武汉人员、去过湖北以外地方且未接触武汉人员、未离开深圳且未接触武汉人员的7组人数分别为108例(25.9%)、110例(26.4%)、5例(1.2%)、19例(4.6%)、84例(20.1%)、36例(8.6%)、55例(13.2%)(图3)。此外,除聚集患者外,在异地或深圳有明确COVID-19患者接触史的共22例,占总患病人数5.5%。

图3 深圳市COVID-19确诊患者旅居史与武汉人员接触史统计

(二)空间分布

417例确诊COVID-19患者中南山区最多,87例(20.9%);其次分别为福田区81例(19.4%),龙岗区71例(17.0%),宝安区62例(14.9%),龙华区34例(8.2%),罗湖区32例(7.7%),光明区11例(2.6%),坪山区7例(1.7%),盐田区6例(1.4%)，大鹏新区2例(0.5%)。将患病人数与户籍人口数、常住人口数、面积、GDP、人口密度、人均GDP等做一元线性回归,结果显示患病人数与该行政区的户籍人口数有相关性,而与与该行政区的常住人口数、面积、GDP、人口密度、人均GDP等无明显相关性。见图4。

图4 深圳市各行政区的COVID-19确诊患者数与不同社会指标的相关性分析

(三)时间分布

417例确诊患者的发病时间为2020年1月1日至2020年2月14日,大部分集中在2020年1月16日至2020年2月10日之间;入院时间为2020年1月9日至2020年2月16日,大部分集中在2020年1月19日至2020年2月14日;深圳市卫生健康委员会报告有新增病例的时间也是从2020年1月19日开始的,持续到2020年2月21日,其中报告时间较为集中的是在2020年1月19日至2020年2月15日之间;从2020年1月23日开始有确诊患者出院,从2020年2月2日开始出院患者增多。见图5。

图5 2020年1 月1 日至2020年2 月24 日深圳市COVID-19确诊患者的发病、报告及出入院的时间(例)

发病时间在2020年1月23日(不含)之前和2020年1月23日(含)之后的确诊病例分别为109例(26.8%)和297例(73.2%)。其中,11例(2.6%)无症状,2例(0.5%)在入院后才出现症状,且这13例患者均为2020年1月23日后发病。所有确诊患者从发病到入院的中位时间为3 d(6-1),2020年1月23日(不含)前发病和2020年1月23日(含)后发病的中位入院时间分别为5 d(7-3)和2 d(5-1)。所有确诊患者平均住院时间为(17.7±4.7) d,2020年1月23日(不含)前发病和2020年1月23日(含)后发病患者的平均住院时间分别为(18.3±5.6) d和(17.4±4.1) d。所有COVID-19确诊患者中有343例(82.3%)有异地旅居史,其中77例(22.4%)在到深圳前已发病,269例(78.4%)到深圳后发病。

二、聚集性患者

确诊的417例患者中,聚集性患者共计215例(51.6%);非聚集性患者202例(48.4%)。这些聚集性患者绝大多数为家庭聚集,共209例(97.2%),非家庭聚集共6例(2.8%)。

三、病死率

417例研究对象中,最终死亡3例,病死率为0.7%。3例死亡患者均为COVID-19危重型,并发重度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acute respiratory distress syndrome,ARDS)和多器官功能衰竭(multiple organ failure,MOF)。

讨 论

现有文献已针对不同类型COVID-19患者的流行病学特点进行了分析[4-12],但对于武汉地区以外的,尤其是深圳市这种移民城市的流行特点尚缺乏研究,本文对深圳市确诊的417例COVID-19患者进行分析以研究其流行病学特点,以期为高致病性呼吸道传染病防控提供合理化建议。

一、深圳市COVID-19确诊患者的人群分布特征

截至2020年2月24日24时,深圳市累计确诊417例COVID-19患者。深圳市COVID-19患者的平均年龄为(45.3±17.6)岁,与现有文献资料报道一致[4-8]:COVID-19患者年龄34～56岁;重症患者的平均年龄相对较高,多数为30～70岁。以2020年1月23日为时间节点,在这之前、之后到达深圳和未离开深圳的确诊患者的平均年龄分别为(51.9±16.8)岁、(40.8±17.1)岁和(43.3±16.6)岁。这可能与深圳市常住人口平均年龄较低(至2016年底,深圳市常住人口的平均年龄为32.5岁[20])、年前部分市民将长辈接到深圳过年、在广东省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后大部分到深圳的都是本市市民有关。从本次调查的COVID-19确诊患者的年龄构成来看,所有人群都为易感人群,但其中青壮年人群患病较多。这可能是由于青壮年人群的社会交往多、出行频繁等使暴露机会增加,而婴幼儿、高龄老人因外出少而减少了暴露机会。这就提示我们:所有人员在传染病流行期间均应减少外出、避免接触,而地方政府部门采取出行管控措施有利于遏制传染病的流行。

从性别分布上分析,确诊患者中的女性略多于男性,这与疫情重点区域的武汉相关现有文献资料不同[4-7]。而深圳市人口的性别比为男:女=102.70:100[13],因此,推测深圳市确诊患者性别比例存在差异的原因可能与输入性患者有关。

