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国庆
民国年间,清河县警察局接到报警:有一个唐姓商人在家被害。有多年办案经验的杜警官被派去侦办此案。
唐姓商人一个人住在县城远郊的一所大宅子里,跟周围人少有往来,今早有人路过时,闻到了屋里的恶臭才报的警。杜警官赶到现场后发现,尸体已出现腐烂现象,脖子上能依稀瞧出勒痕,他判断死者是被人勒死的。
大宅后门的门锁都锈了,用力一推就开,凶手就是从这里进来的,宅子里的家具有被翻动的痕迹。死者有个侄女住在附近,杜警官便把她叫来协助调查。
侄女对杜警官说:“五年前,我叔叔得了关节炎,做不了生意了,家里因此没落。这宅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一对祖传的金蛇手镯。”
唐家祖上养蛇发家,因此打了一对金蛇手镯世代相传。侄女检查放手镯的柜子,发现柜子被翻得乱七八糟,手镯没了。根据经验,杜警官判断这是一起盗窃杀人案。
勘查现场时,杜警官还注意到一件怪事——厨房的灶里堆了很多灰,像是烧过什么东西。他刨出灰来检查,找到几个未烧毁的信封一角。难道凶手曾在这里面烧过信?从灰的量来看,信的数量还不少,唐家为啥有这么多信?杜警官问了死者的侄女,她却不清楚死者和什么人有频繁的书信往来。
凶案发生在三四天前,凶手恐怕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杜警官只得在附近的村镇张贴了悬赏令,悬赏令上简单描述了案情,还附上了金蛇手镯的图像。然而三天过去,未获得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唐家的案子还没破,附近的村子里却又发生了另一起谋杀案。
一对老夫妇带着他们的女儿从外省而来,租住在一家农舍里,昨晚他们的女儿竟被人杀害了。案发地较近,杜警官放下手头的案子,赶去处理这起案子。
老汉自称叫李七,年过六旬,从山西来。他自述,本月初接到一封书信,让他带女儿过来继承遗产,于是他和妻子带着女儿李香,从山西赶来,三天前才到这里,想不到就出了这样的事!
案发现场,李香横尸大门口,头部撞在门槛上,流了一大摊血,显然是头部受重创而亡。
李七告诉杜警官,昨晚他们夫妻俩进里屋睡觉了,女儿李香还点着灯在外面堂屋里乘凉。他刚睡着不久,突然听到外面女儿的惊叫声,跑出去一看,就见到了女儿惨死的场景。李七还递过来一封被撕成两截的信,说:“当时我女儿手里紧紧攥着这封信,这就是让我们来这里分遗产的信。”
杜警官把信拼接好,看了看,信是一位田姓庄主写给李七的。田庄主在信中说他身体不行了,让李七带着李香过来,他要将三分之一的财产分给自己的亲生女儿——李香。
杜警官不解,就问李七:“李香不是你的女儿吗?怎么這田庄主又说是他的女儿?”
李七叹了口气,说:“香儿是我的养女,您把信看完就知道了。”
杜警官读完信才明白,原来田庄主年轻时在山西有个结发妻子,两人生了一个女儿,就是李香。后来,田庄主为了巴结一个有钱人,背叛了结发妻子,和那有钱人的傻女儿成了婚,之后有钱人一家因做生意离开山西,田庄主也跟着离开了。有钱人死后,田庄主就继承了家业。这时他想找回结发妻子,没想到结发妻子积郁成疾,已在几年前去世了,临死前她把女儿托付给了邻居李七夫妇。结发妻子留下遗愿,禁止女儿和她亲生父亲相认,田庄主最终尊重她的遗愿,没再过多纠缠李香。可是临终前,田庄主还是想分给女儿一份遗产,就写了这封信。
李七说:“我们接到信后赶来这里,才知道田庄主已在几天前去世了。案发时,这信就放在堂屋的桌上,一定是有人晚上溜进来想偷走这信,结果被香儿发现了。她拼命去抢夺,不料被那人推倒,头撞到门槛上……那人见闹出人命,慌乱中也不管信了,就跑了。”
杜警官点点头,问李七什么人会来抢信。李七脱口而出:“只有那两个争夺遗产的人。”
