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亲戚

◎赵明宇

在元城，退休老干部没了老伴，找女保姆照顾自己的衣食住行。说是女保姆，其实是夫妻，只是不领结婚证，以后不产生财产纠纷，儿女们既放心，又省心。

老唐的老伴去世5年了，儿女们不在身边，他的退休金花不完，不想委屈自己，也动了花花肠子。他去了几次家政服务公司，挑选了一个甘肃女人。女人高挑个儿，50多岁，虽是农村妇女，却干净利落，面相淳朴。女人说，跟男人离婚了，家里有个儿子，她出来打工挣钱。女人提出每月多要一千块钱，老唐答应了，只要自己晚年快乐，钱算啥。

女人有一手好厨艺，把老唐伺候得舒舒服服，晚上钻被窝，给老唐捏肩膀，给老唐讲故事，讲得老唐心花怒放。老唐的前妻是个母老虎，老唐晚年却得到一个温柔的女人，仿佛年轻了20岁。唯一让老唐不满意的，是女人每天出去买菜，半天不回来。老唐提意见，女人说喜欢逛街，集贸市场好热闹啊，顺便看看。

女人很勤快，做饭洗衣服，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老唐住医院，女人跑前跑后伺候，从医院回来瘦了七八斤，把老唐心疼得不行。

有一次半夜醒来，老唐发现女人睁着眼睛。老唐吓一跳，问她是不是有事儿，有事儿你就说话，不要瞒着我啊。女人警觉地擦了一下眼睛，说老唐，你先借给我一万块钱行不行？就算我预支下两个月的工资了。

老唐心想，这女人看着老实，终于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老唐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处理这类事情，很会打太极。老唐给女人掖掖被角，说先睡吧，先睡吧，我明天想办法。女人听了，抱紧了老唐。

第二天，女人出去买菜，老唐悄悄跟踪女人。女人从菜市场出来，拐进附近的胡同，进了一个大杂院。大杂院一溜平房，住的是从农村来城里捡破烂的人，又脏又乱。过了好大一阵子，女人才慌慌张张地走出来。

吃饭的时候，女人给老唐夹菜。老唐说，你有事儿瞒着我，一定有事儿。女人的手停住了，说老唐你是好人，我就把实话告诉你吧，哪怕你把我辞了，我心里倒也坦然。是我骗了你。我家男人做生意赔了钱，出去打工，在脚手架上跌下来，双腿残废了。为了躲债，我和他办了离婚手续。儿子和儿媳妇嫌弃我们，我就带着他出来打工。我没技术，只能做保姆，在菜市场附近租一间房，养着他。这几天男人病了，做小手术需要钱，我只好向你借钱。儿子在老家盖房子，实在是拿不出钱，愁得我睡不着。

老唐说，我就知道你有心事的，吃了饭，我和你去把你家男人接来。别在那个地方住了，租房子花钱，还没暖气，自己也还照顾不了自己。女人说不行不行，这叫啥事儿。老唐说，家里多个说话的多好啊，你不去，我去。

老唐搀着男人向家走，女人抱着被褥在后面跟着。老唐说，家里啥也不缺，把那被褥扔了吧。女人说，这被褥是新买的，扔了可惜啊。

晚上，女人安置好男人，到老唐房间来。老唐把工资卡交给女人，说这个卡，你拿着，用多少，取多少。老唐说完，把女人向外推，说你照顾你的男人吧，先给他洗个澡，换一身干净衣服。女人说，我早就跟他办了离婚手续，已经不是他老婆了。老唐说，离了婚，情还在嘛。去吧，明天我陪你家男人到外面走走，散散心。女人说那不好吧，如果有人问你俩啥关系，你咋说？

老唐说，啥关系，老亲戚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