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琳
她发现,当自己不再强调『我最正确』的时候,丈夫也会回馈自己的改变。 而夫妻之间这些点滴的温暖,足以让两人会心一笑。
林丽的丈夫王伟怪得很,打眼一看行不通的事,他非要做,还不听林丽的好心劝告。每次林丽提出正确的建议,而王伟又不采纳时,她就很恼火。因为林丽平时工作、家务两头忙,时间很紧张,再遇到丈夫顽固不化时,林丽就有一种浪费时间的挫败感。
一次,林丽要把儿子的婴儿床送到同城的婆婆家,让王伟拆卸后再打车运送。王伟一想到要把一个个部件拧下来,再一个个装回去,就不耐烦地说:“反正这小床有轮子,我把它直接推上出租车就行了,你就别管了!”
林丽皱着眉头说:“整床根本塞不进去,咱别胡闹行吗?拆个床能费多大功夫?”
王伟拍着胸脯保证:“你听我的,我数学比你好,这尺寸上出租车没问题,一侧身就进去了,走吧!”
王伟成竹在胸地把婴儿床蚊帐卸下来,堆在林丽怀里让她抱着,笑着说:“跟我走!”林丽无奈,只能忧心忡忡尾随其后。
好不容易“咯噔噔”把婴儿床推到了小区门口,林丽这嗓子眼儿里的心也咯噔噔跳个不停。一路上,不少目光向他们投来,林丽感觉自己因为这个榆木疙瘩老公出尽了洋相。
更尴尬的还在后面。王伟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就去掀车屁股的后盖,司机一听是要往后备箱放婴儿床,连给他解释的功夫都没留,一溜烟地把车开走了。王伟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林丽说:“司机不拉。”王伟不服气地反驳:“什么人嘛,我就不信了!”接着又拦下一辆较宽敞的私家车。
车主一听王伟愿意加价,立马下车帮忙抬床,奈何婴儿床倔强如王伟,就是不肯把自己憋进狭窄的后排座位。林丽对司机说:“算了吧师傅,别把后排座椅划了,麻烦您了啊!”王伟恼羞成怒,大骂起床来:“什么破床嘛!”
压抑着怒火的林丽帮王伟把床抬到马路牙子上,不客气地说:“干点有用的吧,在家里要是把床拆了,不至于把人丢到这儿来,早听我的就好了!”王伟气呼呼地开始拆床,嘴上还不停,“这床多少钱买的?大不了我再网购一个直接送上门,还用遭这罪?”此时,林丽心中的火苗像毒蛇吐信子一般,直往嘴边窜:“有本事你现在就买啊!”王伟内心的积怨也如蛤蟆身上的脓包,被林丽刺破了,他脱口而出:“有本事你自己把床拆了运啊?”
这时,婆婆电话来了:“王伟,你们走到哪了?要不要你爸开车过去接你们?”王伟瞪了一眼林丽,补了一层笑脸,回道:“没事儿妈,放心吧,一会儿见!”应付了母亲的电话,王伟闷头在路边拧螺丝。林丽双手抱臂,站得离王伟5米远,两人之间一道无形的墙正在逐渐砌高。
每次王伟的固执给家里带来麻烦时,林丽就会顺势扛起正确的大旗,讨伐他一番。
一天,王伟接到短信:“王老师,我又要回来住两天,明晚到。”
王伟和室友李老师合住一套博士后公寓,两室一厅,李老师基本不住。征得李老师同意后,王伟接来林丽和6个月大的儿子,一家三口得以团圆。
林丽有过敏性鼻炎,很容易打喷嚏流鼻涕,擤鼻涕的声音总是会把儿子吵醒。大人被吵醒,翻个身就继续睡着了,小婴儿一旦哭醒,哄半天都难以入眠。
在老家时,林丽已给儿子养成了分房睡小床的习惯,这样大人小孩互不影响休息。住进公寓后,林丽平时把婴儿床借放在李老师屋里,这次李老师要回来,林丽准备按上次的方案,继续和丈夫在客厅打地铺,让儿子睡在他们两口子的卧室里。
王伟摆手否决:“那哪行?李老师看自己回来,咱还得打地铺,不得尴尬死!咱不能让人难堪,就让娃跟咱睡!”
林丽觉得可笑,上次李老师回来,他俩就在客厅打了3天地铺。娃在他们房间独睡,闭着门基本不受影响,娃只要不哭闹,李老师也没任何意见,大家相安无事,有什么可尴尬的?
