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服

陈振林

这是一场残酷的战争，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攻城的将军寅已经十多个夜晚没能睡一个好觉，眼睛红红的，像用炭火烤过一样。魁梧的身体里，仍然能发出巨大的力量。他的声音洪大，只是一声号令，全军会闻声而动。

守城的人是个叫做鹏的将军。他其实并不是什么将军，本是个县里的小吏。但是，他算是读过书的人，知道守城抗争，为着这支队伍能够存活下来。鹏将军自己甚至连像样的铠甲也没有，但是，他知道怎样部署城防。城里的兵士们没有不服他的。

双方伤亡惨重。攻城的军队是王的部队，也失之三四。城里的队伍是义军，当年因为没有饭吃，举起了旗帜，成了一支队伍，如今已伤亡大半。城外寅将军的部队每天攻城，城里鹏将军的队伍每天坚守，他们进行的是一场恶毒的拉锯战。

寅将军听命于王，定要将城攻下，好向王去汇报战绩。鹏将军带领兄弟们，定要将城守住，让大家有口饭吃。

“你们投降吧，鹏将军！”寅将军对着城里的队伍喊叫。他的声音很大，穿透到鹏将军的耳朵里。寅将军经历的战争多，知道如果这样拉锯下去，对方的将士将会一个不留。他不忍心看到更多的伤亡。战争会死人，但战争是为了不死人。好几次攻城，寅将军也只是佯攻，他让兵士们射出的箭一天天减少，叫喊声却更大了。他们的装备强大，不是没有了箭矢，是他不愿意看到这种不值得的伤亡。

鹏将军并不理会，他仍指挥着不多的兵士上城，不慌不忙地防守。

“投降吧，你们！”好几天了，寅的兵士们仍在城下叫喊。

“你们挂上白旗吧。”寅的兵士又在喊叫。

城上，却射下了一串箭，城下的兵士向后退却了十多米。

王在京城里不停地发来旨意，让寅将军迅速拿下这座小城。平日似乎只会享乐的王，居然也知道這座小城的军事意义。王说：“要不惜一切代价，宁可空城。”

寅将军手下的将士就急了：“将军，这座小城，我们狠点心，半天就可以拿下的。”可是，寅将军不听，仍旧只是佯攻。

又是三天过去了，城下的军队没有叫喊，城上却挂出了白旗。挂出白旗的人，是鹏将军自己。

“小心有诈。”有将士提醒寅将军。寅将军继续向城墙走近，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只是向城上喊话：“鹏将军，为何归降？”

“昨日巡城，我军已出现兵士相食之现象，故有降意。但我有一条件，方可大开城门而降。”鹏将军回话。

“请讲。”

“我只是归降你寅将军，而不是你的王。”鹏将军大声道。

寅将军大笑：“也好，也好。”

城门大开，城外的兵士进驻到城内。一场残酷的战争戛然而止。

两天之后，降将鹏被带到了王的座前。王怒发冲冠：“一座小城，令我兵士伤亡惨重，迅速推出斩首。”

众将无言，寅将军上前：“我王明鉴，如今正用人之际，不应斩首降将。更何况鹏将军乃有才之人。”

王摆了摆手：“也好，鹏只降你未降我，那就交由你处置吧。”降将鹏活了下来，跟随着寅将军，南征北战，一年内立下了不少战功。

众将士看在眼里，知道这二人肯定会将被嘉奖，继而升职。

可是，到了年底，寅将军却被王找了个说不清的由头，连夜杀了头。

第二天，有人传出消息：降将鹏在自己的将军帐内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