杜警官调查后,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原来田庄主就住在这个村里,他有多幢气派的大宅子,村子周围一半以上的良田也是他的,遗产可谓丰厚。田庄主是五天前去世的,他在遗书中说,让他的合法继承人平分遗产即可,并将这事交给德高望重的村长来处理。本来事情进行得挺顺利——村长将田庄主的遗产平分,他的现任妻子朱兰和养子田大树各分一半,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李七带着李香来分遗产了。朱兰和田大树都说,从未听田庄主说过还有个亲生女儿。田家的管家却说,田庄主死的前两天的确写过一封信,是管家将信交给邮递员的,管家记得信是寄往山西的。村长认为,李七带的信是否真是田庄主亲笔所写是此事的关键,便决定邀请三位省城的笔迹鉴定专家来做鉴定。然而就在当晚,发生了李香被害事件。
显然,这起案件中,朱兰和田大树的嫌疑最大——在笔迹鉴定前毁了这封信,就不用分给李香遗产了,于是杜警官分别对他们进行了调查。
朱兰很年轻,颇有几分姿色。田庄主在五十岁时才认识她,那时他的傻妻子刚因病去世。朱兰看起来一副贤惠模样,但有村民反映,朱兰过去是个戏子,擅长逢场作戏,她嫁给田庄主后,还和别的男子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杜警官进一步调查,果然发现朱兰与一名男子关系密切。这名男子是朱兰的师兄,以前和她一起在戏班唱戏。
杜警官问朱兰,李香被害那晚她在哪里。朱兰回答,那晚她请了估价师给家里的字画估价,她和管家在一旁作陪。杜警官调查后发现朱兰的话不假。那估价师的底细不知道,但管家为人正直,他的话还是可信的。
朱兰本人没有作案时间,那么她是否会利用帮凶呢?杜警官立刻想到了朱兰的师兄。案发那晚,她的师兄正在台上演出,台下那么多观众都看到了。不过,演出需要化妆,脸谱一画,就分不清台上的人到底是谁了。如果朱兰的师兄找一个替身扮演自己,不就能“分身”了吗?
杜警官找到朱兰的师兄询问,他却说:“那晚我在台上连翻了十八个跟头,这绝技十里八乡只有我一个人会。”杜警官调查后,证实他的话属实。
朱兰这边没有线索,杜警官转而去调查田大树。
田庄主和他的傻妻子一直没有孩子,于是收养了一个男孩,就是田大树。田大树是孤儿,在这世上没什么亲戚,但他爱结交朋友。田大树对杜警官说,养父死后,他一直不开心,那晚他找了三个朋友来喝酒。他喝得很猛,没一会儿就醉倒了,朋友们把他扶到卧室里睡觉,然后在外屋继续喝,喝到深夜才罢休。三个朋友临走,看到田大树还在卧室里呼呼大睡。
杜警官却认为这些证据不足以排除田大树的嫌疑,他完全可以佯装喝醉,然后偷偷从卧室的窗户溜出去,没人知道他是不是一直在卧室里。
在杜警官调查的这段时间,村长请的三位笔迹鉴定专家也来了。他们鉴定后一致认为,那封信是田庄主亲笔所写,这样一来,李香就有资格分遗产了。但如今李香已死,李七夫妇只是她的养父母,他们是否有资格代她分得遗产,这还得找专业人士咨询。村长和杜警官便安抚李七夫妇,让他们耐心等待。
此时,杜警官认为嫌疑最大的是田大树,但要证实这个猜想,还需要更多证据。这天,杜警官打听到,从田大树家到李七租住的那所房子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么,这条路上会留下线索吗?
当晚,杜警官就顺着那条路走去,走到一半,被一条恶狗挡住了去路。原来,路边的农舍里养着一条凶恶的断腿狗,见有人来,立刻狂吠不止。农舍的主人被吵醒后,止住了狗叫。主人告诉杜警官,以前有人趁他不在家要害这狗,给它喂了肉,趁它吃肉时,把它的腿打断了。狗受了这样的伤害,除了对主人不叫,对谁都瞎叫,就算是喂肉也不管用。
杜警官灵光一闪,觉得这是一条重要线索。如果案发那晚田大树从家里出发去犯案,必然经过这里,狗一定会对他叫唤。想到此,杜警官忙问农舍主人,案发那晚是否听到了狗叫。不料主人想都没想就摇头,说:“这条路不是主路,走的人本来就少,再加上村民知道这里有狗,晚上都会尽量避开。这些天夜里都很安静。”
杜警官不甘心,又问主人,附近有没有能绕开这里的路。主人想了想,朝远处一指,说:“那边田埂上有条小路,绕过池塘,就可以过去,那路可不好走啊!”
