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久昕
我的母亲林一,1917年8月12日在东北出生,原名刘书兰,曾用名王晶殊(在东北参加抗日活动时)、李黎光(在苏联学习时),回到延安后改名林一。据她说改此名的寓意是:树林中一棵与众不同的大树。她的父亲名叫刘润田,母亲刘氏,大妹刘书梅、二妹刘书平、三妹刘书芳、弟弟刘钟文。她和二妹、三妹、弟弟都是共产党员。她父亲原是河北省衡水市武邑县赵桥镇刘辛庄人,因家乡经常闹灾荒,便独自闯关东谋生,先在黑龙江省依兰县一家照相馆里当学徒,期满后由朋友资助,在县城开了一家照相馆,开始有了些积蓄,和东北妇女刘氏结婚。林一姐弟几人都是在依兰县出生长大的。以后条件稍好一些,她父亲从河北老家把自己的母亲也接至依兰县一起生活。
林一7岁入小学,1930年13岁高小毕业。1931年日军发动九一八事变,栽赃嫁祸中国军队,以此为借口炮击中国军队驻地北大营和沈阳城。1932年2月,东北全境沦陷。这一年生母刘氏去世,老父亲又续了一房。1934年林一考入县立中学女子部,因不满校方强制学生学习日语和被篡改过的所谓“满洲国”历史、地理,经常与几个知心女友偷偷谈论,得知县城外就有抗日部队,很想出城联系。不久,从哈尔滨转来一名叫葛宝云的插班女生,她经常拿些抗日救国宣传材料给林一阅读。林一知道了在中国有个共产党,还有人民军队存在。1935年5月,林一在葛宝云介绍下,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
林一个性倔强,不愿听从继母摆布,时常与她发生矛盾。老两口商量着给林一赶紧找个婆家嫁出去,她心急如焚,向共青团组织再三要求离家出走,获得同意后,于1936年2月8日给父亲留下一封信,女扮男装逃离了这个封建家庭。按照组织的安排,她坐长途汽车经过几个小时,到达勃利县二道河子(现双河镇),与接应人对上暗号后被安排在王春雷家住下。此处是勃利县委一个秘密联络点。次日,县委书记老张(真名李成林,朝鲜族)、团县委书记老胡都来看望林一。之后,林一就在县委领导下,参加了勃利地区的抗日活动,经受了生死考验。1936年4月,经过团县委书记老胡介绍,她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一名坚定的抗日战士。
1935年, 林一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不久的留影
1936年秋,勃利县委书记老张通知林一,组织决定派她去苏联学习。嘱咐她好好学习革命理论,将来回国为革命做更多工作。林一和胡松同志(傅振声)在交通员带领下,从勃利坐火车到了林口,次日来到密山境内,住在一个农民家里。吃过晚饭休息几个小时后,半夜开始行动。只要穿过高低不平的玉米地,爬过小山包,一直向北就是苏联。通过地上留下的马蹄印,证实已经过境到了苏联。后来,遇到巡逻的苏联边防军人。经过十几天的等待,化装后的林一坐火车前往海参崴,抵达后受到当地中国党负责人杨松的欢迎,经过请示决定立即前往莫斯科。林一和前期抵达的3位中国同志,乘坐软卧车厢经过七八天的时间,最后终于到了莫斯科。他们先照相,登记写简历,后被送到东方大学第八分校(后改名“东方民族殖民地问题研究院”)学习。
