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之,段朵朵,王潇晖,杨 杰,何蕴玉,孙祥栋
(北京化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北京 100029)
1978 年以来,中国经济发展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改革开放40 年创造了世界的“增长奇迹”,经济总产值由1978 年的0.367 8 万亿元增长至2018年的90.031 0 万亿元,实现了经济的高速增长,经济总量仅次于美国。同时,在经历了多年的快车道增长后,资源、能源、环境等因素制约性影响愈发显著,随之产生的环境污染、创新潜力不足以及经济结构失衡等问题给国家经济可持续发展带来了严峻的挑战,连续多年两位数的增长状态将很难持续下去,经济增速自2007 年14.2%逐渐降低,至2015 年首次破7[1],2017 年世界经济稳健复苏,中国经济增速较2016 年提高0.2%,达到6.9%,2018年增速稍有下降,较上年增长6.6%。经济已经进入一种“中高速发展”状态,综合各种因素和发展背景等分析,经济增速放缓是其主要特征,即呈现出经济增长的“新常态”。
高质量经济是新常态下我国经济发展道路的必然选择。2014 年9 月,习近平总书记首次系统地阐述了新常态的典型特点,并在《国家生态环境保护“十三五”规划》中明确指出了新常态下的发展道路,即顺应和贯彻新常态下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五大发展的必然要求,在全国范围内推进以改善环境质量为核心的绿色经济发展之路。党的十九大报告进一步指出:我国经济正处于由高速增长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的关键时期,追求经济高质量增长既是经济数量的增加,也是经济增长质量的提高,更应该是经济增长数量增加和质量提高的统一[2]。基于此,充分考虑中国经济增长“量”与“质”的提升关系,以经济增长质量为新的动力增长点就成了“新常态”下保持经济持续健康发展的重中之重。
学界对于经济增长质量内涵的界定目前尚未形成统一定论。早期的研究主要是从狭义角度来定义经济增长质量,有学者将其理解为要素投入产出效率,王积业[3]、刘亚建[4]、肖欢明[5]将其理解为经济增长效率。随着研究的深入,更多学者认为单一角度不足以反映经济增长质量的全部内涵,提出从广义角度分析,指出经济增长质量具有综合性、内涵丰富的社会经济范畴,经济发展是与经济增长数量紧密相关的经济方面的因素,而经济增长质量作为发展速度的补充,是指构成经济增长进程的关键性内容,比如机会的分配、环境的可持续性、全球性风险的管理以及治理结构等[6],同时,经济增长质量与数量又与社会、政治及宗教等方面制度紧密相关,例如预期寿命、环境状况、收入分配不平等等一系列影响因素[7]。冷崇总[8]、罗旭斌[9]、任保平等[10]提出经济增长质量是指在一定时期内一个国家或地区国民经济发展的优劣程度,是经济增长过程和结果及其影响等多重考量的结果。
经济增长质量的测度是经济增长质量研究的重点内容,目前研究主要可以划分为两个方向。Gregory C 等[11]、余泳泽等[12]、孙玉阳等[13]主要是通过全要素生产率 (TFP)来测度经济增长质量;魏敏等[14]、罗宣等[15]则是基于不同侧重点构建多指标评价体系进行综合测度。
王君磊等[16]从经济增长过程、方式、潜能和产生的产品及服务方面构建评价体系,认为经济的稳定、协调和可持续,产品和服务质量提升,经济、社会效益提高等是其重要指标组成。李俊霖等[17]、何伟[18]指出经济增长质量是经济增长稳定性、有效性、协调性、分享性、创新性以及持续性等6 个方面优劣程度的反映,并基于此构建了综合评价指标体系。魏婕等[19]基于过程和结果两方面对中国30 个省(区、市)经济增长质量进行了评价,将经济增长过程分为增长效率、结构和稳定性,将经济增长的结果以居民福利水平分配状况、生态环境代价以及国民经济整体素质的基本状况等来表征。钞小静等[20]对经济增长质量的测度则在经济增长的结构、稳定性、福利变化、成果分配等因素基础上,增加了资源利用和生态环境代价等维度。詹新宇等[21]从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和共享等5 个方面综合测度了各省市经济增长质量,结果证明绿色和共享是促进经济增长质量提高的关键因素。