夜里漆黑,杜警官向主人借了火把,便绕路而去,走了一截,发现果然越走越泥泞。如果田大树不想惊动那狗,就得走这段路,要走这段路,脚上不沾泥是不可能的。杜警官突然想起,李香的被害现场并没有发现泥污。
杜警官停下脚步,禁不住自言自语起来:“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田大树事先准备了一双干净的鞋?换了鞋再去作案,就不会在现场留下泥污了……”
这时,杜警官突然听到轻轻的咳嗽声,难道黑暗中有人在跟着自己?他立刻大声问:“谁?”他一边问,一边将火把向身后照过去,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杜警官不放心,再加上夜里太黑,查案实在不方便,他想明早再来这条路上查看,便先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杜警官刚起床,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传来:昨晚田大树竟自杀了!
杜警官大吃一惊,忙赶到现场,只见田大树用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在卧室里,脚边是翻倒的椅子。
杜警官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找到一双沾满泥泞的鞋,鞋上的泥都已经干了。他立刻想起了昨晚自己的调查,如果这双泥鞋就是田大树去李七住所的证据,那么按时间推算,从李香被害那晚到现在,鞋子上沾的泥也应该干了。如此就有理由认为,田大树是杀害李香的重大嫌疑人,难道他是畏罪自杀?
杜警官检查门窗后却发现了疑点——后窗的窗台有攀爬痕迹,窗栓也有被捅开的痕迹,这些痕迹都很新,说明昨晚有人从这窗户进来过。
杜警官询问邻居,邻居说夜里十二点多起来上厕所,看见田大树家的烟囱冒着烟,屋里却没点灯。当时他有些好奇,但也没太在意,就回去睡觉了。
验尸官从尸体状况推测,田大树的死亡时间是夜里九点到十一点。夜里十二点多,田大树已经死了,屋里的烟囱怎么还在冒烟呢?
这时,田大树的一个好朋友向杜警官反映了一个情况。他说:“昨天,村里黄三家的两匹公马打架,把马圈打塌了,正好把在马圈里偷情的黄三和村里的荡妇大辫子压在里面。当时黄三的媳妇跑来捉奸,闹得不可开交,村里好多人都去看热闹,我和大树也去了。看完热闹,回家路上,大树突然对我说,他搞明白了李香案的一个重要情况,还说想把这个情况反映给你杜警官。可惜那时天色已晚,我劝他第二天再去找你,没想到夜里他就……”
杜警官一聽,立刻想道:田大树如果有重要情况想告诉自己,为什么还要自杀呢?这显然说不通。结合窗台上的痕迹和邻居的证词,田大树应该是死于他杀。如果这样,那双泥鞋就是凶手嫁祸。
那双泥鞋又是什么时候放进田大树屋里的呢?杜警官推测:如果凶手是案发当晚把鞋放在那里的,那么半夜烟囱冒烟就好解释了。凶手极可能是杀了田大树后,再拿着他的鞋去沾泥。泥是新鲜的,为了让人信服,凶手就把鞋子放在灶台上烤干,所以邻居会在夜里十二点多看到田大树家的烟囱在冒烟。
想通了这些,杜警官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凶手放泥鞋,显然是要嫁祸田大树,可凶手是怎么知道要放泥鞋的?昨晚查案时,自己被人跟踪,那人显然目睹了自己查案的过程,知道泥鞋对田大树定罪的重要性。因此,昨晚凶手一定是先跟踪自己查案,而后才到田大树家杀人。
凶手杀田大树的目的,除了栽赃,显然跟田大树悟出了案件的重要情况有关。那么,田大树到底悟出了什么重要情况呢?杜警官问田大树的那个朋友,他却摇头说不知道。
杜警官想了想,决定先去了解昨天的情况。他来到黄三家,黄三被他媳妇关在柴房里反省,头上、身上全是傷。杜警官询问了半天,黄三说的都是他和大辫子的爱情故事。杜警官很无奈,他实在想不出,田大树是如何从这狗血的偷情故事里悟出重要情况的。
难道这里的关键词就是“偷情”?跟案情联系起来,杜警官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朱兰或许和她的师兄偷了情,可这又和案件有怎样的关系呢?