这里离莫斯科较远,是一座独立的大院落,与附近民居隔离,设施很全。校长是苏联人米夫。驻校教务主任是赵毅敏和吴玉章。学生分为两个班,一班文化水平稍高,二班文化水平稍低。林一和胡松插入一班学习,同学有韩光、刘仁、王友(钟子云)、张松(李范五)、林立(田孟君)、张明福、刘锦屏、朱光、罗云、张林等。学习的课程有中共党史、苏共党史、西方革命史、马列主义、政治经济学、军事技术、化装、摄影、密写、译电、谍报等内容,还穿插学习驾驶汽车、摩托车,打靶射击、投手榴弹等。每天晚饭后读报纸,周六看电影,周日有舞会。当时在莫斯科的中共代表团代表王明、康生及其家属常来参加。王稼祥、李光(滕代远)、邓发(方林)、徐杰(陈潭秋)等人也都来校讲课、作报告。2013年6月,我们家属代表从俄罗斯国家社会政治历史档案馆中查找到母亲林一(化名李黎光)当年在苏联学习时填写的简历。在最想从事的工作栏中,林一写下的是“军事”两个大字。
短暂而难忘的学习生活转眼之间就结束了,这段经历给林一留下了一段美好的记忆。
1937年冬,中共中央决定在延安成立中央特别工作委员会(对外称“中央敌区工作委员会”)。主任为周恩来,副主任为张浩。不久,周恩来去国统区谈判,康生接任主任,副主任是潘汉年。
1938年8月,在苏联学习情报工作的林一来到了革命圣地延安。经中央组织部分配,林一到中央特别工作委员会工作,随即参加了特工委训练班。班长是白栋材,党支部书记是罗青长,学员有李才、李成、李振远、吴成等同志。女同志只有林一和周梅影两个。学习时间不到3个月。
训练班结束时,正赶上中共六届六中全会召开,从9月29日到11月6日,在延安桥儿沟中央党校召开了六中全会扩大会议。中央特工委干部部部长陈刚把林一送到党校,只要求她在那里休息几天。我的父亲、时任中央军委参谋长的滕代远正在党校参加扩大会议。他曾作为中共的代表,于1935年7月前往莫斯科参加共产国际第七次代表大会,在会上作了题为《保卫自由和独立》的发言。会后,与王明、康生、陈云等在克里姆林宫受到斯大林、伏罗希洛夫、莫洛托夫、奥尔忠尼启则等领导人的亲切接见,他是中共为数不多的见过斯大林的人。斯大林勉励他们要注意党的团结,才能争取对敌斗争胜利。
滕代远曾与王明、康生、王稼祥、陈云、陈潭秋、邓发等人一起,到过林一学习的苏联东方大学第八分校,为中国学员介绍国内革命情况,那时便记住了这个年仅19岁、面容清秀的东北女学生林一。林一在延安枣园特工委训练班学习时,就曾接到滕代远托人带来的治疗胃病和贫血的药品。扩大会议休息时间,滕代远约林一到党校外面的大路上散步,讲到自己在家念书时,曾有过一次封建的包办婚姻,谈不到真正感情,出来参加革命后就已经失去联系。他真诚表示希望和林一结成伴侣,并直接提出来征求她的意见。林一说:“考虑考虑再说吧。”以后,曾与滕代远同去苏联开会并留下学习的陈刚找到林一,再次向她介绍滕代远的情况,说:“代远同志参加革命工作较早,年轻勇敢,有丰富的斗争经验,为人忠厚,待人诚恳,在苏联学习时非常刻苦。”林一没有立即表态,但是心里却像平静的水面投进一块石子,沿着水面荡开,泛起一阵阵涟漪。过了几天,滕代远又来征求林一的意见,林一表示同意,“就這样定下了终身大事”。
1938年11月6日,中共六届六中全会闭幕。特工委机关由兰家坪搬到枣园,林一被任命为机要科长,受秘书长王中领导。12月的延安下起了小雪,巍峨宝塔山披上了银装,滕代远与林一结婚了,地点在中央军委驻地王家坪。“代远准备了一桌比较丰盛的饭菜,约请几位熟悉我们、工作常接触的同志参加,大家边喝酒边吃饭,直到很晚才走。第二天早饭后,我就回到枣园机要科。”林一在《自传》(未发表)里面如是说。
枣园地处延安西北部,距离城内十几里路。这里环境幽雅,人烟稀少。机要科只有林一、陈英和金信3个女同志,院内北边高坡上建有一排5孔大窑洞,左起第4孔窑洞就是她们3个人的办公地点与宿舍。第1孔是社会部部长康生的,第2孔是秘书长王中的,第3孔是秘书处王炎堂的,第5孔先是潘汉年的后是孔原的。大家都自觉遵守保密制度,自己知道的事情不向别人讲,不该知道的不去问。窑洞里4张木质小桌靠在一起,中间用高粱秆做成支架,糊上几层白纸挡住,工作时互相看不见。休息时,只能在窑洞前面的平台上活动,晒晒太阳,唱唱歌。伙食是小米干饭或稀饭,菜是土豆、萝卜加白菜,油水很少。每逢周六下午,林一就到十几里外的中央军委驻地王家坪去看滕代远,帮助他洗洗衣服,缝缝补补,待上一天,周日下午返回。工作不忙时,滕代远经常步行把林一送回枣园。
