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文学方法论研究

2020-07-09 12:58李晓媛
青年生活 2020年2期
关键词:古代文学研究方法红楼梦

李晓媛

摘要:中国古代文学作为我国的一门传统学科,研究方式多样。《红楼梦》是我国古典小说额巅峰之作,全面而深刻地反映了封建社会盛极而衰时代的特征。关于它的研究方法和研究阶段代表了我国古代文学的发展历程和研究水平。虽然是古代的小说,但发展到近代,研究方式已深受西方思想影响,展现出崭新的、独特的研究视角,产生了名为红学的专门学问,让研究更加深入合理。

关键词:古代文学;研究方法;《红楼梦》

一、学术研究方法的创新

古代文学是一门历史悠久的传统学科,我国最初的古代文学研究分为宏观、微观两种层次。宏观研究是指全面性、总体性的研究,比如魏晋时期的陆机《文赋》和刘勰的《文心雕龙》。微观研究是指针对某种作品、文体提出的专门性研究,微观研究之风则在隋唐后日益盛起,主要是研究个别的作品。

到了近代,古代文学的研究方法除了传统的训诂、校勘、考订、笺注等之外,变得更加现代化和多元化。王国维提出“二重证据法”,将文献与考古研究相结合。当代学者叶舒宪又提出了“三重证据法”,即用外国的、世界的理论去论证中国的文学。这些具有历史理性的研究方法的出现是可喜的,说明古代文学这一传统学科受到了西方科学革命新方法的影响,不断取得新进展。

提到古代文学的微观研究,红学研究是一个著名的研究领域,即研究曹雪芹的《红楼梦》。鲁迅先生说:“自从红楼梦诞生以来,传统的思想和写法都被打破了。”自此书问世以来,红学研究层出不穷。“红学”一词在光绪年间便已经产生,但红学在清代没有形成系统的学说,也没有得到知识分子的足够重视。红学的研究地位和学术地位的确立,离不开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以来各学者的努力,如红学的奠基人胡适所撰的《红楼梦考证》和俞平伯的《红楼梦辨》。关于《红楼梦》,学者们从不同的领域去挖掘研究,如中国传统的有评点方法、题咏方法、索隐方法、考据方法等,西方传入的则有小说批评方法、美学方法、社会学方法、价值学方法、逻辑学方法等。

经过多年红学的发展,红楼梦的各个角度都被研究得比较透彻,但刘上生另辟蹊径,提出了从心理学的角度去分析《红楼梦》,研究文本与作者内心的深层心理联系。他在1997年出版了《曹雪芹——(红楼梦)心理新诠》,以作者的三重情节和小说的双向投射为论述中心,剖析了曹雪芹内心潜意识与书中人物性格、情节矛盾的关系。曹雪芹的个人范式是复杂的,他追求一种理想的境界和爱的奉献,他的经历是坎坷的、情感是丰富的,书中的许多内容都有对作者个人思想的暗示性和指向性。

首先,盛衰记忆和怀旧情结。书中关于主人公贾宝玉具体的年龄强调仅有一次,是十三岁。江南甄府派人来到贾府,贾母问贾宝玉“几岁了?上学不曾?”四人笑说“今年十三岁了。”次年,甄府被抄家。在雍正五年,上谕著江南总督范时绎查封了曹頫(曹雪芹父亲)的家产。大约在次年(1728)正月十五日,曹頫在江南家产被抄没,所有田产房屋人口等项,均由雍正赏赐给隋赫德。当年曹雪芹正是十三岁,这个年纪由此成为他人生的分界线,前十三年富裕的少年子弟生活从此消散,一去不返。因此,他刻意地《红楼梦》中留下了记录。

其次,奴役创伤和回归情结。曹雪芹受祖父曹寅影响,有石头情节,因此他原本的书名叫做《石头记》。曹寅手定《楝亭集》卷首诗就以“爱此一片石”开头,且以女娲以石补天的神话作为切入点,隐喻了反抗俗世的意志和情感人性论。因此曹雪芹以石头为全书开端,将其作为自我人格的寓体。曹雪芹身在仕宦包衣世家,他的少年人生是显贵的,之后才没落了。作为一个经历过身份转换的人,他在创作时更能理解不同人的内心状态,并对于贵族主子和奴婢下人有了人格的双重投射。他既有着对自我的关怀,又有着对他人的人道主义关怀,表现出先进的民主思想。反奴人格是主体人格,奴性人格是非主体人格,二者相对立冲突。第46回鸳鸯抗婚不嫁,“我这一辈子莫说是‘宝玉,便是‘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横竖不嫁人就完了!”曹雪芹写《红楼梦》时是乾隆当政,他曾被封为“宝亲王”,他也是内务府包衣的最高主子。曹雪芹的祖辈和他都曾在内务府任职,难免受到主子和上层奴仆的剥削,他对此有着深刻的人生体验。因此大量主仆之间、奴仆之间的故事,正是他反奴思想性格的完整投影。曹雪芹的反奴人格和反奴思想,既投射在同情奴隶的贵族公子贾宝玉身上,又投射在具有反奴人格的奴隶形象上。

