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土家族“玩土菩萨”坛堂的设置与装饰

摘  要：“玩土菩萨”，即还土王愿，是湘西土家族人的一种祭祖祈福仪式活动。在仪式举行前，需要行法班坛在还愿户主家中及周边区域进行虚拟意象的坛堂装饰，这些坛堂设置及相关装饰形态都有一定的寓意，承载着土家人的精神意识与哲学思维。

关键词：土家族;还服司;坛堂;装饰

“玩土菩萨”，即还土王愿，它是湘西土家族地区祭祖仪式的一种，整个仪式讲究严格的规范和执行程序。梯玛根据仪式需要在举行还愿的户主家中搭建活动舞台。具体方法就是围绕户主的房屋进行虚构意象的空间划分或遮挡，然后通过假定的时间，让神灵、祭师、户主、观众同处一堂。“玩土菩萨”的坛堂设置是三元的，即人间、阴间、天间，整个坛堂的设置和相关装饰以“三元”象征为中心，营造与之对应的三种环境，从而为鬼、神、人的活动提供场所，同时利用动作、道具、唱词等手段渲染相关情境，使得梯玛在仪式中可以自由出入天上、人间和阴府三界，最终实现人与神灵的沟通，达成还愿的目的。

一、“玩土菩萨”坛堂设置与区域划分

湘西土家族“玩土菩萨”的地点设在举行还愿户主的住宅内和住宅外的晒坪，还有离住宅较近的田野，所有的科仪法事均在以户主住宅为中心的区域里进行。

湘西土家族民宅多为三进三退的平面布局，中间为堂屋，左右兩边为耳屋，耳屋有前后两间，前面为火炕屋，后面为居室。还愿的表演区域主要分布在堂屋，右边火炕屋以及堂屋大门前的平地，分为四个部分：一部分在户主堂屋内，在神壁下方，即神龛的位置，是户主祖先牌位摆放的位置，法事中的敬祖先、请土王、请祖神归位等环节都在这里进行，同时也是八部大王和彭公爵主的神位。在堂屋里离大门较近的位置，与神壁神龛在一条中轴线上，这是“祖师坛”的位置，仪式中的请祖师等主要活动都在这个区域进行;一部分在户主大门外的晒坪，在这里设置白老官人神位，同时在进行“赶白虎”这个环节中改成白虎祭坛，所以在这个区域只表演敬白老官人和赶白虎的仪式;一部分在户主右边火炕屋内，火炕屋的窗户下设置“茶婆婆”神位，在碗柜上设“巴沙老母”和“巴沙婆婆”神位，在这一区域，梯玛一般不作任何表演，只是在仪式中供奉以上神灵;最后一部分在离户主家较近的田野，这个地方只在法事“送瘟神”环节中使用，原则上须为十字路口。

二、“玩菩萨”坛堂的具体装饰

坛堂是“玩土菩萨”的核心空间，也是法事进行的主要区域，因此坛堂的设计非常重要，湘西土家族人在坛堂的布置方面有约定的习惯，不同的表演区域根据仪式需要有不同的搭建方式，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种类型。

（一）土王殿区域装饰

土王殿主要供奉土家族人历史上的两位土王以及户主的家先，位置在堂屋神壁下方，也是堂屋神龛的位置。首先摆上两张八仙方桌，桌上并排陈列猪肉、豆腐、苹果等各种供品，这些供品主要为土王及户主家先提供并让其享用，供品的正前方位置放一个土家人常用的木升子，里面装满白米，代表梯玛做法事时可以调遣的千万兵将，然后插上三株油香和纸人，其中油香用来供奉户主家先及土王，纸人代表求下人间的儿女，木升子的两边各摆放刀削的萝卜或红薯之类材料制作的底座，然后插上天梯，天梯用红纸制作，呈长条形，顶部剪成人的形状，余下部分用镂空的方法做成梯子形状，桌子的正下面地板上放一些竹制筛篮，筛篮里供奉十二瘟头神位，然后在八仙桌与神壁之间的空隙中并列排上两把椅子，椅上放置两个竹制簸箕，里面分别放置土家族新做的衣裳、土匠手工打制的银镯以及纸钱，之后在两把椅子的正上方用刚从山上砍回来的青竹扎成棚檐，悬挂纸钱，再用青黑色头巾从正中间分割成两个空间，分别代表供奉八部大神和彭公爵主神位的两个殿堂。同时，在神壁正中位置贴上家神，也叫家先，家神在全开红纸上用墨汁以厚重饱满的大楷书写，章法形式为中间一行字体较大，内容为“天地君亲师位 ”或“天地国亲师位”，也有写“始高曾祖妣考位”，左右两边两行字体较小，亦为楷体，起头位置从正中间大字一半的位置开始，内容分别为“九天司命太乙府君，×氏堂上一脉英灵”。家神的正下方用的巴掌宽红纸横着书写“安神大吉”，之后在家神两边配上红色对联，具体内容各有不同，大概为赞颂祖先，祈求福祉之类的内容。