1939年8月5日, 滕代远与林一在延安王家坪留影
1939年2月18日,中共中央新组建了中央社会部,负责领导各根据地和边区的保卫和情报工作,康生任部长,王稼祥、叶剑英、李克农任副部长,后来孔原、潘汉年也担任了副部长。当年夏天,林一随土改工作团到延川参加为期3个月的土改后回到延安。22岁的林一接替毛诚(女),被任命为中社部秘书长,机要科长则由刘志汉(后任调查部副部长)接替。秘书处下辖机要、收发和管理3个科,还有几个部领导秘书。负责与延安保卫处、军委锄奸部、军委二局、蒋管区保密电台译电组等部门协调,负责中社部特费保管、使用、结算、报销,负责接待中社部的客人及前方回延安的重要领导同志与社会知名人士。当时的延安,毛泽东等中央领导习惯夜间办公,晚上10时以后,通信员才把传阅文件送来,经中社部领导阅后,有的上报中央书记处,有的转走,有的退回,有的留下次日处理,忙得每天都到凌晨一两点才睡觉。本来就不胖的林一,身体更加瘦弱。
1940年5月下旬,滕代远奉命前往山西武乡就任抗大总校副校长。10月,中社部领导找林一谈话,让她率领一个由7人组成的情报保卫工作组,前往晋东南八路军前方总部开展工作。组长由林一担任,成员有张箴(协助组长工作)、靳选清(金克)、任道先、宗韬、林放(郭有义)、孟庆煊(孟寒月)。工作组有电台、译电人员,还有准备派出的人员,任务是搜集敌伪军、政、宪、特情报,了解掌握打入我内部的敌人特务人员情况,方法是派人打入敌占区,深入敌伪内部,长期埋伏,开展隐蔽工作,配合我党我军进行反敌特斗争。工作组受北方局领导,电台可直接向延安中社部汇报。
工作组路经晋西北军区司令部时,受到贺龙司令员的热情接待。临走时,他还送林一一件灰布面羊羔皮坎肩和一头骡子,以示关怀。工作组继续向同蒲铁路线前进,由晋西北军区派出交通部队护送,在榆次留宿,半夜起来通过敌人封锁线。快到铁路边时,忽然前方出现许多黑影,由于夜晚看不清楚是什么,大家立即卧倒。护送部队前出侦察后才知道,这是农民娶亲队伍,白天怕遇到敌人骚扰,夜间用花轿接新娘,大家虚惊一场。过了铁路,到了晋东南太行二军分区。行军一个多月,人困马乏,稍事休息后继续前进。12月底,终于到了八路军前总驻地辽县(今左权县)武军寺村。北方局代理书记彭德怀、野战政治部主任罗瑞卿和北方局组织部部长刘锡五立即接见了林一,她汇报了任务和人员情况。首长们非常高兴地欢迎他们,当晚设宴招待。他们名义上被安排在前总秘书处以秘书身份工作,实际上由彭德怀直接领导。到达前总后,他们马上开展工作,调查了解情况,将随行的郭有义、孟寒月分别派往河南开封、河北邢台,利用关系设立了情报站。虽然小试牛刀就初露锋芒,但仅靠这些是不够的,还要不断充实和发展队伍才行。
1941年夏,在向领导请示后,林一带上彭德怀副总司令亲笔信,与张箴一同步行两天,前往河北邢台浆水村抗大总校驻地,任务是选调干部。抗大校长名义上是林彪,他由于养伤,实际上没有到过前方抗大总校,当时由副校长滕代远负责,教育长是何长工,政治部主任是张际春。由于是来挑选从事隐蔽战线工作的干部,抗大总校首长都非常重视,立即介绍他们到政治部组织科,通过看档案根据条件挑选出20多名干部。经过逐一谈话,组队返回八路军前总在武军寺村小山沟里办起的太行山第一批情报保卫工作人员训练班。林一和张箴担任大部分课程的讲解,副总司令彭德怀、副参谋长左权、组织部部长刘锡五、保卫部部长杨奇清等都来讲过课。经过严格训练,这些干部分别被派往敌占区邢台、石家庄、北平、天津、南京、郑州、上海、青岛、哈尔滨等地设点。
