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何哲,周志明,王 飞
(安徽农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安徽 合肥 230000)
税收是国家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是国家改革和发展的重要保障,企业的税收激进行为一直备受国家社会关注。但据最近国家税务总局网站数据显示,2019 年税务部门打击涉税违法活动企业超过10 万户,遍布各个行业。企业如何采取税收策略,避免违法避税行为已成为企业不可避免的问题。
税收激进是公司长期降低其现金有效税率的任何行为的激进程度,包括完全符合法律以及灰色区域的避税行为。鉴于税制的结构和执行过程,企业面临着减少纳税额或预期纳税额的机会。管理者的税收决策由于受到外界环境以及自身有限认知影响,从而影响企业包括税务方面等一系列决策。对于企业管理者税收激进决策的选择,比较普遍认为在委托代理理论框架下,管理者和股东之间存在固有的代理冲突,私利的驱动使得管理者进行复杂的盈余管理行为使得企业税收方案充满激进性,但避税并不一定意味着企业从事任何不正当的活动,税法中同样有许多规定允许或鼓励公司减税以促进企业的长远发展。管理者主体特征对于税收策略的选择会产生重要的影响。税收征管是政府对于企业税收监管的一项重要措施,当管理者采取灰色甚至是违法的税收激进行为时,政府的税务稽查能有效抑制其税收激进行为。
基于此,本文以2008—2018 年我国沪深两市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考察管理者认知偏差对税收激进的影响。本文主要贡献有:首先,目前尚无文献研究管理者认知对企业税务决策影响的相关文献。本文基于管理者非理性的角度考察其认知偏差对税收激进行为中所产生的影响。其次,本文以管理者认知为切入点考察了管理者过度自信和短视两个角度探究合理或违规的税收激进行为的影响,充实了管理者特征理论的相关研究。最后,本文还考察了税收征管的政府治理机制对管理者认知偏差与企业税收激进行为关系的调节作用。这对如何有效约束企业税收激进行为具有实践指导意义。
高阶理论认为企业的战略选择和绩效受到高级管理者的影响。由于人是具备有限理性,管理者做出决策通常受到其心理、信念和偏好等综合因素的制约。基于此,本文试图区分管理者过度自信和短视两方面,分析管理层认知偏差对企业税收激进行为的影响。
1.管理者过度自信与企业税收激进行为。过度自信是进行决策中所发生的认知偏差的一种,过度自信是指管理者主体对自身能力、知识和判断的认知发生一定的扭曲,过于相信自己所做出的各种决策意见,高估项目成功的可能性。过度自信的管理者一般对事务判断的乐观程度也高于大众,相信自己有能力应对在未来面临的各种风险。
过度自信的管理者往往选择激进型战略以满足自身企业扩张的意愿,进行融资时过度自信的管理者往往不愿意付出降低对企业的控制权的代价,他们认为有能力应对将来所面临的各种风险,带领企业发展,因而企业管理者会优先选择债务融资方式。同时,企业进行债务融资时,由于税盾效应的存在,债务所产生的利息费用会作为税前扣除,这更促使管理者使用债务融资满足企业需求,造成实际利息支出加大,税盾拐点降低,公司的税收激进程度加深。
在委托代理框架下,管理者会影响董事会和投资者可获得信息的质量,过度自信的管理者代理冲突更为严重,管理者可能会凭借高度的专业化背景、内幕信息资源等优势,进行隐蔽且复杂的交易来达成自利行为,提升管理层自利机会主义下的税后激进冒险行为的发生的可能性。同时,复杂的税收激进手段需要一定专业知识的支撑,过度自信的管理者往往拥有较高的学历,丰富的税收理论实践经验,对于管理者本身来说可以利用专业学历阅历优势采取对企业有利的避税手段,使得税收行为更加激进。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1:管理者过度自信促进了企业税收激进程度。
