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冉
COCO是我养的第一只小动物。我不想称她为宠物,也不习惯在动物医院被称为COCO主人或COCO家长。该如何定位我和COCO的关系,我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我从她那如星空般绚烂的大眼睛中看得出,她那小小身体里面的灵魂可能跟我一样,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很多疑惑和不安。所以,至少我们在灵魂上是平等的。平等的灵魂在一起,应该就是同伴的关系吧!
COCO出身田野。从人类的角度来说,领养流浪猫可能是一个善举,但从猫的角度来说,那大概相当于一次野蛮的劫掠。当我和朋友带着罐头去漆黑的楼道里找寻她的时候,COCO与她不谙世事冲出来猛吃罐头的哥哥不同。COCO逆行逃跑,消失在黑暗中。
当芸芸众猫中的一只即将与你发生联系,你会认定她必然是与众不同的。罐头都诱惑不了的流浪猫,心性多么高傲。但朋友说,很明显还是这只亲人的公猫更适合被领养。不,我抱定心思要养一只母猫的。朋友组织了三人抓猫小组,视察了楼道的各个出口,制订了严密的捕捉计划。终于,COCO哀号着被塞进纸箱,被迫接受了命运的改变。
COCO不相信人类,刚到家的几天完全隐身。我生气的是,这个家到底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角落。COCO在白天完全是消失的状态,晚上能听到她窸窸窣窣在客厅活动的声音。每天早上起来后,碗里的水和粮都会少一些,猫砂盆里多出了便便。显然,她的确和我共处一室,只是我在明她在暗,想到这,我多少有点悚然。于是,养猫的生活于我而言,就像增加了个上夜班的神秘室友。我消耗白天,她享用黑夜。
五六天之后,开始可以偶尔看到她那团白色身影。COCO会若无其事地从远处晃过,她并不看我,好像避免和我眼神接触就可以当我不存在。好在,无情的时间终有它积极的一面,不记得是从哪一天开始,COCO已经可以安然地躺在我的怀里……这是跨物种的信任,有点让人想哭。
COCO逐渐在家里肆无忌惮起来。她开始撕书,尤其喜欢硬精装,比较好磨牙;开始抓沙发,比起布艺沙发,更喜欢按摩椅的皮质;开始啃咬植物,我不再买花,减少绿植;开始在夜深嚎叫;开始到处乱尿……春天来了,绝育的日子不远了。
那些去醫院的早晨,我总是很紧张,因为COCO是断然不会温驯地爬进猫箱的。于是每个去医院的早晨都会上演先威逼再利诱的戏码,最终都会在COCO的死命哀号和人的气喘吁吁中结束。
自从经历了就医的痛苦,COCO对我的情感就变得特别复杂,对我的警惕性又回来了,但也残存依恋。她疑惑的是,为什么有些美食的背后,总是冰冷的医院操作台。人大概是最擅长设置陷阱的物种吧?我要是猫,也早恨透了人类。
COCO终于做上了绝育手术,从手术室中被推出来的时候麻醉作用还在。她微睁的眼睛露着眼睑,像变色龙的眼睛,看起来有点可怕,四肢不断地抽搐。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这个冷漠又淘气的COCO,不过做了我两三个月的室友,凭什么获得了我如家人般的情感?动物到底是用什么打动了人的心呢?
想起有位朋友,她在去年深秋养了一只柑橘凤蝶(取名小凤),织蛹后冷藏在冰箱,竟然在春天成功羽化。她发朋友圈说:“今天晴暖。放飞小凤于园中一棵李子树,繁花流动如月光,小凤一触碰到李花的娇柔花瓣,即一下子抱住,弹开卷曲的口器,疯狂地享用它短暂生命里的美味大餐。”生命展开的一瞬,真是让人感动。我想,这也是COCO带给我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