关于经济增长数量和质量间发展趋势及关系的研究,赵英才等[22]通过构建产出效率、产出消耗、产品质量、经济运行质量和生存环境质量等5 个方面的评价指标体系,实证分析了中国经济增长数量和质量不同步的现象;魏敏等[14]基于新常态特点角度,从动力机制转变、经济结构优化、开放稳定共享、生态环境和谐以及人民生活幸福等5 个方面计算了各省份经济增长质量综合指数,指出中国经济增长质量存在明显的空间差异。
通过梳理现有文献发现,经济增长质量综合评价测度主要是基于经济“量”的增长基础,从经济增长过程和所带来的影响为出发点,考虑其稳定性、结构优化、福利分配以及环境等方面的优劣程度。现有研究指标体系的构建对技术创新和外贸经济结构考虑不足:在环境影响方面,多注重对经济增长所带来的环境代价的分析,忽略了政府对环境保护投入以及公民的环境福利改善等方面;在研究对象和数据选取上,多是基于截面数据对国家宏观层面或单个省份进行考量,缺少各省份之间横、纵向的深入比较。
新常态下中国经济增长质量提升被赋予了新的理念和要求,对其研究需要与“五大发展理念”内涵紧密结合,因此,本文拟在已有研究基础上,结合新常态发展需要以及积极推进“一带一路”的倡议的背景,加入技术创新和外贸经济结构以及环境福利等指标,构建中国经济增长质量的综合评价指标体系,以全国30 个省(区、市)(除西藏自治区及港澳台地区)2007—2016 年面板数据为样本,运用主成分分析法,计算各省份时间序列上经济增长质量综合指数,并对其排序。同时,进一步以各省份GDP 表征省际经济增长数量,比较“质”和“量”排名差异性,探讨新常态下,各省际经济增长质量与数量之间的协同性。
新常态是符合中国经济发展规律和周期波动的必然状态,是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经济发展由高速度增长转向高质量增长的关键换挡期。当前中国经济面临“中等收入陷阱”的风险,人口红利正在消失,因此,经济增长需要更加依仗加大自主创新和教育投入,全面提升人力资本质量,以创新带动产业发展,使之成为经济增长的新动力,从根本上促进中高级生产要素的全面开发和利用,实现要素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型。结构再平衡是新常态的另一个特点,实现发展方式由规模速度型粗放增长转向质量效率型集约增长,打破当前经济增长高投入、高能耗和低效率的现状是新常态的基本要求,实现产业结构高级化是新常态的主攻方向。同时,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指导下,促进低碳发展、绿色发展,新时代下,不以GDP 作为唯一衡量社会经济发展水平的标准,社会福利分配公平化、缩小人均收入差距等更是新常态下经济增长高质量的重要体现。基于此,本文将从经济稳定增长、经济结构优化、绿色生态以及社会福利四个维度综合评估中国省际经济增长质量水平。
经济增长是指一定时期内社会物质生产和劳务发展变化的速率,一般运用数量型指标来衡量一个国家或地区经济增长速度,而经济增长效率则是经济增长速度最直观的体现。当前,中国经济正处于转型的攻坚期,新常态下国家更加重视对外开放新格局的构建,不断推进“一带一路”倡议实施与自由贸易区建设,只有具备创新性的经济才具有竞争力,亟需通过技术创新来转变传统生产模式,主动适应经济全球化发展趋势。同时,中国正处于经济增速调整关键期,更应该注重增长的稳定性,尽可能减少各种风险带来的冲击,保持经济平稳增长。因此,本文将从经济增长的效率性、稳定性以及创新性三个方面来综合评估经济稳定增长这一维度。