林丽生气了:“我晚上擤个鼻涕,就把宝宝吵醒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明摆着行不通的事,为何每次都要因为你的固执,搞得一家人都跟着受罪?”
王伟说:“要不这样,今晚和儿子同睡一屋,试一下,实在不行,明晚就打地铺!”
“你爱咋地咋地!”林丽决定,以儿子哭闹为代价,逼丈夫就范。
不出林丽所料,等晚上一起入睡时,习惯独睡的婴儿不适应旁边有动静,一直不肯入睡,哭湿了一大片床单。哪怕夫妻二人已关灯“猫”在黑被窝里,屏气等他停止哭闹,儿子仍啼哭不止。
王伟硬着头皮爬出被窝,带上林丽出了门,过了一会,夜才安静下来。
这下林丽更觉得自己有理了,打好地铺躺下,朝丈夫拱起了后背。王伟也没像往常一样,帮林丽掖一掖被角,而是一把拽起被子裹住自己,来个以背还背。
回想起每次丈夫都否决自己的正确提议,林丽气得难以入眠,干脆划亮了手机。在一个名为“妻子的智慧”的微信群里,她看到一句话:“妻子很多时候虽然事情做正确了,但说话做事,却不顾及丈夫感受。这种不关注伴侣的情绪,只关注对错的强势女人,既会摧毁丈夫的自尊,也对孩子的成长是一种打击。”林丽突然想到了自己糟糕的童年。
小时候,母亲告诉自己不要从高床上跳下来,林丽不听,跳崴了脚,母亲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让你别跳你不听,现在崴了脚,我还要请假带你去医院,麻烦死了。”
从医院出来,林丽的脚已经鼓起一大块,虽然医生说没伤到骨头,但脚一落地,还是疼得牙缝钻着丝丝凉气。母亲却甩开她的手,直接伸出食指点在她脑门边戳边骂:“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事儿精?跳啊!你现在咋不跳了?”来往的病人都回头看她,林丽噙着泪水,暗下决心:以后再不会麻烦母亲一丝一毫。
后来林丽念大学时,急性肺炎住院两周,都没告诉母亲。因为她能猜到,母亲肯定要怼自己:“早告诉过你入秋就要加衣服了,是你自己偏不听我的,所以才着凉,住院了也活该。下次得长记性。”
母亲总认为自己“永远正确”,只要林丽没按她的提议执行,出了后果,母亲就会给她甩脸子看。现在的林丽,在丈夫面前,又扮演起当年母亲的角色。想到父母充满争吵的婚姻,和缺乏安全感的自己,她不想重蹈覆辙,于是决定放下姿态,主动跟丈夫道歉。
第二天早上睡醒,王伟正在穿衣服。看外面下起了雨,林丽说:“带把伞吧!”王伟嫌麻烦,“不带了,办公室有伞。”林丽就没再强求。
王伟出了门,林丽回房间准备开窗透气,伸手一接,雨点还真不小。她再一探头朝楼下望去,半天没见王伟出单元门,她知道,王伟准是看雨大,又坐电梯上来取伞了。她赶忙到客厅茶几上抓起伞,走到门口,探头望着猫眼,果不其然,电梯门一开,王伟又上来了。
林丽顺势将门开出一条缝,伸出一只手,把伞递出去。王伟很好奇,把门又拉开一些,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林丽实话实说:“怕你被雨淋着。”
王伟听了,显然有点诧异,又有点惊喜。他不好意思地伸手抱了抱林丽。大概觉得自己这个举动跟平时反差太大,有点害羞,王伟连电梯都没等,就匆匆走楼梯下了楼。
如果是往常,门一开,林丽定会奉上一句:“叫你拿伞,你不听,看!”接着,王伟就会怒气冲冲,摔门而去,林丽也要生上半天闷气。但是这一次,一切都不同了。林丽想到刚刚丈夫的那个拥抱,还有他抱完了拔腿就跑的架势,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林丽回到房间,坐在床边给王伟发了条信息:“老公,昨天我太着急了,不该强求你打地铺,对不起!”过了一会,王伟回信:“老婆,你都是为了我和孩子好,我心里都知道的,我和宝宝都爱你!
林丽笑了,她发现,当自己不再强调“我最正确”的时候,王伟也会回馈自己的改变。而夫妻之间这些点滴的温暖,足以让两人会心一笑。
有时候,“正确”也没那么重要,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