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冰:画汽车的人

2020-07-21 08:17
名车志 2020年7期
关键词:红旗新能源设计师

在上海黄梅雨季的一个闷热的下午,常冰花了10分钟跟我解释一只Espresso咖啡杯的设计哲学——采访就这样开始了。他说得津津有味,我听得一知半解。庆幸的是,我们终于不必隔着口罩和护目镜交流,这是非常时期里一种格外令人珍惜的自由。

常冰的身份是一名汽车设计师,目前在合众新能源汽车公司(哪吒汽车)担任副总裁,负责产品以及品牌视觉相关设计工作。除了“画汽车”,常冰从小就对与车有关的一切痴迷,命运对他的眷顾表现在最终让兴趣成就了他的事业。除此之外,他还收藏汽车——那些被他称为“轻古车”的已经停产的经典车型,如今都是这个大男孩的玩具。

用“大男孩”来称呼他绝不过分,初见面时,常冰西装内印着辛普森卡通头像的T恤衫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这位想必不是一个无趣的人。在那之后,他对于设计独有的理论将我带入了一个万花筒般的世界。说到兴起之处,他还拿笔在我的采访纸上画起图来,而我则像是拿到了艺术家的真迹般如获至宝。

这是一个注定要成为汽车设计师的人。据常冰说,对汽车莫名的痴狂从小就有,“两三岁的时候就开始画汽车了”。后来父母特地送他去学绘画,但学了一阵才发现,儿子只爱画小汽车。“当时就那么几种车,解放卡车、东风卡车、北京吉普,偶尔能见着上海轿车,我画得都没东西可画了,就开始画拖拉机,最后连农用机械都开始画了。” 高中时期,常冰意外发现一本叫《汽车之友》的杂志,那里的车多,于是开始照着图片画。也正是在这本杂志上,他看到了一则介绍当时国内汽车专业最强的几所高校的信息,之后他顺利被其中的吉林大学汽车工程学院工业设计(汽车车身)系录取。

90年代末,中国的高等学府几乎没有专门的汽车造型设计专业,常冰报考的专业叫工业设计,后面还有个括号注明“汽车车身”。“前两年我们不分专业,都在一起上大课,都是纯工科课程,大部分学生没有艺术基础,我们是先喜欢车,才开始有设计的冲动。” 常冰告诉我,直到升入大三以后,他才开始系统地学习汽车设计,但那也是一套与艺术完全无关的教学方法。“因为2000年之前咱们国家的车都是合资生产的,不需要自主设计。后来是一汽第一次把德国车(奥迪100 C3)拿过来做外形和内饰的全面改款换代,也就是1999年的世纪星,它可以说是中国现代意义上的第一款自主设计的轿车,相比奥迪100只保留了4个车门和前后挡风玻璃。”

2001年,常冰以专业成绩第一名从吉林大学毕业,在老师的推荐下顺利进入一汽技术中心的造型部。据常冰介绍,当时造型部门在每一个汽车厂都是非常弱的存在,一般情况下也就相当于一个普通科的规模。“我在一汽的主要工作是画图、做油泥模型、做三维建模、做色彩和紋理设计,当时其他部门也不知道我们到底在干什么,只知道 ‘那帮人是画画的。” 有那么几年,常冰疯狂地画图,那时他就住在与单位一墙之隔的宿舍里,下班后回家吃完晚饭再去单位干到后半夜,简直是对画图上了瘾。“我画到一定程度就停不下来了,连喝水、上厕所都不想,全心全意地投入。”

由于工作出色,常冰参与的项目越来越多。如今回顾在一汽的15年,最让他有成就感的项目是重新设计红旗轿车经典之作CA770。这是一款上世纪60年代设计完成的车型,曾是我国的阅兵专车,此后虽然有过一些换代尝试,但都没有真正量产,所以CA770的设计成了绝唱。2004年,全新大红旗检阅车项目启动,目标正是在国庆60周年时实现大红旗时隔40余年的全新换代。“在这之前,老百姓心中的红旗只有CA770,甚至连知道CA72的人都不多,所以新的设计必须兼顾 ‘创新与 ‘传承,由于时间跨度太大,最终决定这重启的第一步还是 ‘传承多一些。” 2009年10月1日,时任国家主席胡锦涛乘坐这辆红旗CA7600J缓缓从天安门驶出,常冰难以自制地湿了眼眶。