从旅居史上看,武汉或湖北省其他市县的输入、或有武汉人员接触史的患者是深圳市COVID-19确诊患者的主要来源。说明重点疫区以外城市的传染病患病者多数为输入性。而作为超大规模移民城市的深圳市,人员流动性大,随着疫区回流的人流扩大,其防控形势仍十分严峻。另外,还有一些患者是从重点疫区以外的其他省份输入,如湖南、江西等地。提示传染病疫情在全国范围内未完全控制的情况下,外来人口占比高的城市不能放松对所有进入该城市人员的传染病排查工作。

此外,本次分析的确诊患者中有半数存在聚集现象,且绝大多数为家庭聚集。提示该病与密切接触相关,与之前的文献报道一致[6,8,10]。因此,今后对于此类传染病,应注重宣传、提高群众重视程度以减少密切接触。

二、深圳市COVID-19确诊患者的地区分布特征

深圳市确诊COVID-19患者的行政区域分布有明显差异:南山区、福田区、龙岗区、宝安区的确诊人数多,龙华区、罗湖区次之,光明区、坪山区、盐田区、大鹏新区的确诊人数少。一般而言,传染病与区域性社会经济指标存在相关关系:传染病的患病人数与GDP成负相关,与人口数成正相关[19]。但此次深圳市COVID-19的确诊患者数与深圳市常住人口数、面积、GDP、人口密度、人均GDP等指标均无明显相关性,只与户籍人口数可能有相关性。其原因可能与深圳市的人口特点有关:在深圳市的常住人口中仅少部分为户籍人口,而春节期间,留在深圳的多为户籍人口,且南山区、福田区等区域的户籍人口较多、人员往来较频繁,所以患病人数较多。提示在城市的传染病防控工作中,要重点注意对常住户籍人口多、人员往来频繁地区的管控。

三、深圳市COVID-19的疫情发展特征

深圳市COVID-19确诊患者中,最初发病时间在2020年1月1日,最后1例的发病时间为2月14日;在1月16日前均为散发发病,1月16日至2月10日期间发病较集中。其原因可能为:春运开始前后有部分武汉人员来深圳,随着1月23日武汉封城和广东省启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来深圳人员明显减少。而2019-nCoV的潜伏期为1～14 d[20],故在前期来深人员陆续发病后,本地的二级传播患者数实际是极少。再次说明,深圳市确诊患者大部分为输入性。也说明,严格的隔离措施可有效降低病毒在社区传播的风险。在1月23日后,发病的人数较前明显增多。其原因可能为多数人员来深时间集中在春节前的1周内,病毒携带者在潜伏期过后陆续发病。

本研究发现,在1月23日后,患者从发病到入院的时间明显缩短。这可能与政府和媒体的宣传力度加大、广大群众对疾病的重视和认识提高、防疫部门和医疗机构监测和筛查加强、病毒检测手段提高等多种因素有关。还应注意到,有近1/4的患者来深前已起病,除该疾病患者多数为轻症、症状轻微、不易引起重视的原因外,公众对传染病危害的认识不足也是重要因素之一。这提示:应严格执行传染病防治法,防止疫情扩散。

在院内救治方面:1月23日前,已入院患者的平均住院时间略长。可能与疫情前期,医护人员对新发疾病的认识较少、诊疗方案不够成熟,病毒毒力较强、患者病情较重、病情进展快等因素有关。随着对疾病认识的深入、诊疗方案不断更新、个人重视后及时就医和医疗机构加强筛查后,轻症患者被及时发现,患者可以得到更有针对性的诊疗,切实提高了救治效率。但仍存在老年及有合并症患者出现并发症可能性高、目前尚无特效抗病毒药物、部分人员因害怕在就医过程中被感染而拒绝就医和导致原有慢性疾病加重等方面的问题。且根据本研究的统计结果,该病以轻症为主,死亡患者比例低,但老年人、合并症者的症状较重。因此,对老年、有慢性疾病者的密切接触者和疑似患者应重点进行监测。

四、总结

2020年1月23日至2月24日,深圳市的COVID-19确诊患者有以下流行病学特点:(1)在年龄结构上与全国数据一致,但性别分布上有差异。这可能与输入性患者的人口结构特点有关。(2)大部分患者为输入性。提示在传染病流行期间应加强出行管控和隔离。(3)患者在各行政区分布有明显差异:户籍人口多的区域患病人数多。因此,要对户籍人口多的区域加强监控。(4)患者的发病时间多数集中在广东省启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后。提示加强宣传和管控有利于快速检出患者。(5)聚集性患者多见,且轻症为主。提示应注重宣传、提高群众重视程度以减少密切接触,同时对老年、有慢性疾病者重点进行监测。

五、本项研究的局限性

本研究是基于网络资源的研究,存在患者资料不完整、信息更新不够及时等不足,对疾病潜伏期、症状、化验检查、治疗方案等方面不能涉及,存在一定的局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