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航
本文主人公
14歲时,母亲瘫痪;22岁时,父亲病逝。为了赡养母亲,王显强背着瘫痪的母亲进城打工15载,历尽千辛万苦,尝尽世间冷暖。在母亲田井贵心里,儿子就是她的“天”;而在儿子王显强心里,母亲就是他的“全世界”。王显强说:“母亲在,家才在啊!”
1983年,王显强出生于重庆市綦江区伏牛村的一个贫困家庭,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王家虽不富裕,但一家人生活得其乐融融。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1998年7月的一天,母亲田井贵从田里干活回家途中,突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经医生检查,确诊为脑栓塞引起下半身瘫痪,胸口以下没有知觉,生活不能自理。
当时,为了维持一家人的生活,父亲农耕时要下田种地,农闲时要到镇上打短工,王显强正在镇上读初三,即将中考,学业非常紧,所以,白天家里只剩下不能动弹的母亲一个人。父亲早晨把饭做好盛在碗里,放在母亲田井贵的身边,留给她中午吃。
有一天,王显强放学回到家中,刚推开房门就闻到一股臭味,进到屋里看到母亲身上、被子上全都是大便。原来,母亲中午吃了父亲早晨预留的饭菜,饭菜因天气炎热馊掉了,母亲吃坏了肚子,想解大便家里又没人,便全屙在了床上。而更令王显强揪心的是,整整一个下午,无法动弹的母亲身体就浸泡在臭气熏天的屎堆里。
王显强一边为母亲清洗,一边流着泪做出决定:放弃读书,回家照顾母亲。老师和同学听说后都劝他,老师说:“以你的成绩完全可以考上重点高中,以后也可以考上大学,就这么放弃了实在太可惜!”王显强流着泪说:“一想到母亲在家里无人照顾,每天都在吃苦受罪,我哪有心思读书考高中啊!”
有了儿子在身边悉心照顾,田井贵的生活就舒适多了。母亲说饿了,王显强就去给母亲煮面条,外加两个荷包蛋;每隔两个小时,王显强给母亲翻一次身,以防生褥疮;他每天给母亲擦一次身子,换一次干净的内衣;为防止因血液不流通而导致肌肉坏死,王显强还每天帮母亲活动腿脚关节,按摩腿脚肌肉。乡亲们都竖起大拇指,夸王显强是孝子。
本以为今后会太平无事,没想到灾难再次来袭。2003年3月,王显强的父亲被查出患了肝癌晚期,出院回家3个月后便撒手人寰。父亲临终时嘱托王显强:“强儿,你一定要照顾好你妈妈啊!”从此,王显强再也没有父亲可以依靠,他要独力撑起这个家,养活自己和母亲。
王显强为母亲梳头
当时,王显强已经20岁了,村里有好心人想给他介绍对象,帮他一起扛起家庭。但王显强不愿意,他不想拖累女孩:“我的母亲我来照顾,我的苦难我来扛。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把母亲照顾好,让她能过得舒心一些。”
王显强决定进城打工挣钱。这时,有人建议他把母亲送去养老院,也有人建议他把母亲寄养在亲戚家,可王显强都不愿意。父亲病逝后,母亲一直郁郁寡欢,不愿与人交流。况且,别人也不了解母亲的脾气习惯,交给谁照顾母亲他都不放心。
王显强对乡亲们说:“我不能撇下我妈不管,我要背着母亲去打工!”村里人听了直摇头:“带着母亲怎么打工?哪个老板会雇你啊?”王显强说:“我自有办法。我现在只有我妈一个亲人了,无论我走到哪儿,我都要把我妈带在身边!”
2004年3月,21岁的王显强背着瘫痪的母亲进到城里找活干。王显强学过一段缝纫技术,所以他想到制衣厂做缝纫工。每来到一家制衣厂求职,他先在门口把母亲安置好,然后进到厂办公室找厂长:“我想在这里打工,你可以给我少开点工资。”制衣厂老板以为遇到了实在人,满心欢喜地说:“可以,放心,工资不会少你1分钱。”
但王显强随后又提出了几个条件:一是要厂里给他们娘俩提供一间宿舍;二是希望宿舍离厂子近一点,方便他照顾母亲;三是希望他可以有多点时间陪伴母亲。老板听了瞪圆了眼:“你是来打工的,还是来尽孝的?走,走,走,我可用不起你!”
求职屡屡受挫,后来,石桥铺一家制衣厂的老板被王显强的孝心打动,答应了他提出的条件:在厂子附近给他们母子租了房,允许他一天之中回家看望母亲两次,每次在1个小时内。
就这样,王显强一边在制衣厂打工,一边照顾瘫痪的母亲。每天,王显强5点准时起床烧水做饭,然后给母亲洗漱、喂饭、按摩,7点钟出门去厂里上班。每天上午9点半和下午3点半,王显强会回家,侍候母亲吃药和大小便。午休时间短,王显强一路跑着回到家中,快速给母亲煮一碗面,喂母亲吃下,然后再跑着回到厂里上班。
然而好景不长,石桥铺制衣厂因产品滞销而倒闭,王显强只好再次带着母亲踏上四处求职的路。有朋友告诉他巴南有几家制衣厂正在招工,待遇不错,王显强决定去巴南试试。他对巴南很陌生,也没有熟人,担心带母亲过去面试会多有不便,更担心母亲跟着他受奔波之苦,于是,王显强决定先把母亲送回綦江表姐家暂住几天,等自己工作有了着落再去接母亲。
没想到,王显强正与巴南一家制衣厂联系,突然接到表姐打来的电话:“阿强,你快点回来,你妈在屋头自杀了!”挂断电话,王显强直奔长途客运站,坐上返回綦江的大巴车。原来,王显强把母亲安顿在表姐家后,母亲以为儿子嫌弃她了,一时想不开便做了傻事。
在綦江医院抢救室,王显强跪在母亲床头痛哭流涕:“娘啊,儿子怎么会不要您呢?儿子只是怕您跟着我路上辛苦,想等工作找好了再来接您啊……”田井贵听了儿子的话,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小时候,家里穷,没有鞋子穿,我妈心疼我,怕我着凉,经常背着我上学。现在,我妈身体不好,无论我走到哪儿,我都要背着她。”王显强流着泪说,“母亲在,人生尚有来处;母亲去,人生只剩归途。无论生活多艰难,我走到哪儿,我的后背上都不能没有母亲!”
