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刚
豆花没想到,在农贸市场会遇到兰花,豆花第一次去农贸市场,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在乡下,豆花从来不买菜,豆花的菜就在房前屋后,随意翻块地,撒下种子,待菜苗探出头时,再施些土家肥,人畜的尿,猪牛的粪都是宝贝,这时候,派上了用场。有了肥力,菜苗就像火箭般往上蹿,很快,往高处爬的开了花,结了果。在地上长的,青翠又水灵。自家吃不完,拔菜时,多拔一些,送给左邻右舍,或有路人经过,也随手塞一把。村人也不客气,给了就拿,下次,地里有了收获,当然也忘不了给豆花捎带。这些事情自然而然,没有谁说声谢谢,也没有谁计较这个多了那个少了。
现在,一下子面对那么多摊位,摊位上堆满各种各样的新鲜蔬菜,耳边嗡嗡响着嘈杂的声音,豆花有点晕头蒙向。
“豆花,豆花。”豆花感觉有人在叫自己,她怀疑听错了,茫然地四顾,看到兰花站在一个摊位后面,边大声喊着,边向她招手。
“豆花,你来市场干嘛呢?”
“买菜啊。”
“买菜?”兰花脸上惊奇的表情一览无余。
“哦,亚山媳妇生宝宝了,坐月子,叫我来照顾。”
“亚山在哪个单位上班?”
“教育局。”
“调上来了?原先好像在美亭那边当老师。”
“调上来有一年半了。”
“豆花,这下你可以解脱了,我不知还要苦到什么时候。”
兰花的羡慕让豆花不安。豆花和兰花姑娘时是好姊妹,或许因为这,两个人同时嫁到了六角塘村,平时常来常往。前年,听说随老公进城打工了,没想到是到市场卖菜。
“什么解脱,过来带孙子,比在家干活还辛苦。”豆花夸张地苦着脸。
“别说了,有孙子带就是福,我家那小子,家里又穷,人又不着调,不知娶不娶得到老婆。唉,不说了,买什么菜呢?”
豆花看了看,把几样菜放到了袋子里,豆花也不好意思问价钱,正忐忑着要不要给钱。在乡下,豆花和兰花互相给菜,从来不收钱。
“总共15元。”兰花把菜递给豆花时,很自然地报出了价钱。
“呃呃。”豆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掏出了钱。
尽管豆花觉得买菜就要付钱,跟谁买都一样,但她还是感到有个东西咯得心里很不舒服。
每次去市场买菜,兰花眼尖,老远就边大声地喊边向她招手,她别无选择。
豆花心里很憋屈,豆花买东西习惯讲价还价,不把价格砍低点,总感觉吃了亏,可跟兰花买菜,她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待豆花走在街道上不用问路的时候,豆花找到了一个市场,这个市场只发早市,是附近的菜农自个挑上来卖的,新鲜,价格又便宜,还可以尽情地砍价,豆花心里畅快极了。
一天,豆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听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兰花。兰花约她喝老爸茶。茶还没上来,豆花就听出了兰花的弦外之音,兰花说的都是卖菜的不易,兰花说,半夜三更就得起来去贩菜,就一毛钱跟菜农磨破了嘴皮。兰花说,经常卖到天黑市场没人了,菜还没卖完,结果辛苦了一整天,本钱还收不回来。
豆花装聋作哑,兰花最后明了说,希望豆花继续每天跟她买菜,反正别人多少,她也多少,决不多收豆花一分钱。
话已说到这个程度,豆花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眨眼春節要到了,豆花坐着儿子的车回老家。路上,儿子说:“妈,你看,兰姨,要不叫她上车一起走吧。”豆花透过窗玻璃,看到兰花背着个大袋子,躬着腰,费力地往前走着,“走吧,走吧,车坐不下了。”豆花连声催道。
除夕,豆花正为没有芹菜而发愁,豆花早上托邻居赶集时买芹菜,邻居要买的东西太多,竟买漏了。这地方的习俗,大年初一,一定要吃芹菜,可能“芹”跟“勤”同音吧,寄托着寓意。
兰花似乎早有预感,拎着两大把芹菜上门,“哦,好好,多少钱?”豆花要掏口袋。
“自家种的,什么时候要过钱。”兰花嗔怪道。
豆花一愣,感觉脸慢慢地热了起来。
摘自《现代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