（二）祖师殿区域装饰

祖师殿的位置在户主堂屋大门门槛内左侧，首先放八仙桌一张，在桌子四条腿上绑着刚从山上砍回来的青竹，顶部扎成棚子，悬挂神明图轴，神明图轴如中国山水画的中堂样式，是梯玛举行还愿仪式的法事程序图，全图从上至下共分为十一层，按天上、地下两个部分区分，其中天上四层，地下七层，图轴上按形象分为鬼、师、王、神四大类，其中鬼类主要有五猖、牛头马面，师类主要有梯玛的先师，王类主要有向老官人、彭公爵主、八部大神，神类主要有茶婆、千岁公婆、七贤人、日月、三清等，全图呈现了还愿所要敬奉的各路鬼神。神明图轴主要由民间画工制作，以白描手法勾型，再平涂色彩，整个画面以暖色调为主，同时运用黑、白、红、黄、蓝等几种传统色彩。神明图轴色彩的运用受阴阳五行影响较大。中国传统五行认为白为金，黑为水，青为木，赤为火，黄为土，而黑白红黄蓝分别对应赤、青、黄、白、黑， 即金、木、水、火、土，从中国色彩论上说，阳为赤、黄、白，阴为青、黑，以五行生克关系推理，青（木）、赤（火）相配，因木生火，故赤色突出;黄（土）、赤（火）相配，因火生土，故黄色突出;青（木）、黄（土）相配，因木生土，故青色突出等。神明图轴的色彩运用深受中国古代传统哲学思想的影响，但整体来说，制作工艺较为粗糙，艺术造型朴实稚拙，为典型的民间绘画风格，体现了土家族人平实的审美意识。在神明图轴前一般摆放祖师像，主要材质是铜，造型为人骑马上，头戴圆形纱帽，身穿长袍，神态正义，祖师像的正前方，同样置一木升，里放大米，表示千万兵将，同时插上三株油香表示敬奉，两旁插上天梯，祖师像的旁边挂上农村用的杆秤，用来解钱时衡量纸钱的重量，以上为祖师殿坛堂的设置及相关装饰。

（三）向王天子、白虎坛区域装饰

向王天子神位设置在户主大门边的晒坪，也叫向老官人的神位，传说向王天子被土王封为军师，统领八府，皇帝接见他以后，见其文武双全，于是生戒备之心，怕与自己争夺江山，遂赐御酒一瓶，实而有毒，向王天子行至白馬渡，喝酒解渴，顿时七窍流血而亡，因为向王天子死在外面，属于猖死，所以不能进屋，只能在屋外设坛。具体为先摆上一张八仙桌，在桌上摆上各式供品，但必有一只生猪腿，因为向王天子生前非常喜欢吃生肉，同时在桌子旁边摆上椅子，椅子上铺上绣有四十八勾图案的织锦，然后放上竹制簸箕，簸箕里呈供衣服、首饰等物品。另外，白虎祭坛的位置与向王天子的神坛位置一样，敬奉向王天子的法事完成以后，帮手们会撤掉白王天子神位，换成白虎坛神位，供还愿的最后一堂法事驱白虎的环节使用。白虎祭坛的设置，首先是摆上八仙桌一张，桌上摆放香米一碗，两杯白酒，两碗斋饭，同时在八仙桌的一边脚上捆绑一根高高耸起的竹竿，顶端留三根竹枝，并将活公鸡一只悬挂在竹枝上，同时悬挂油香三根和纸钱二十张，表示白虎坛。举行法事时，由梯玛亲自进行，当唱词念完，如果供鸡未被惊动，说明白虎没有赶走，户主家的小孩会有灾难，如果供鸡拍翅惊飞，则说明白虎被赶出户主住宅，然后梯玛挥刀砍断竹竿，销毁白虎坛，至此整堂还愿仪式目标达成，可以顺利收煞。

（四）巴沙老母、茶婆婆神坛区域装饰

巴沙老母及茶婆婆神位放置在户主右侧火炕屋内，巴沙老母叫巴沙婆婆，土家族语又称“拔帕”，是婴幼儿的抚育神，据说是向王天子的三娘子，其坛位的设置及相关装饰如下：土家族人的火炕屋和厨房一般为同一间屋，平时烤火、取暖和生火做饭大多围着火炕进行，所以碗柜也放在此屋。巴沙老母的神位，是先用红薯或萝卜切成墩状作为底座，然后用乡下草纸剪成人的形状，并用两根竹签夹住，插于底座之上，代表拔帕神。茶婆婆神坛一般放置在火炕屋的窗户下面，首先摆上一把椅子，椅子上放置若干供品、香炉等物品，同时在香炉里插上油香三根进行敬奉。敬拔帕在还愿仪式中是非常重要的一堂法事，因为其关系到土家人的子孙繁衍，而这正是土家人，同时也是中国传统社会民众极其重视的问题。茶婆婆、巴沙老母神位所在的火炕屋在举行还愿仪式时没有任何法事活动，只是进行神灵供奉，所以这一区域的设置及相关装饰相对其他区域来说比较简单。

三、“玩土菩萨”坛堂装饰的价值

“玩土菩萨”是湘西地区土家族群中较为神秘的文化现象之一，它真实记录了土家族人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宗教信仰，其中广泛渗透儒、道、释三大学派的传统文化因子，属于土家族群的独特民俗。土家族人有浓重的崇祖意识，认为人存在因果报应，所以在整个仪式中大量举行超度活动。“玩土菩萨”坛堂装饰大量运用美术媒介营造神性空间，其民间美术样式相对于其他民族来讲具有独特性、典型性、原始性，充满了淳朴、粗犷、稚拙、厚重的审美趣味，同时承载着该族群独有的思维方式及精神价值，体现着这个民族的生存生活方式。我们可以通过其艺术形态解读其生命意识和精神信仰，对深入研究少数民族民间美术发展及其形态内涵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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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吴工，吉首大学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