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罗马伟人的后裔

艾米尔·路德维希

拿破仑为什么会获胜？我们如何解释？

第一，他的胜利来自他的年轻与健康。他有一个能忍受长途骑马而不知疲倦的身体。他能在任何时候入睡，也能在他愿意醒的时刻醒来;他有个能消化任何食物的胃，在食物缺乏时也毫无怨尤;他还有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知道如何安排一切。

但是，他在27岁年富力强之时就爬上统帅地位，并挥舞着毫无限制的独裁权杖，这应归功于革命。只是由于平等的新思想逐渐传播，人们更加重视人的能力而不是他的出身，波拿巴方能在青年时代就当上统帅，尽管其经验和学历都还略嫌不足。

试看战场上与他对垒的对手。查理大公生着一个哈布斯堡家族纤细病态的鼻子;以他所受过的高尚教育，他怎么能与这个吃苦耐劳的科西嘉人相比，又怎能胜得了善于拢络民众的波拿巴？奥地利司令博利厄更不能与这位法国将军同日而语。前者高龄72岁，后者才27岁！柯利将军正患着痛风病，作战时需要人抬着走。阿尔文齐已60多岁，萨丁国王更是个老人。维尔姆泽将军是位双耳重听、反应迟钝的垂暮绅士，调动起部队异常谨慎，哪能是波拿巴的对手？波拿巴绝不在乎其司令部每天迁移，左右都是年轻的军官，他以“时间就是生命”为信条。

拿破仑周围最年长的是忠实的贝尔蒂埃，时年42岁，他是拿破仑从前任司令那里接收过来的军官，对意大利很了解。此后的20年里，他奴隶般地忠实于拿破仑，担任他的参谋长。其次就是那位马塞纳，性情刚烈，曾在船上当过侍者，游民无赖，在波旁王朝的军队中服役14年，连军士长都没有混上;如今，几个星期里他就成了将军。奥热罗则先后在三支军队中开过小差，爱吹牛，是个大冒险家和小偷。这些都是从社会渣滓中被发现，被提拔起来的。他们的统帅——他们中最年轻的一个——很快使他们成为英雄，封为元帅和王公贵族。

每次战役后的评定中，波拿巴总是表扬那些，而且只表扬那些表现最勇敢的人。例如，有一个掷弹兵，在三次战役后被擢升到上校，而且还要升得更高。在另一方面，对许多留用人员，其中不少是将军，他却尽量予以遣散和调动。对于这些人，他说：“坐办公室还可以，对战争却一无所知。”他的下属打了败仗，波拿巴也并不一定深究。他说：“亲爱的马塞纳，战争的命运每天不一样。明天或以后，我们将赢回你刚刚输掉的。”不过，有一个师战绩拙劣，在操练场上受到严厉的申斥。他说，他将在他们的军旗上写上讥讽性的字句。士兵们当时在队伍中保证：“明天我们去打头阵。”翌日，他的部队里增加了1000多名争相拼杀的英勇战士。在士兵们获胜后，他在当日军志上则称他们为同志和朋友。他就是这样统率着这批法兰西人民的子弟。

是的，他所统率的是人民的子弟兵，这是他成功的第二个因素。这一点，他也得益于法国大革命。人民的军队本身就是革命的产物。奥地利军队对于士兵必须节约使用，因为他们耗资很大，不易补充。他们的士兵来自不同的民族，甚至比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所统治的民族还要多。军队中使用着6种不同的语言，没有思想交流，更没有凝聚力。而法国士兵却是以3000万人口和统一的民族来作战，他们的军队在此后的20年里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兵员补充。

法军为了什么目的而战？为共和国新赢得的自由，并要推动她的新而简朴的思想传遍全球！法国人在为世界革命而战，不折不扣的世界革命。法国人不能单纯依靠捍卫他们自己的边疆来达到他们的目标。因为，他们四周的各国君主和皇帝们，正竭力想阻止他们的臣民仿效法国大革命，并合谋摧毁这些新思想的发源地。因而法国被迫以进攻为自卫的手段。

