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九
传说,这些黄土夯筑的寨房,是这个古老民族先贤伟大的创造,像植物的生长,向上,却永远连接着大地的骨血和根脉。
仿佛活的生灵,木架支撑的骨骼,粘性的黄土生成的肌腱,挺直脊梁,正襟危坐,簇拥着一片向阳的山坡,守护着一片丰腴的田土,以群居的磅礴气势,演绎人类建筑史上最为浪漫的大地艺术。
当乳白淡蓝的烟岚和云雾潮水一样漫流而过,圣沐之后的家园,便从早起的人们湿漉漉的视线里浮现出来,如梦似幻。任随温暖的晨光如液态的金铜泼染上笃厚的泥墙,蓝色的阴影便把这些方块的印章捺印在大地苏醒的胸膛。青稞地,油菜花,野草甸,抽象的条块分割,明快的色彩构成,立体的寨房镶嵌在高原的油画上。
而激情的夕阳擅长用灵动的彩笔涂抹草地,雕塑出一尊尊滚动着汗珠的脊梁;累了,醉了,红着脸搭一程驴拉的板车回乡。溪流闪耀着金光,牛羊在牧歌声里踏着碎步默想,晚风中的经幡,将万千彩色的祈愿低吟浅唱。那扇温情的窗扉下,挂满珊瑚项链的卓玛霞云满腮,忙碌着收拾明天的嫁妝。最是寨楼上炊烟托起的呼唤,像慈目鹤发的乡情,让所有远行者的内心湿润而柔软。
待到白铜的月亮浸透紫色的夜晚,柔情的寨房捂热无数的梦想。是谁醉卧草地,远望星辉铺就的小路,和小路尽头寨房的轮廓,风骨硬朗,亲切而沧桑。
其实,这些哺育历史与文化、滋养风俗和生活的民居,就是突兀在大地上的思想,像朴素的箴言咯痛了我的内心,成为我灵魂的殿堂里巍峨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