经济结构可以从质和量两方面来综合考虑[23],既包括国民经济的各种比例,也包括各个部门、产业、领域、地区之间相互联系和相互制约以及综合优化的关系[24],涉及到多方面因素,如:合理安排人员、资金等要素投入,积极推动低附加值的第一产业向第三产业发展;推动高污染、高耗能的第二产业落实低碳转型升级,实现产业绿色化;实现消费投资结构合理化。在重视经济增长外向型发展的进程中,减少国内、国际两个市场接轨的障碍,实现中国经济增长与世界经济增长的有机融合,进一步强调外贸经济结构优化对整体经济影响的重要性。因此,本文将从产业结构、二元经济结构、地区结构、投资消费结构以及外贸经济结构等5 个方面综合评估经济结构优化。
“两山论”进一步阐明了环境资源是保证经济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动力之一。近些年来,中国城镇化、工业化、现代化的快速发展在很大程度上是以破坏生态环境、消耗生态资源为代价的,严重影响了经济增长质量和可持续性。经济增长质量应更多关注于经济增长和环境之间的关系,以追求经济绿色增长为目标,降低由经济增长所带来的生态环境代价,实现环境质量和经济发展质量的协同发展。因此,本文选用单位GDP 工业废水、废气以及固废产生量来表征绿色生态这一维度。
当前中国社会主要矛盾已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发展之间的矛盾。中国经济实现了高速增长,但GDP 增速不再作为衡量人民美好生活、全面建设小康社会以及“中国梦”实现的唯一标准,在经济逐渐增长并趋于稳定的同时,应更注重社会福利分享的全面性和公平性。因此,提高教育、医疗、环境等方面的投入,逐渐缩小城乡之间的收入差距,改善不平衡发展现状,同时推动居民消费层次多样化,降低城乡恩格尔系数等成为衡量社会福利程度的重要考量指标。
综上所述,本文将从经济稳定增长、经济结构优化、绿色生态以及社会福利等4 个维度来构建经济增长质量综合评价指标体系,具体如表1 所示。
表1 经济增长质量评价指标体系
表1(续)
构建综合评价指标体系测度中国30 个省(区、市)2007—2016 年经济增长质量水平,具体如表1所示,该指标体系由经济稳定增长、经济结构优化、生态环境以及社会福利等4 个维度构成,包括劳动生产率、资本生产率等35 个基础指标,根据各指标对经济增长质量影响的正、负向特征,将基础指标分为极大型、极小型以及区间型三类。为消除指标间量纲和量级差异,采用均值法对指标进行无量纲化处理,标准化公式为:
其中,Xi表示基础指标,表示对30 个省(区、市)同一基础指标加和。
按照指标特性区分,正向指标将直接运用标准化公式进行计算;负向指标则先进行求导处理,使各指标作用力同趋化,再进行均值化处理;对于适度指标,本文将参考项俊波[24]研究成果,将投资率及消费率适度值分别选取0.6 和0.38,但指标处理上,借鉴魏婕[19]的适度指标=1/|原始值—适度值|的方法进行无量纲化处理,因为通过数据分析,一些省份的投资率和消费率无限接近最优值,如果再进行倒数处理,那么值将会接近于无限大,这在一定程度上会扩大各省份之间的差异性,因此本文适度指标=|原始值—适度值|,再采用均值法对原始数据进行无量纲化处理。所有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年鉴》、wind数据库以及各省份历年统计年鉴,鉴于西藏能源消耗统计数据缺失,因此分析未涉及西藏省份。
为消除赋权的主观性,拟采用主成分分析法确定基础指标在各维度指标中的权重以计算维度指数,进而再合成综合指数,以此来表征各省份经济增长质量水平,并根据综合指数计算结果实现对全国30个省(区、市)2007—2016 年经济增长质量水平量化排序。
运用主成分分析对多指标体系进行综合评价的最终目的,是要对各基础指标确定适当的权重,具体步骤为将成分矩阵中各指标所对应的主成分系数矩阵除以相应特征根的平方根后,得到基础指标在主成分中的比重,并与主成分对应的方差贡献度进行加权平均得出基础指标在各维度中的权重。根据SPSS 25.0 运行结果,具体如表2 所示。
表2 各基础指标、维度相应权重