经过这件事,王显强突然想明白了:自己背着母亲四处奔波打工,虽然挣到了一些钱,生活也有所改善,但母亲跟着自己颠沛流离,遭了不少罪。自己上班后,母亲只能自己独自待在出租屋,十分孤独,甚至会感到恐惧。而如果住在村子里,左邻右舍会去家里串门,会和母亲唠嗑儿,母亲就不会寂寞了。于是,王显强决定不在城里打工了,回伏牛村去种地,再就近找一份事做,给母亲一个安定的生活。
2019年8月,进城打工15载的王显强背着母亲回到了伏牛村。进到村里,才知道自家的土屋已经被洪水冲塌,无法居住了,无奈,王显强和母亲只好暂住在远房亲戚家。王显强想在村里建一座新房,但他手里没有多少钱。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镇政府送来了危旧房改造资金。他又向乡亲借了一些钱,在村子里修建了一座70平米的砖房。王显强说:“新房虽然很简陋,但很温暖、很舒适,妈妈住在里面一定会很舒心。”
搬进新房,母亲田井贵笑了。王显强在菜园里种上一些母亲喜欢吃的蔬菜,每天都会变着花样给母亲做饭。左邻右舍的乡亲也时常来家里串门,和田井贵唠唠家常,说一些村里发生的大事小事。渐渐地,田井贵的精气神比之前在城里好了很多。
种地赚不到多少钱,不打工生活就很困難。正好村里的环卫工岗位出现空缺,王显强应聘做了村里的环卫工。虽然收入不高,工作又脏又累,但工作时间相对自由,方便他照顾母亲。
每天清扫完村里的街道,王显强都会回到家中,帮母亲洗漱、按摩。天气晴好的时候,他还会把母亲背到院子里的藤椅上,在母亲身上盖上一条棉毯,让母亲晒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他还会请一些老人来家里,陪母亲聊天。
一直以来,田井贵都有一个心结,那就是儿子王显强的终身大事。她心里明白,是她耽误了儿子,没有她拖累儿子,也许孙子都上初中了。2020年除夕夜,田井贵拉着王显强的手说:“儿啊,你今年能给妈领个儿媳回来吗?”王显强笑着哄母亲:“没问题啊,我今年一定给您领个儿媳妇回来!”田井贵开心地笑了,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
其实,这些年王显强也交往过几个女孩,但女孩一听到他不但家穷,家中还有个瘫痪的老母,就都打了退堂鼓。曾有个女孩不嫌他穷,跟他去了家里几次,有一次正赶上母亲解大便,难闻的气味令女孩作呕,女孩转身就走了。从那以后,王显强对交女朋友失去了信心。
然而,背着母亲回到伏牛村后,王显强对一个叫吴桂花的女人动心了。吴桂花31岁,几年前丈夫因病去世,家里还有一个5岁的小男孩。那是王显强上班的第一天,天还没大亮,他就起床去打扫街道和清理垃圾箱。路上,他碰到一个拉着鸡粪车的女人,因为是上坡路,女人拉得很吃力。王显强紧跑几步追上去,在后面帮着推了一段,一直推着车上了坡顶。女人停下车子,转头捋了一下刘海,对他笑了一下:“谢谢!”
后来,王显强了解到,吴桂花的丈夫病世后,她独自养了1000只蛋鸡,养活儿子。随后半年多的时间里,王显强每天早晨都会帮着吴桂花推车,然后再去打扫街道和清理垃圾箱。时间一长,两人擦出了爱情的火花。2020年5月20日,王显强向吴桂花表白:“桂花,如果你不嫌弃我家穷,不嫌弃我有个瘫痪的母亲,那我们就在一起过日子吧。”吴桂花回答道:“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我还怕你嫌我结过婚,带个‘拖油瓶呢!”
田井贵对这个准儿媳十分满意,她拉着吴桂花的手说:“你们好好过日子,我即使走了也能放心了。”吴桂花握着田井贵的手,说:“妈,您可要健健康康地活着,我还要和显强一起好好侍候您呢!”王显强与吴桂花商定,在今年国庆节举行婚礼。
有了爱情的滋润,王显强做事更加踏实用心。他打算婚后辞去环卫工的工作,和吴桂花一起在家里养蛋鸡,并把蛋鸡养殖数量扩大到3000只。他对吴桂花说:“以后鸡场里的脏活累活都由我来干,你只负责技术指导和照顾家庭。”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王显强背着母亲打工15载的事迹,受到社会各界关注,网友们一致称赞他为“重庆孝子”。王显强腼腆地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儿子应该做的,没什么值得称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