迈出红旗在车型迭代上突破性的第一步之后,后续的自由度变得更大,常冰所在的团队基于“检阅车”又设计了L9、L7、L5以及H7,这其中既有偏复古的设计,也有完全符合现代审美的全新设计。做完H7的二代产品之后,常冰才决定离开一汽。在被问及为何在一家单位一干就是15年,常冰的答案是,就因为“红旗”。“红旗品牌厚重的历史是其他车企无可比拟的,这是一个很庞大的世界,很吸引人。而且我幸运地赶上了中国汽车蓬勃发展的时期,一个年轻设计师得以快速成长,28岁就有机会尝试整车设计,这在国外是不能想象的。所以当时我获得了很多的锻炼机会,领导也比较信任我,经常点名让我负责新车的造型开发,从五六万到五六百万的车我都做过,在其他品牌可能不会有这种机会。”

职业转换的需求也与整个汽车行业的变化有关。2015年,新能源汽车的市场潜力在中国初露端倪,也正是在那个时间点,常冰接住了来自北汽新能源的橄榄枝,正式加入北汽新能源担任设计总监。在常冰看来,不同的企业就像是不同的学校,北汽新能源是一个全新的独立公司和品牌,相对一汽和红旗来说具有更大的设计自由。而此前从未涉足的新能源领域,可谓给了他大展拳脚的天地。这是一个全新的机会,突然之间,他从“戴着镣铐跳舞”转变成可以“在白纸上自由命题”。

2018年,常冰又迎来了事业上的一次跳跃,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因为“对更自由的设计上了瘾”。合众新能源这家初创公司以及哪吒汽车这个全新的品牌对他而言意味着从零开始塑造一个品牌,在设计上自由度更大,对设计师来说也会更有成就感。常冰希望这是自己担任汽车设计师的最后一份工作,而他对未来的畅想,是创造汽车世界之外的新设计。

对话常冰

Q: 你期望哪吒汽车成为怎样的品牌?

A:年轻、创新、个性,勇于表达自我的品牌,未来经得起历史考验、能被人记住的品牌。我们希望抓住一个特点很鲜明的群体,这个群体不需要太大,他们是具有年轻心态的人,不限定年龄,对传统品牌有不满,乐于接受新的事物。

Q: 你对目前中国的新能源市场怎么看?

A:在100多年的汽车发展历史里,从来没有出现过重大分支,直到现代新能源车的出现。突然有了这么个机会,吸引了一群愿意拥抱这个机会的人,于是大家一拥而上。也恰逢我们具备充足的人才和技术积累,促成了很多新能源企业的诞生,这是很自然的产业发展过程。至于成功还是失败,我觉得不是首要考虑的,只要勇敢地独立思考、认真地开发执行,就一定能活下来而且活得不错。

Q: 最近对你造成触动的事是什么?

A:虚拟现实技术的发展。我觉得虚拟现实技术的发展可能会导致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发生巨大的变化,我们所认为的实际上的物理世界可能也是虚拟的。当虚拟技术可以非常逼真地模拟现实世界的时候,二者之间的界限就不再重要了。

Q: 请各举一例,在担任汽车设计师的这么多年里,让你感觉最有成就感和最有挫败感的事。

A:胡主席坐着检阅车从天安门缓缓驶出的时候,那时候真的是掉了眼泪了。后来习主席又用过一次这个车。但是近几年更让我有成就感的是,我带过的徒弟有了更好的作品,或者学生受到过我的影响。挫败感主要是看到一些很“烂”的设计,到处抄袭、重复的设计受到追捧,那个时候我总要再反思一下设计师这个职业的意义。

Q: 在设计行业有被你视为偶像的人吗?

A: 没有具体的人,但是有我很向往的年代。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汽车设计师还没有那么多约束,我指的主要是来自汽车法规的约束,所以当时的设计师发挥余地很大,并且当时没有互联网,互相的沟通交流没有现在这么多,各自的思考和探索都更独立,因此各自的特色就很明显。

Q: 你都有哪些汽车收藏?

A: 末代林肯Towncar 2002款,末代萨博93 2005款,末代马自达MPV 2004款,奔驰W211 E-Class(四眼仔)2006款,高爾夫MK4 2002款,皇冠133,奔驰GLK, 英菲尼迪Q70L,日产 Leaf,铃木 SX4。这些车都是我非常欣赏的、具有独立精神的经典设计。而且很重要的是,她们都还能通过目前的年检合法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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