在这种情形下，征服者肯定有资格宣称他们是以自由的名义而从事征战的。这就是拿破仑成功的第三个因素。当这位统帅为法兰西征服伦巴第，接着征服意大利时，他发表了一系列公告，告诉当地居民，他们之所以前来是为了解放他们，帮助他们挣脱哈布斯堡王族和萨丁人，挣脱王公和贵族元老们的统治。所有不满旧制度的人，岂能不因这些宣言的强大力量而奋起行动？在意大利，有许多渴望自由的年轻人，有许多人正在大声疾呼“统一意大利”，可惜领袖们一事无成。

这个统帅波拿巴血管里流着意大利人的血液，说着母语意大利语，意大利人并未视他为法国军人。这个统帅清楚地了解获取民心的重要。他能管束住饥饿的部队使他们严守纪律吗？他能使士兵的举止文明，秋毫无犯，仿佛来自给养一向充足的驻防城市吗？

“劫掠现象在减少”，波拿巴在致国内的信中写道：“长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一无所有的军队，其渴求和欲望已告缓解。这些可怜的士兵委实情有可原。3年来，他们驻守在阿尔卑斯山的边境地区，如今我把他们带到了乐园之中，饿兵为非作歹，令人羞耻，难以配得上人的称号……我要恢复秩序，因为我不愿统帅一支强盗团伙……明天，我要枪毙几个士兵和一个伍长，他们从教堂里抢了个装捐款用的盘子。一两天内可望重建纪律。意大利人已为法国士兵的勇敢而敬仰不已。他们也将赞扬法国士兵的品格和举止;感谢上帝，溃退的敌军，其行径比法国士兵还要糟糕！”

历史感召了他，他快马加鞭地在创造历史。历史又给他插上翅膀。在少年时代，他阅读普鲁塔克的著作;在任中尉时，他研究过各个朝代的历史;如今，他随时使用这方面的知识。他如数家珍地熟知当年是谁统治意大利的某一地区，了解他所推翻的政府当年是如何上台的，从而使他能够因地制宜地在每一地区采取适当的措施。他的脑海中经常浮现出历史上颇受尊敬的那些人物，他要仿效他们，超越他们。因而他所做的一切都参考了历史。他迫使他的军队，迫使同他打交道的国家，很快又迫使整个欧洲都呼吸、沉浸在这同样的历史气氛中。这些最初的胜利，实际上不过是较大型的接触战而已。可是在他奇妙的笔下就成了大战役，进而大书特书寫入了历史。这样，他成就的一半是由文字的力量来完成的。对他所解放的国度，对他的士兵，他都灌输这一观点：他们是用自己的力量完成了这一切。请看他在米兰发表的告士兵书：

士兵们，像奔腾的波涛一样，你们从亚平宁的高处猛冲而下……米兰已攻克……我们是各国人民的朋友，但首先我们是布鲁图和西庇阿后裔的朋友，其他许多伟人是我们的楷模。为了重建古罗马的朱庇特神殿，在那里重建诸英雄像，去唤醒罗马人——他们几个世纪以来被奴役所麻痹——这就是你们的胜利果实。它们将会使后人惊叹不已。你们给欧洲最美丽的国家带来了新面貌，你们因此而赢得了不朽的英名……今后当你们回到家中，你们的邻居会将你们指点给别人说：他参加了远征意大利的军队！

过去哪曾有过一个军队司令，向士兵、朋友以及敌人做过如此动人的呼吁？有谁像拿破仑这样懂得如何借用想象力，而不是使用强迫服从来影响人心？在阿科拉，他向兵士们喊道：“你们是懦夫还是洛迪的胜利者？”一两个月后，他又会鼓动他们前进，提醒他们曾是阿科拉的胜利者。“我们已渡过波河，并已开始了第二战役。”他在给督政们的汇报中写道。

他所有给巴黎的报告都写得很聪明，他所汇报的也全是事实，但经他那生花妙笔一渲染，就更显得淋漓尽致;一旦由政府转交报刊发表，便立刻以其特有的生命力从法国传向国外。

波拿巴凭借着笔，渲染了他用剑所取得的胜利。

（摘自《拿破仑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