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祥林嫂的人生“三问”

2020-07-06 10:47何海云
新世纪智能(高一语文) 2020年6期
关键词:魂灵鲁镇鬼神

何海云

《祝福》是鲁迅先生的经典短篇小说。祥林嫂,一个没有春天的女人,是小说中的悲剧人物。祥林嫂向“我”提出了关于地狱有无的三个问题,“我”却选择回避,一问一答中悖论手法的运用,展现了祥林嫂僵死肉体生命中鲜活的精神生命的诞生。

“大小无数的人肉的筵宴,即从有文明以来一直排到现在,人们就在这会场中吃人,被吃,以凶人的愚妄的欢呼,将悲惨的弱者的呼号遮掩,更不消说女人和小儿。”

——鲁迅《灯下漫笔》

【请思考】祥林嫂为什么会对鬼神产生疑惑?

我就站住,豫备她来讨钱。

“你回来了?”她先这样问。

“是的。”

“这正好。你是识字的,又是出门人,见识得多。我正要问你一件事——”她那没有精采的眼睛忽然发光了。

我万料不到她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诧异的站着。

“就是——”她走近两步,放低了声音,极秘密似的切切的说,“一个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没有魂灵的?”

【文意解读】这是历经苦难,沉默寡言的祥林嫂从心灵深处发出的叩问,祥林嫂的叩问实则是她对命运不公的控诉,可是,鲁镇的人仍然认为祥林嫂是个违背礼教的罪人,即便死了,也逃脱不了这一罪名。联系自身遭遇,祥林嫂不得不对鬼神世界产生疑惑。这是对悲苦命运的不认同,是对现实世界的无声抗诉。

我很悚然,一见她的眼盯着我的,背上也就遭了芒刺一般,比在学校里遇到不及豫防的临时考,教师又偏是站在身旁的时候,惶急得多了。对于魂灵的有无,我自己是向来毫不介意的;但在此刻,怎样回答她好呢?……

【技法点睛】“我”是鲁迅笔下一个难得的有别于鲁镇人的新派人物。祥林嫂为什么只向“我”询问鬼神世界?“我”的回答体现了怎样的心理?

“也许有罢,——我想。”我于是吞吞吐吐的说。

“那么,也就有地狱了?”

“啊!地狱?”我很吃惊,只得支梧着,“地狱?——论理,就该也有。——然而也未必,……谁来管这等事……”

“那么,死掉的一家的人,都能见面的?”

“唉唉,见面不见面呢?……”这时我已知道自己也还是完全一个愚人,什么踌躇,什么计画,都挡不住三句问,我即刻胆怯起来了,便想全翻过先前的话来,“那是,……实在,我说不清……其实,究竟有没有魂灵,我也说不清。”

【文意解读】祥林嫂的话似乎提供了答案:“你是识字的,又是出门人,见识得多。”而“我”的回答却与之大相径庭,甚至显得讽刺。当祥林嫂将“魂灵的有无”问题摆在“我”面前时,“我”仍然选择一个免于承担责任的答案来敷衍对方。之后,“我”“仿佛怀着什么不祥的预感”的不安,体现了“我”的善良和对自我真实剖析的勇气。然而,“我”虽身为知识分子,在深层的思维方式和思想观念上却并未真正超出鲁镇人;“我”的思想始终纠缠在现实利益的得失层面而无法深入到抽象纯粹的真理探求领域。这又是一层悖论。

我乘她不再紧接的问,迈开步便走,匆匆的逃回四叔的家中,心里很觉得不安逸。自己想,我这答话怕于她有些危险。她大约因为在别人的祝福时候,感到自身的寂寞了,然而会不会含有别的什么意思的呢?——或者是有了什么豫感了?倘有别的意思,又因此发生别的事,则我的答话委实该负若干的责任……但随后也就自笑,觉得偶尔的事,本没有什么深意义,而我偏要细细推敲,正无怪教育家要说是生着神经病;而况明明说过“说不清”,已经推翻了答话的全局,即使发生什么事,于我也毫无关系了。

敲黑板

“悖论”是一个古老的修辞学术语,是一种表面荒谬实际上却真实的表述,或者表面上真实实际上却荒谬,是表述上的一种矛盾状态。从《呐喊》到《彷徨》,鲁迅步入了一个由确信到怀疑的思想道路,从听命呐喊的助威者转变为荷戟彷徨的孤独者。《祝福》中这样的“悖论”比比皆是,可以试着再找出几处。鲁迅在细致描绘烟云密布、爆竹繁响的祝福盛况时,对“懒散而且舒适”地向往“无限的幸福”的鲁镇人寄予了沉痛的忧虑和感伤;同时,也尖锐地启示了小说标题“祝福”的反讽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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