1941年9月,中共中央决定成立中央情报部,作为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统一的军政战略情报机关。林一认为:“这标志中共情报工作的战略转变,表明情报工作由原来搞报警性和保卫性情报转变到搞军政战略性情报,实现了由‘防转变为‘攻,对情报工作提出了更高要求。”中社部与中情部是一个机构两块牌子,主要任务是军政战略情报的获取与研究,也保留较小的机构指导各根据地的保卫工作。指导保卫工作用中社部的名义,指导情报工作用中情部的名义。
根据形势发展,八路军前总司令部成立了情报科,林一任科长,直接归左权副参谋长领导,不再向延安中社部汇报请示。这一年的冬天,前总成立情报处,处长左权,副处长项本立。驻地仍在武军寺。下设一科派遣科,科长林一;二科情报科,科长魏国运;三科技术侦察科,科长钱江;四科爆破科,科长由项本立兼任。在司令部武军寺一个农民小院中,彭德怀副总司令住北房,林一和译电员住南房,东房是农民一家。没事时彭总经常和农民聊天,了解情况。林一回忆:“我们受他直接领导,他从来没有跟我们发过脾气。”情报部门的派出人员回来汇报工作,彭总总是盘腿坐在炕上,侧耳静听,还不断给予指示。由于他的湘音很浓,林一不断提醒老總慢点说,彭总郑重地说:“好的。”
一次休息时,林一她们从山上采回些野花放在玻璃瓶中,彭总趁她们不在时,拿去摆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林一回来发现野花不见了到处找,最后找到他那里,彭总哈哈大笑地把花瓶还给林一。林一说:“你喜欢,就送给你吧。”在艰苦的战争年代,领导与群众关系融洽,没有架子,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很亲切、很温馨,也很令人怀念。那时,党的组织生活很认真,彭德怀编到秘书处党小组,开小组生活会时,他对大家讲:“林一同志是有工作能力的,以后还要多接近群众,工作才会做得更好些。”秘书长申伯纯则批评林一有些清高,评语是“曲高和寡,水清无鱼”。林一表示接受大家提的意见。
1942年5月,敌人以2万人的兵力,在晋东南地区实行大规模“扫荡”,对前总机关、129师及各军分区、抗大总校、北方局党校及总部所属单位进行了残酷袭击。林一奉命携带情报工作绝密文件自行突围。她携带一支小手枪和敌占区同志代号、秘密通信地址、接头暗号等文件,在枪林弹雨中抱着突围不成就牺牲、绝不当俘虏的信念,在一处梯田卧倒,用双手扒开一个洞,将文件埋进洞里。她在向山下顺着梯田突围时,多次和日军擦肩而过。天已见黑,敌人不善夜战,胡乱打了一阵枪就撤走了。突围中,林一遇到彭德怀的爱人浦安修和两个男同志,他们在山上老乡放羊避雨的一个小土洞里,挤在一起过了一夜。两天后,碰到总部派出的巡逻队,这才把他们带回集合地。见到首长和战友,他们的第一句话是:“你还活着?”在清点人数时才得知副参谋长左权英勇牺牲了,大家非常悲愤。稳定下来后,林一带领助手前去梯田寻找埋藏的文件,但始终没有找到。为此,北方局组织部部长刘锡五找林一谈话后,给了她一个党内劝告处分。但是,我们的派出人员在敌占区没有被捕和暴露,一切工作正常进行,这证明文件没有落到敌人手里。1956年,林一在北京铁路局副局长任上被撤销处分。这个处分一直背了14年之久。