杜警官重新着手调查朱兰。田大树的死亡时间是昨晚九点到十一点,这段时间朱兰在哪里?
面对询问,朱兰说,几位估价师已经完成了工作,昨晚她做东,请他们吃饭。饭局结束时已经十点半了,之后她又跟管家聊了半小时。管家和多位估价师证实,朱兰的话不假。
那么朱兰的师兄呢?昨晚他还是在唱戏。杜警官估算了一下时间,如果在演出结束后,朱兰的师兄立刻赶到田大树家杀人,还是来得及的。可是,按之前的推理,这个凶手得先跟踪自己才行,否则他怎会知道要在田大树家放一双泥鞋?而自己查案时,朱兰的师兄正在台上唱戏,还表演了连翻十八个跟头的绝技。由此可以肯定,台上确实是他本人在演出。
一番调查,案情又回到了原点,杜警官觉得心烦意乱,夜里也睡不踏实。他索性坐起来,拿起了床边的书。杜警官爱好读书,常读《包公案》,床边正好摆着这本书。他一连读了五六个案子,发现包公破案,都是从蛛丝马迹出发,在细节上发现了疑点。那么,自己正在侦破的案子,有没有什么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呢?
杜警官想起案子中一个没有解决的问题——田大树到底悟到了什么。他把自己和黄三的对话又回想了一遍,依然没有头绪。
第二天一早,杜警官赶到黄三家,细问当天发生的事。黄三这两天住在柴房里,夜里着了凉,咳嗽不止。他病恹恹地说:“没什么好说的了,该说的我都说过了。”杜警官坚持让他再说一遍,并让他注意细节,越详细越好。
黄三就讲起了自己是如何和大辫子好上的,如何约她在马棚里偷情,两匹公马如何打架,马棚又如何被打塌……杜警官突然打断他,问两匹公马为什么打架,这是他之前从未问过的细节。
黄三说:“为了一匹母马!”
原来,黄三的马棚里曾养过一对马,公马叫“大骨架”,母马叫“小妞”,两匹马从小就圈养在一起,感情很好。去年,县邮局的征马官来征马,看中了身材健硕的大骨架,想把它征走,但给的价钱低了些。黄三一开始不同意,后来听说这些马都是配给跑外省的邮递员的,这些邮递员风餐露宿,很辛苦,需要配备好马。黄三动了恻隐之心,就低价让他们征了马。大骨架被征走后,小妞就显得孤单寂寞了,黄三不久就给它另配了一匹公马。新来的公马很快与小妞成了一对。那天不知为何,被征走了一年多的大骨架突然跑回了家,它还记得小妞,于是大骨架就和新来的公马打了一架。这一架打得天翻地覆,马棚都被搞塌了,也让黄三和大辫子的奸情暴露了。
“等会儿!”杜警官再次打断了黄三,他觉得这中间有问题:为什么大骨架会跑回来?
黄三说:“这个我也不明白。村里人都知道大骨架是分配给邮递员小关的,因为小关负责我们这一片,常来这里。小关一直对大骨架很好,为什么大骨架会跑回来,这挺奇怪。”
杜警官想看看大骨架,黄三说:“这几天家里因我这事闹得不可开交,没人去管马了,现在也不知道大骨架去了哪里。”
杜警官突然想到一件事,就问:“小关负责你们这一片,那么,田庄主的信也由他送出?”
“对!”黄三又说,“小关和田庄主私交也不错,所以田庄主有什么重要的信,一般都由他送。”
杜警官若有所思,又问:“最近你见过小关吗?”
黄三说:“没有,十来天没见了。”
杜警官猛地站起来,立刻去找管家,核实了一件事:田庄主寄往山西的信果然是交给小关的!
杜警官赶到邮局,询问小关的情况。邮局的主管告诉他:“小关去西北送信了,去了十来天了,这一路非常远,路经山西,最远到陕西,估计他现在已经送完了信,正在返回的路上。”
杜警官又问:“你们怎么跟他联系?”