最后,怜惜女性情节。《红楼梦》中描绘了一个美好的女儿世界,把女性的地位提高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这在之前的作品中是绝无仅有的。里面创造的清浊对立的两个世界两大形象群,清中有浊、浊中有清的性格描绘,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女儿不同性格命运的创造,小姐、侍妾、丫环、女伶、才女、烈女等形象系列不同典型的塑造,都是正逆投射的结果。即内容和形式朝相反的方向投射,怜惜女性投射为对荣华富贵的夸张渲染。提到甄宝玉家大姑娘二姑娘都嫁在京城时,曹寅“二女皆为王妃”,一为平郡王妃,一为侍卫某王子。平郡王府地位尊贵,贾母话中说二姑娘“更不自尊自大”,显然透露了曹家对平郡王府的微词。再说奴婢女伶。曹家为织造时蓄奴甚多,至曹府被抄时尚有百人,其中必有不少与曹雪芹关系亲近的丫环婢女。后曹家渐衰,但因讲究排场,这些女伶有的还一直留在曹府。曹雪芹的心性发展是从少年时代的“怡红”(意淫)到中年以后的“悼红”,这是一种渐变的心理置换。曹雪芹为曹顒遗腹子,母亲马氏守寡。叔父和母亲对他要求很严格,他只能在祖母的溺爱和闺中密友的照顾下得到替代性补偿。他心中女性的一面,即阿尼玛原型,与现实中的少女群体相契合,产生出陪伴性渴望,再加上男性家长以及女性长辈的厌恶性严厉管束,恋母情结也转化为对少女原型的女性美崇拜。

刘上升的这种类观点另辟蹊径,鞭辟入里,认为创作源泉是曹雪芹内心的投射,分析独到,让红学研究又迈上了一个新台阶。

二、红学研究方法的阶段与内容

红学纵向划分为三个时期,分别是旧红学、新红学和当代红学。舊红学,指的是五四运动以前的红学;新红学,指的是五四运动以后至1954年的红学;1954年至今,是当代红学时期。清末西方思想传入之后,在东西方交融的文化背景下,红学研究范式已经扩展到了西方外来学说领域。外来的西方文化、哲学思想、理论方法对红学研究朝新方向发展起了巨大作用,新的红学范式逐渐整合形成。目前,要考察红学研究,就是考察中西方融合下的红学研究范式。在研究时,不仅要发掘其内在的中国传统研究方法,也要探究其西方理论来源,才能推动现代学术的崭新建构过程。红学研究经历了两百多年的风雨,因为各位先人的努力钻研,才有了今天的成果和规模。其中,红学研究有几个标志性的创新研究阶段:

第一,20世纪初。王国维最先用西方思想去阐释了《红楼梦》。1904 年,王氏发表《红楼梦评论》,用叔本华的哲学理论去深入分析《红楼梦》,深入体现了《红楼梦》的悲剧精神,可谓前无古人,石破天惊。他在书中谈论了人生和美术的联系,表现出生活的欲望和本质,主张将人生中的困境转化为美的追求和灵魂的不懈抗争,定义了美学与伦理的标准。贾宝玉之所以最后选择出家,不是由于看到他人的苦痛,而是自己感到苦痛,万念俱灰,无法排遣。正如叔本华在《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一书中写道:“原来意志之否定的本质不在于人们对痛苦深恶痛绝,而是在于对生活的享乐深恶痛绝。”