1942年8月25日,滕代远奉命接替左权担任八路军前总参谋长兼情报处处长。此时林一在情报处一科派遣科任科长,二科与司令部合并,三科保留,四科撤销。年底,滕代远提出需要召开一次情报工作会议,总结过去工作,提出今后任務。会议的组织及准备汇报材料等工作就落到林一身上。她全力以赴,认真细致做了分工,系统搜集派出情报站最新消息及人员布置情况,拟出了隐蔽工作条例草案。会议于12月8日在上麻田召开,参会人员来自五个军分区。太岳区情报处处长,129师参议室主任申伯纯(当时该师没成立情报处,工作由参议室管理)等人也参加了会议。首先由滕代远作总结报告,第一部分讲一年来的工作成绩、工作缺点和经验教训,第二部分讲今后的工作任务和方法及各部门之间的配合关系。会议还根据实际情况,制定了几个工作条例;要求129师成立情报处,将原来由前总直辖的一、二、四、六军分区情报站,划归该处领导;各军分区可成立情报分处;正式确定太岳、冀南军区成立情报处,情报处和情报分处与同级参谋处为平行关系;在各战略区设立情报委员会。会议明确了各级情报部门的分工,明确了情报部门与军区、军分区党政军领导机关的关系;情报部门与锄奸、敌工部门的关系,提出了四项今后的工作任务。针对林一负责起草的《秘密工作条例》《特费开支条例》《外出工作人员守则》《外出人员途中守则》等规定,会议进行了认真讨论并提出修改意见。
此次情报工作会议被认为是八路军情报工作的里程碑。之后,情报工作有了新的发展,派出人员逐渐在敌占区立稳脚跟并取得合法身份,不断送回一些有价值的情报。1941年夏,最早派出的徐祖芳(徐楚光)到南京工作,在汪精卫伪陆军军部任科长,长期对汪伪警卫第3师师长钟剑魂进行策反。当年8月,钟师长率部2500余人在南京武装起义,全部参加新四军,受到总部通电表扬。1942年夏,派出姚继鸣在北平建立情报站。1943年春,派出王岳石在北平建立情报站,通过关系潜伏到伪北平警察系统,任第七队队长,后又派出滕代远警卫员史怀善赴北平担任王的助手,冀中军区派出的宁致远也转交王领导,不久就当上伪北平警察局内五分局局长。1943年5月,派出贾建国到北平建立情报站,这是北平建立的第3个情报站;同年8月,派出的郭有义由安阳打入开封市,担任伪契税局事务主任。派出的吴敏、曾洁光、金克、唐醒民建立了开封情报站,还设立了秘密电台,与总部保持联系。不仅是在敌占区建立情报站,情报处还不断送回一些有爱国思想、要求抗日的青年学生和知名人士。少说空话,多做工作,扎扎实实,埋头苦干,八路军情报工作一时搞得风生水起。
1944年11月至1945年1月,林一自己申请并经过总部首长批准,化装后只身经安阳前往开封、北平和天津等敌占区检查情报工作,以“娘家人”的工作代号,看望潜伏下来并取得成绩的同志,送去总部首长的关心与问候,传达上级有关文件和指示。检查中,她发现地下电台及天线安装存在问题,立即指示纠正,并要求他们不只搞情报,还要有计划地掌握武装,积蓄力量,将来配合反攻,使战斗在敌人心脏部位的八路军情报人员受到很大鼓舞。根据工作要求,林一外出时身上不能有任何武器和纸片,所有地址和联络暗号全部都要记在脑子里。她曾坐在交通员拉的人力车上听取特工负责人的汇报,也曾假扮恋人在中山公园散步布置工作。原计划还想多去几处看看,但此时的她已有5个月身孕,行动不太方便,只能返回总部驻地。她后来曾深有感触地说:“情报工作能亲自到第一线看看,增加了许多实践知识,比只坐在机关指导工作有利得多。”
1938年冬,毛诚、林一、金信{左起}在延安窑洞前
从1940年冬,林一受命率领7人小组前往晋东南八路军前总开展情报工作开始,到1945年1月只身前往敌占区检查情报工作胜利返回总部为止,林一在隐蔽战线从事情报工作有4年多时间。她兢兢业业,精益求精,没有发生任何问题,对我党、我军的情报工作作出了重大贡献,是应该受到表扬与嘉奖的。