主管说:“送信途中是联系不上的,除非他主动打电报回来。”
杜警官问:“这么说,如果他在途中出现意外,你们也不知道了?”
主管警觉起来,问:“警察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警官说:“小关的马独自跑了回来,他会不会在途中出了什么意外?”
主管闻听,大吃一惊。
此时,杜警官终于明白田大树那天悟到了什么——田大树看到大骨架后,猜测小关中途遭遇不测,这样,田庄主的那封信就有可能被他人截走,那么,带着信过来继承遗产的李七夫妇就有问题!
杜警官突然又想到一件事,立刻带着几个手下赶到第一起案子的案发地:唐姓商人的大宅子。
杜警官给每人发了一把铁锹,让他们在院子里挖地三尺。手下问他要挖什么,杜警官说:“先挖吧,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在这里挖到。”
大家忙到半夜,终于有了发现——院子里竟埋着一具男尸,经判断,也是被人勒死的,与唐姓商人的死系同一作案手法。
尸体已经腐烂,验尸官判断死亡时间超过十天。尸体没穿衣服,身上也没有佩戴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因此暂时还不能确定他是谁。杜警官要求测量死者的身高,估算体重,并与小关进行比对,没想到竟吻合了。那么,这个人是小关吗?
第一起案子中,凶手曾在灶里烧过大量的信,谁会有这么多信呢?杜警官知道大骨架的事后,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答案:邮递员。由此他才想到,小关会不会就是在这里被害的?凶手处理尸体时烧了信。如果是这样,在这个空宅子里就地掩埋尸体,对凶手来说,倒是个掩藏踪迹的好办法。于是,杜警官带着人马过来挖掘,没想到还真的挖到了尸体。
只是尸体已腐烂,连小关家人也辨别不清,因此还不能确认死者是不是小关。
回到村里,杜警官立刻派人暗中监视李七夫妇,防止他们逃走。
这天,杜警官不动声色地告诉李七夫妇:“案子查清楚了,你们女儿是田大树杀的。那天他来偷信,被你们女儿发现,两人争夺时他把你们女儿推倒致死,有泥鞋为证。我查案时,他偷偷跟踪我,后来知道躲不过去了,才畏罪自杀。”
杜警官说话时偷偷观察李七夫妇的神情,他们显得很镇定。就在这时,村里人来叫李七夫妇,说:“村长请的律师到了,让你们去一下,要确定遗产分配的事了。”
李七夫妇去了村长那里。趁此机会,杜警官和手下赶紧进了他们的屋子搜查。杜警官要找的,是金蛇手镯。
杜警官是这样推断的:如果李七夫妇是第一起案子的凶手,那么他们在这起案件中共杀了两个人:唐姓商人和邮递员小关。从小关处他们得到了田庄主的信,贪婪使他们带着信来冒领遗产。现在只要在李七夫妇这里找到金蛇手镯,推理就能成立了!
可是,杜警官他们在屋里找了个遍,也没找到金蛇手镯。
不久,李七夫妇带着一股怨气回来了。原来律师认为:田庄主的遗产不能分给他们,理由是,李香只是他们的养女,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李七明显压着火,抱拳对杜警官说:“既然案子已破,老汉我就告辞了。”
杜警官点头,说:“早点回去,也是好事。”
当天,李七夫妇就离开村子,朝山西而去。李香前两天已经下葬,他们无须再为此事操心。
杜警官派人一路跟踪他们,李七夫妇似乎敏锐地注意到了跟踪的人。天擦黑时,夫妇俩找到一处客栈投店。入夜,他们竟在客栈里吵了起来。跟踪他们的人 看到,烛光下,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对骂着,巨大的影子投在窗上。
谁也没注意,就在这时,一个黑影溜出了客栈后门。他全身上下穿着漆黑的夜行服,脸裹得严严实实。黑影过街穿巷,一路飞奔,不久来到一片白菜地。他蹲了下来,开始挖地,挖了半米深的洞,挖出一个铁盒子。
就在这时,火把突然亮起,几个人跳出来按住黑影,蒙面的黑布很快被扯下,黑影竟是李七!而抓他的人,自然是杜警官和手下。
杜警官打開铁盒子一看,盒里装的,正是一对金蛇手镯!
