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自近代中国音乐史学科建立,至今已历百年。学科方法论从传统史学单一的文献考据归类,到音乐史学科引入王国维先生提出的二重证据法,至今发展成为多学科结合、多重证据互证、多视角切入的“三多”研究思路。目前,跨学科研究已成“趋势”,这无疑是音乐史学科未来发展的必经之路和纵跃式进步。本文拟就考释本学科建立以来学术方法论的演变过程,梳理出中国古代音乐史学史的基本脉络。
【关键词】中国音乐史;学科方法论;跨学科研究趋势
【中图分类号】J60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767X(2020)11-0194-02
【本文著录格式】王姝骁.中国古代音乐史学科方法论考释[J].北方音乐,2020,06(11):194-195.
学界认知,自1922年叶伯和所撰写的《中国音乐史》面世起,近代意义上的中国音乐史的研究才逐渐展开。之后相继出版了1929年郑觐文《中国音乐史》、1931年许之衡《中国音乐小史》、1932年缪天瑞《中国音乐史话》、1934年王光祈《中国音乐史》、1944年杨荫浏《中国音乐史纲》等,这些著作都堪称是学科的奠基之作,每一位史家的写作动机都具有强烈的个性和时代感,其内容、形式各有特色,史学风格鲜明,虽不完美,但各有独立存在之价值,在中国音乐史学史上的地位不容动摇。其中,王光祈的《中国音乐史》因其对现代音乐学研究方法的借鉴和运用,被称作“中国古代音乐史学科完成现代转型的第一本著作”;杨荫浏的《中国音乐史纲》是其后作《中国古代音乐史稿》的基础之作,尽管后书并未全部吸收前书的学术成果,仍被学界认为具有极大的学术价值,郑祖襄提出该著作整体内容上超越了当时的任何一部音乐通史,故一出版便成为当时中央音乐学院的教科书。自此之后,中国音乐通史类著作不断涌现,代表作有李纯一的《中国古代音乐史稿》(第一分册)、廖辅叔的《中国古代音乐简史》等。
值得一提的是,1981年杨荫浏重新整理出版的《中国古代音乐史稿》,以其详尽的谱例一举打破当时中国“哑巴音乐史”的窘境,至今依旧为“中国音乐通史类著作难以逾越的高峰”。放眼近40年,为满足高校教育需求,有不少教材类专著出现,如1991年孙继南、周柱铨的《中国音乐通史简编》,1989年刘再生的《中国古代音乐史简述》等。中国音乐史学发展至今,经过了几辈人近百年的不断努力,研究逐步深入,取得的成果也蔚然可观。同时,中国古代音乐史的研究方法伴随着学科发展不断纵深,从最初囿于史料文献至二重证据法的运用,发展至多重证据法的突破,截至目前,多学科、多理念、多视角的科学论证方法的学科范式的建立,有力加强了中国古代音乐史学自身的学科建设。
一、“文献归类法”到“二重证据法”的演变
20世纪20年代,叶伯和的《中国音乐史》作为中国第一部音乐通史著作,具有重大意义。但由于其成书时间处于动荡不安的社会环境之中,不可避免地受到外在客观条件的制约。其次,该书对于音乐史的编纂还处于文献堆砲和音乐史写作的探索阶段,研究方法上属于较为单一的研究方法——“文献归类法”。诚然,20世纪40年代以前,无论是郑觐文《中国音乐史》还是许之衡的《中国音乐小史》,以叶伯和为代表的这一代中国音乐史学的研究学者们,基本上仍是沿用文献考据这一传统的史学观念。
20世纪40年代之后,中国音乐史学研究方法论随着王国维先生的“二重证据法”的提出和实际应用而有所进益。19世纪末,河南安阳出土了殷墟甲骨卜辞。王国维根据其解读成果,于1925年在清华研究院教授“古史新证”这门课程,之后出版了以该课为题的《古史新证》一书。其间如是说道:“吾辈生于今日,幸于纸上之材料外,更得地下之新材料。由此种材料,我辈固得据以补正纸上之材料,亦得证明古书之某部分全为实录,即百家不雅驯之言,亦不无表示一面之事实。此二重证据法,唯在今日始得为之。”自此之后,以文献资料和考古文物相结合的“二重证据法”对整个中国史学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中国古代音乐史学也紧随其后。在“二重证据法”运用于中国古代音乐史学研究之前,由于考古文物的匮乏或对音乐文物的不甚重视,中国音乐史研究形成了相对僵化的模式,即以文字为基,以史料为证。一方面,缺乏有力的实物证明,时间的长流下文字语义总有变迁,相关研究学者对史料的理解极易产生偏差;另一方面,古代文献多有记载语焉不详或前后矛盾之处,不能尽信。在此等境遇下中国古代音乐史的原貌再现实是困难重重。伴随着“二重证据法”的系统提出和古代音乐文物的新发现,中国古代音乐史研究逐步打破了以往只限于史料文献的单一研究模式。