第二,20世纪20年代。代表人物有两个人,一是胡适,二是鲁迅。1921年胡适发表《红楼梦考证》,二是这被公认为是“新红学”的开端。“新红学”之“新”,第一在于方法新,运用了考证方法。但其实考证方法并非胡适的独创。它历史悠久,在汉代经学中,就已被学者们较为成功地运用过,出现了以郑玄为代表的“郑学”、“汉学”。胡适将实验主义思想、方法与中国传统的考据学相结合的科学考证法: 寻求证据,尊重证据,从证据里推导出结论。胡适曾将此法概括为“大胆地假设,小心地求证”,并终生提倡。第二,考证之内容新,主要集中在不被重视的作者、版本和时代三个问题上。因为方法先进,他不仅轻而易举地摧破了索隐派(“旧红学”),并能在以后的问题研究上不断深入、发展。凡治“红学”之人,无论是反对“新红学”也好,拥护“新红学”也好,都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新红学”是近百年红学学术史上影响最大的流派。胡适专注于红学研究,多次先后发表关于《红楼梦》的文章,如《红楼梦考证》(1921)、《跋红楼梦考证》(1922)、《重印乾隆壬子本红楼梦序》(1927)、《考证红楼梦的新材料》(1928)等。陈维昭说道:“他是一位学贯中西的学者,所以,对着中国文明,他大讲科学精神与科学方法;对着西方文明,他大讲传统考据学。……从这一良苦用心上,我们可以明白胡适对待传统国学的复杂态度的隐衷。”[2]61胡适曾经是新文化运动两大领袖之一,提倡白话文学,并推动了亚东图书馆大量翻印中国优秀的白话小说,《红楼梦》是其首选。而胡适创立“新红学”的《红楼梦考证》就是为亚东本写的《导言》。同时,胡适在新文化运动中提出用科学的方法整理国故,例如《红楼梦》以及其他旧小说的考证就是示例。

1920年,作者鲁迅应邀在北京大学等高校讲授中国小说史,他把讲义油印出来散发给学生,是为《小说史大略》。《中国小说史略》是在《小说史大略》的基础上修补增订而成,并在1923年出版。鲁迅是对《红楼梦》评价最高而又十分准确的一位大家,他红学的文献资料主要保存在《中国小说史略》,其他就只有一些杂论。他指出,《红楼梦》最大的特点是“如实描写,并无讳饰”,是“清之人情小说”。他认为红楼梦并不华丽藻饰,而是一部壮阔、详细、真实地反映生活的作品,并且主题的说法是因人而异,存在灵活性。鲁迅红学有两个关键点:一是方法上坚持文学欣赏,二是内容上坚持“人情说”,具备了一种宏大丰富的品格。

第三,50至70年代的红学研究。“新红学”产生后 33 年,国家最高领导人发动了对俞平伯《红楼梦》研究的批判,并进而发动了对“胡适资产阶级唯心主义”的批判,“新红学”遭遇到前所未有的重创。但新红学并没有被打倒,因为从 1954 年到 1978 年,真正能在红学史上占据一席之地,并经得住历史考验的是俞平伯辑的《脂砚斋红楼梦辑评》(1954年),俞校《红楼梦八十回校本》( 1958年) ,吴恩裕著《有关曹雪芹八种》(1958年,稍后的《十种》),周汝昌著《曹雪芹丛考》、修订的《红楼梦新证》,以及学界围绕曹雪芹生卒年的讨论,有关《红楼梦》新版本的发现和研究等。所有这些,都属于“新红学”的范畴。马克思主义认为,“人的本质就其现实性而言,是社会关系的总和。而在阶级社会里,特别是当阶级矛盾趋于激化时,阶级性常常鲜明地表现在人的本质中。”因此马克思主义是从阶级观、本质论的角度去做红学研究的。李希凡是马克思主义红学的代表人物。李希凡认为,研究每个人物都要从本质出发,如认为刘姥姥时表达了对穷人阶级的同情和富人阶级奢侈的批判,但同时也用普遍性观点论述了刘姥姥进大观园的“超阶级”艺术表现,让人物更有灵活性,揭示了贫富悬殊的社会问题。

库恩的范式革命理论是针对自然科学而提出的,范式结构是一种价值体系,同时也能够解决特定难题。每一个成熟的科学共同体,都有属于自己学科的范式。难题不是一成不变的,旧难题解决后,又会有新难题产生,当原有范式解决不了新出现的难题时,危机就出现了。但是,文本诠释只是一种开放式的解释行为,而不是终结。一种范式被接受,例如红学,它应用的范围开始会变得相对狭窄,但与此同时,边界性正是“红学”的本体、本性之所在。

参考文献:

[1]刘上生著.走近曹雪芹 《红楼梦》心理新诠[M].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

[2]陳维昭著.红学与二十世纪学术思想[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

[3]吕启祥,林东海主编.红楼梦研究稀见资料汇编 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

[4]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2017.

[5]潘树广等.古代文学研究导论[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

[6]朱万曙,徐楠,徐建委编.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视野与方法论集[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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