1945年6月13日,八路军前总参谋长兼情报处处长滕代远乘飞机前往延安,出席中共七届一中全会,总算是有了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这段时间极为珍贵。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8月25日,滕代远和刘伯承、邓小平、陈毅等20余位高级将领奉命搭乘美军机返回太行山,指挥八路军部队接受日军投降。在出发之前的8月19日上午,滕代远参谋长抽出时间,就八路军前总情报工作专门向中共中央进行了汇报。汇报是以召开中央社会部和情报部部务会议的形式进行的。
参加此次会议的人有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社会部和情报部部长康生,中央社会部副部长、毛泽东亲自提拔任命的情报部副部长李克农,中央社会部副部长兼干部部部长陈刚等人。负责记录的是中央社会部一室副主任、负责情报和机要工作的罗青长。仅从出席者身份看,就可知会议的重要性。
滕代远参谋长以简单的开场白,开始了他的汇报。他首先介绍情况:当前发展的线索有450多个,总部执掌的大小情报站20个,基本关系103个,是党员的61个,外面发展的71个,有投机性倾向的4个,平、津、太(原)、开(封)区域发展伪高级职员23个。他还逐一介绍了北平站、开封站、太原站、天津站、石门(石家庄)站、哈尔滨站的工作开展情况。滕代远很认真地围绕情报处与基层站的关系、工作基础和总结经验等问题,对情报工作提出几点意见。
1956年7月, 滕代远夫妇与孩子们在家中的合影
滕代远汇报结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林一的问题最好这里解决。”
滕代远汇报内容详细,还有许多事例夹在其中,中社部的领导都很满意。
李克农接着发言,他讲的是干部问题,提到对鲁克、赵世枢、耿方奇等16名干部的任命。
最后,康生作了总结发言。他在发言中说:“(太行山)根据地抗战以来是第一,林一要传令嘉奖。”在论述了情报工作与军队结合,要使用与军队有关系的人,军队同志在大城市做秘工要善于学习,一个城市一个军队是方向,主要对象是国民党,对社会力量不能要求过大等问题后,他最后说:“林一的问题,参谋长酌情办理。”
滕代远在汇报结束时,提到自己的爱人林一,而中社部部长康生在总结发言里有两次提到林一,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滕代远在汇报结束时最后一句话:“林一的问题最好这里解决。”笔者分析: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前总情报处即将被撤销。此时,林一的工作究竟如何分配,滕代遠希望延安的领导有一个明确的态度。
康生在发言中谈道:“根据地抗战以来是第一,林一要传令嘉奖。”笔者分析,这是指抗战以来太行山根据地所进行的情报工作是比较好的。林一在1941年秋被任命为八路军前总情报处派遣科科长,所做的工作十分出色,成绩大,损失小。特别是1944年11月至1945年1月,林一化装后只身前往开封、北平、天津等地检查情报开展工作,以“娘家人”的工作代号代表总部首长看望潜伏下来并取得成绩的同志,使在隐蔽战线上的同志深受鼓舞。
根据形势发展需要,1945年底,八路军前总情报处被撤销,晋冀鲁豫中央局成立了国军工作部,薄一波任部长,申伯纯任副部长,一室主任是陶希晋,林一被任命为副主任,主要任务是负责城市工作。原情报处在开封、郑州等地的工作,统归一室领导。
笔者从滕代远、林一所撰写的回忆材料及他们本人填写的干部档案留底草稿里面,均未发现有关对“林一要传令嘉奖”的文字记录,看来这个传令嘉奖还真被滕参谋长给“酌情”掉了。
母亲林一永远是我学习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