二、“多重证据法”的深化与广泛运用
20世纪50年代,王光祈明确提出:“研究古代历史以‘实物为重,‘典籍次之,‘推类又次之”,“推类”大可不必时,只能专从古籍方面入手,然后再取南洋、南美各处所流传之中国律管以作‘旁证”。此外,他在《两洋音乐史纲要》中指出:“研究音乐史的人,必须同时注意各种历史”,除了音乐史本身之外,还需注意其他与音乐史相关的学科,如美学、美术学、文字学、文化史等。王光祈以其对音乐史学研究的多维度视角,将中国音乐史学研究又往前推动了一大步,除了对考古实物的重视外,关于多种史料的结合印证也成为了中国音乐史学的重要研究方法之一。以王光祈为代表的这一时期的中国音乐史学发展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学者们对待史料更为客观。
20世纪50年代至90年代,以杨荫浏为代表的中国音乐史学研究方法的科学范式开始初步建立。除了传统文献资料和考古实物外,还要注重存活于民间的活态音乐,考证方法相比之前更为严谨。这得益于考古学和民族音乐学在国内相继起步,其二的学科成果被广泛应用于中国音乐史的研究之中。以杨荫浏的《中国古代音乐史稿》为例,众所周知,音乐具有稍纵即逝性,很难保存,在没有记谱法和录音技术的古代,音乐只能口耳相传,因此,口碑历史留存在当下的活态音乐顯得弥足珍贵。杨荫浏的《中国古代音乐史稿》便收集了大量活态音乐的谱例,一举打破了中国“哑巴音乐史”的窘境。此时,结合文献史料、考古实物史料以及民间传统音乐史料等研究中国古代音乐史的“多重证据法”已见端倪。
杨荫浏的学生黄翔鹏继承杨先生遗志,1997年,黄翔鹏在其著作《中国古代音乐史分期研究及有关新材料、新问题》(台湾汉唐乐府出版)的序言中指出:“提倡打破门户之见,使史学、文献学、考古学、民族学与民俗学、乐律学等各种音乐学的边缘学科炼于一炉,来进行系统化的综合研究,而不赞成硬搬现代某种学派、某一学科,却不事消化。”这是对多重证据法的精准阐释。
20世纪90年代至今,多重证据法的取证范围进一步扩大,已经不仅限于传统意义上与音乐相近或相关的学科。很多看似与音乐并无联系的学科成果,也可借鉴为音乐史学佐证。项阳在《接通的意义:传统·田野·历史》中指出:“将音乐作为文化的有机构成进行整体把握……注重大学术界多学科方法论和研究成果的借鉴吸收,诸如文献学、考古学、民族学、民俗学、社会学、经济学、文化人类学、制度学、发生学、美学等,对自己的研究对象有多角度、多层面、全方位的观照。”对当代本学科的研究范式作了精准总结。多重证据法的广泛运用,正是为了打破学科的科际隔阂,加强综合研究、整体研究,以平衡音乐史学细化窄化的偏向,更宏观地为中国音乐史学科方法论提供了存益思路。
三、结语
自近代中国音乐史学科建立,至今已历百年。学科方法论从传统史学单一的文献考据归类,到音乐史学科引入王国维先生提出的二重证据法,至今发展成为多学科结合、多重证据互证、多视角切入的“三多”研究思路,逐步系统化、纵深化、科学化。目前,跨学科研究已成趋势,这无疑是音乐史学科未来发展的必经之路和纵跃式进步。但如果我们过度期待考古发现、过度依赖其他学科的研究成果,是否会丧失史学研究自身的主动性?是否会使研究的进程变得被动?值得深思。此外,跨学科研究发展数十年以来,截至目前运用多学科融入的中国古代音乐通史还未出现,亟待学界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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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王姝骁(1995—),女,汉族,云南红河,海南大学,研究方向:中国音乐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