杜警官他们押着李七,赶回客栈。“李七夫妇”竟然还在房间里吵架,一人一句,女声尖锐,男声高亢,窗上的投影也分明是两个人。这是怎么回事?
杜警官一挥手,手下踢开门,看到李七的妻子拿着真人大小的布偶,正在屋里自己和自己吵架。她一会儿女声,一会儿男声,吵得热火朝天!
原来,杜警官没在李七夫妇家里找到金蛇手镯,就知道他们一定把手镯藏起来了,现在他们要离开此地,一定会把手镯取走。所以杜警官派人跟踪——明里一拨人,暗里还有一拨人。李七夫妇察觉有人跟踪,就想玩一个诡计,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手镯取出来。
李七的妻子会模仿别人的声音,惟妙惟肖。她一人模仿两人吵架,伪造李七仍在客栈的假象,李七趁机悄悄潜出去取手镯,不料还是被杜警官识破了。
面对有力的证据,李七夫妇终于承认,他们就是这一系列连环杀人案的真凶。
原来,李七的真实身份是江洋大盗,外号“钻天猴”,他和妻子“毒鹦鹉”是一对盗贼夫妻。有一天,他们偶遇唐姓商人,发现他一个人住着大宅子,于是他们在白天公然进屋行窃。唐姓商人发现后大声呼叫,他们就用绳子勒死了他。这一幕刚巧被前来送信的邮递员小关在窗外看到。
小关解了缰绳,准备上马逃跑,钻天猴追了上去,用绳子勒住小关的脖子,把他也勒死了。钻天猴把小关的尸体拖进屋里时,小关的坐骑大骨架逃脱了,钻天猴见追不上,只得放任不管。
钻天猴夫妇从小关的邮包里看到了田庄主写的那封信。看完信,两人发现:没人认识这个遗产继承人,这可是个发财的好机会啊!于是,他们把小关的尸体埋在院子里,把他的衣服、邮包,还有包里的其他信件全烧了。因为如果让人知道小关遭遇不测,他们的计划就会暴露,所以一定要让小关的尸体无法被人辨认出来。
钻天猴夫妇认识一个叫小翠的妓女,他们把小翠找来,许诺高额报酬,让她扮演李香,他们自己则扮演李七夫妇。三个人在县城里躲了几天,才假装是从山西赶来的,去找村长。村长提出做笔迹鉴定的那晚,小翠无意间在钻天猴那里看到了金蛇手镯。小翠看到过杜警官贴出的悬赏告示,知道金蛇手镯涉及一起命案。她不愿与杀人犯合作,就想告辞而去。钻天猴怕她泄露秘密,不让她走,两人拉扯时,小翠倒地,头部撞到门槛而亡。
钻天猴贪心不足,还想要遗产,于是把那封信撕成两半,然后报警说有人要抢信,害死了女儿,借此让自己摆脱嫌疑。金蛇手镯放在身边太危险,钻天猴就找了一片白菜地把手镯埋了起来。
因案子没破,钻天猴迟迟领不到遗产,不由得着急起来。这天,他在村里看到一匹马,那马很有特点——骨架特别大,他认出这是邮递员小关的马,如果让别人看到,自己也许会暴露。
钻天猴想弄走那马,不料那马先他一步跑进了村里一户人家的马棚,还和另一匹公马打了起来。黄三和大辫子的事因此暴露,村民都跑过来看热闹。
看热闹的人群散了后,钻天猴在路旁的树林里,看到田大树和他的朋友路过。田大树对朋友说,自己悟出了案件的重大情况,打算第二天就去向杜警官报告。
当晚,钻天猴偷偷从家里出发去杀田大树,就在半路上,他看到了正在查案的杜警官。钻天猴偷偷跟着杜警官,走上了那条泥泞的小路,从杜警官的自言自语中,他知道了泥鞋的事。于是,他想到了用泥鞋嫁祸田大树,再伪装成畏罪自杀的假象。钻天猴立刻赶到田大树家,撬窗进入后,先用绳子把熟睡中的田大树勒死,然后把绳子绑在屋梁上,把田大树的尸体挂上去。之后,他拿了田大树的一双鞋,去池塘附近沾了泥,又偷偷回来烤干,随后逃离了现场……
案情终于真相大白,钻天猴夫妇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发稿编辑:吕佳)
(题图、插图:杨宏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