2.管理者短视与企业税收激进行为。在具体税务实践中,有许多领域的法律不明确,特别是对于复杂的交易,管理者可能会根据自身立场对其报税表进行处理,采取的盈余管理方式不同,最终利润结果也是不确定的。税后经营利润是企业管理决策的重要因素,减少企业纳税义务是管理者的行为特征之一。现代企业管理层主要由短任期高级管理层组成,董事会在任命管理者的时候,通常会选择能给公司带来一定税后经营利润的管理人员,而不考虑董事会具体的选用机制(Goel,2008)[1]。公司的决策是由管理者的欲望强烈驱动的,短视的管理者更积极地通过避税来增加公司价值,即使在职业生涯初期制定出良好的职业规划,为了连任,在短期收益的诱惑下也可能做出违背长期规划的决策。
Almazan 最早将时间性引入到税收决策中,政府发现并实施逃税的惩罚,其评估时间要晚于非法避税时期,这涉及到跨期决策的问题。公司的管理者通常在需要做出跨期决策的时候,会衡量发生在不同时期的收益和成本,跨期决策理论认为行为主体在处在时间跨度所做出的决策时,决策过程取决于管理者自身的有限理性认知。管理者对于跨期决策有两种决定,当代价是长期的,利益占据决策的主导地位。但是一旦当代价是当期时,管理者会往往选择避免代价,心理学家称之为“偏好逆转”模式,并利用双曲线贴现模型来解释行为主体时间决策主体不一致的现象(David,1998)[2]。公司管理者短视会导致企业短期投资变多,进而危害到公司未来业绩和盈利水平(王海明和曾德明,2013)[3]。由于跨期决策的存在,现实中短视的管理者对激进税收政策的负面后果的严重性不能有效的认知,不能有效权衡在跨期决策中的成本与费用,做出错误的税务决策。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2:管理者短视程度越高,企业选择激进税收政策的行为选择倾向越大。
税收是政府非常重要的政策工具,具有强制性、无偿性等特点。在企业看来,税收代表着的一项“潜在的损失”。根据前景理论认为,税收征管强度的增加意味着企业的不正当的避税活动受到打压,避税可能性降低,税收成本增加,税收激进性降低成为了必然。从委托代理角度,由于税收的激进性会增加管理层的寻租机会(曾爱民等,2019)[4],股东往往对于避税的期望不大,当政府加强税务稽查时,管理层的寻租成本大大增加,降低管理层税收激进活动中的机会成本。一旦管理层的非法避税活动被发现,管理层会面临股东和司法机关的双重诉讼,造成声誉和前途的双重打击。税收征管活动降低了由于管理层认知偏差所造成的税收激进中的股东和管理者之间的代理冲突。税收征管强度的增强会增加公司的信息透明度,管理者的行为会受到更多人的监督,自然就降低了企业的税收激进性。
但企业避税并不一定意味着企业从事所有不正当的活动,税收征管能最大程度地减少管理者短视行为所造成的偷税漏税情况,但是对于由管理者过度自信精心设计的税收激进方案,税务部门发现难度较大,其次,企业由于战略扩张所进行的研发投入和债务融资是在合理的税收政策范畴,税收征管强度的增加对其税收激进的影响不显著。因此本文做出如下假设:
H3:在税收征管越强的地区,管理者短视所导致企业的税收激进度更低。但税收征管对于由管理者过度自信所导致的税收激进的影响不显著。
本文选择2008—2018 年沪深A 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并剔除金融业、*ST 和ST、财务状况异常或样本缺失的数据、所得税为负的公司后得到5 809个观察值,所有数据来自CSMAR,WIND 数据库。
1.管理者认知的度量
(1)管理层过度自信(OC):管理者自身的特征是影响管理者过度自信的关键指标。因此本文借鉴余明桂等(2006)[5]的研究,从性别、年龄、学历、专业背景、两职和一等虚拟变量维度进行测度,以最终得分作为管理层过度自信的衡量指标。
(2)管理者短视(OY):鉴于管理层短视认知偏差难以量化,本文用反映股东交易频繁程度的股数换手率指标来间接度量,具体为个股年交易总股数/个股年平均流通股股数作为管理层短视的衡量指标。
2.税收激进的度量
税收激进由如下模型得到:
TACC 为总应计利润,等于(净利润-经营活动产生的净现金流)/总资产。u 表示公司i 在样本期间内残差的平均值,ε 表示t 年度残差与公司平均残差的偏离度。
3.税收征管的度量
对于税收征管的衡量构建模型:
其中,Ti,t为P 省(自治区、直辖市,下同)在t 年的税收收入;GDPi,t为P 省在t 年的国民生产总值;IND1 和IND2 分别为P 省在t 年第一产业和第二产业的产值;Openi,tGDPi,t为i 省t 年进出口贸易总额。其次,使用模型(1)估计预期税收收入。最后,构建省份地区税收征管强度的指标TE。
4.控制变量
借鉴相关企业避税以及税收激进程度的相关文献,本文选取公司总资产账面金额的自然对数(SIZE)、净资产增长率(GROW)、财务杠杆(LEV)、净资产收益率(ROA),加入年度哑变量及行业哑变量。
5.模型设计
为检验管理者认知偏差对税收及激进程度的影响,构建模型4:
为验证税收征管所起到的调节作用之间的关系,构建模型5:
由表1 的描述性统计可知,衡量税收激进程度的DDBTD 指标的均值为-0.001,但是标准差却为0.068,说明不同上市公司之间的税收激进性行为有较高的差异,而衡量管理者认知差异的管理者自信程度与管理者短视的均值和标准差分别为0.095,0.641 与0.145,0.81,显示不同公司的管理者认知都有显著差异。不同地区的税收征管的均值和标准差为0.095 和0.031,国内不同省份之间的税收征管强度水平总体一致。其他衡量企业运营情况的指标与实际情况相符。
表1 描述性统计
结果列示于表2,第(1)列和第(2)列的管理者过度自信与税收激进程度的关系,在没有加入任何控制变量的情况(1)下,税收激进程度的系数为(0.026)正,在1%水平上显著。第(2)列加入了控制变量和年份行业虚拟变量显著性水平约为2%,仍然说明更高程度的管理者过度自信与企业的税收激进性呈正相关,这一结果和假设1 是一致的。第(3)列到第(4)列的被解释变量为管理者短视程度,在逐步增加控制变量、行业年度虚拟变量的检验中,解释变量的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这说明更高的管理者过度自信会显著增加企业激进程度。这一结果与假设2 一致。
对于税收征管对管理者认知与税收激进行为关系的调节作用。模型1、模型2 中加入税收征管(Yha)作为控制变量,进而完成控制效应模型3 的回归,并在此基础之上,加入税收征管与税收激进行为的交互项(Yhat*oy,Yhat*oc)完成调节效应,列(5)、列(6)表示了回归结果,结果显示管理者短视与税收征管的交互项Yhat*oy 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回归系数为-0.066,税收征管能有效抑制由管理者认知偏差所导致的灰色甚至是非法的税收激进行为,有效缓解了企业的税收激进行为。但管理者过度自信和税收征管的交互项Yhat*oc 的系数不显著,证明了政府的税务稽查对于由管理者过度自信所导致的合理合法以及精心准备的税收激进行为得不到有效的抑制。以上结果,证明了之前的理论预期,如表2 所示。
表2 主检验回归结果分析
针对我国上市企业中广泛存在的税收激进问题,本文实证分析了管理者认知与税收激进性两者间的关系,着重考察了税收征管对两者之间的调节关系并进行了研究。研究发现:第一,管理者过度自信以及短视等认知偏差均会促进公司的税收激进行为。第二,两者促进公司税收激进行为的机理不同,管理者过度自信主要是由于高估自身能力,导致企业战略更加积极,加大研发投入,进行债务融资等方面促进的。而管理者短视是由于管理者和股东之间的代理冲突,导致管理者冒险机会主义,对公司的长远发展不利。第三,税收征管的调节作用,只能在管理者进行不当的避税行为时才能取得良好的抑制作用,但对于过度自信的合理避税行为,抑制作用不大。
本文对管理者认知和企业税收激进性关系进行了详细的分析,但关于企业税收激进程度的内在问题上还有许多局限性。第一,为什么即使在同一行业的公司之间,公司激进程度也有如此大的差异?第二,长期采取税收激进行为的公司和管理者是否会受到诸如涉嫌避税的诉讼?第三,对于灰色避税手段包括税收激进行为的处罚是取决于收入少报,还是取决于税收少报,本文并没有研究,希望能在未来研究中得到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