由表2 可知,经济结构优化在4 个维度中占有的权重最高,为0.523 6,表明各省份经济增长质量的差异更多源自经济结构水平的不同,其次是社会福利为0.490 9,这说明福利变化和经济成果的分享性已成为影响经济增长质量水平的重要因素,地区在提升经济增长质量水平时,应重视社会福利分配,提高人均收入以及加大对教育和医疗投入等;再次,分别是绿色生态和经济增长。但从整体而言,4 个维度之间的权重差异并不显著,促进4 个维度协调发展,才是提高省际经济增长质量水平的关键所在。
根据各基础指标以及各维度的权重,分别计算30 个省(区、市)2007—2016 年经济增长质量综合指数,基于此进行排名,并将省际排名历年变化进行标注,具体如表3 所示。
表3 2007—2016 年30 个省(区、市)综合排名
以2007 年各省的排名为初始起点0,描述2007—2017 年各省的综合排名变化情况做出如图1所示,折线向上波动表示相比于前一年,当年的排名增加,反之则表示排名下降。其中,综合排名前十位的分别是北京、上海、广东、江苏、天津、浙江、山东、辽宁、福建、黑龙江,多数为东部相对发达省份;排名后十位的分别是贵州、甘肃、云南、广西、青海、宁夏、山西、新疆、陕西、江西省等西部内陆省区。结果显示除了北京、上海、天津、广州、浙江等省市历年排名基本稳定之外,其余各省份均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波动。同时,经济增长质量水平存在明显的地区差异。由图1(d)可以看出,2007—2016 年中,综合排名前10 名基本由东部、中部相对发达省份构成,其中东部省份占绝大部分;而综合排名第11~20 名以及后10 名基本由中部、西部省份构成,其中第11~20 名中多数为中部省份,后10 名中大多数为西部内陆省份。综合来看,东部地区相对优于中部和西部地区,各省份之间经济增长质量差异程度较大,存在很强的不平衡性。以2016 年为例,综合指数排名第一的北京(8.752)是排名最低的甘肃(1.749 7)的5 倍,这跟东部地区优越的地理条件、劳动、资本投入资源以及开放程度都是紧密相关的。
图1 2007—2016 年30 个省(区、市)综合排名变化及分布情况
追求经济高质量增长既是经济数量的增加,也是经济增长质量提高,更应该是经济增长数量增加和质量提高的统一。基于上文排名结果,将进一步探讨各省份经济增长质量和数量之间一致性关系。选取2007、2010、2015 以及2016 年为代表年份,以各省份GDP表征经济增长数量并按大小进行排序,结果如表4 所示,同时,以两者排名之差作为衡量标准绘制条形图,越接近横轴则表明二者之间排名基本一致,具有统一性;横轴向上,代表经济增长质量的排名低于经济增长数量的排名,表明该省份更重视经济数量上的提高;横轴向下则与之相反,具体图2 所示。
表4 30 个省(区、市)代表年份经济增长质量及数量排名
表4(续)
表4(续)
图2 中国各省份经济增长质量及数量排名差异化分布
整体而言,经济增长质量最优的5 个省份分别是北京、上海、天津、广东以及江苏,而经济增长数量表现最优的省份依次是广东、江苏、山东、浙江以及河南,两者之间存在着较大的不一致,并不是协同发展的趋势。按照两者不一致程度,将全国30 个省(区、市)划分为以下几种:
(1)经济增长数量强领先型,包括河北、河南、湖北、湖南、四川及广西6 个省区,经济数量排名要远优于经济增长质量。这些省区“量”和“质”提升不同步现象较为严重。其中河北2016 年生态环境指数(0.956)远远落后于平均水平(1.695),河南、湖北、湖南、四川及广西主要体现在经济结构表现不足,从而导致质量综合排名并不理想。
(2)经济增长数量弱领先型,包括山西、辽宁、江苏等12 个省;经济增长质量弱领先型则包括内蒙古、重庆、青海、宁夏、福建以及新疆等6 个省区,尽管这些省区两者之间排名并不统一,但是差距不明显。
(3)经济增长质量强领先型,包括北京、天津、上海、吉林、黑龙江、海南等省市,相对于经济数量增长,这些省市更强调质量的提升,在综合测度4 个维度中,经济稳定增长结果相对稍不理想,但仍高于全国平均水平,而经济结构优化、生态环境保护以及社会福利表现优异,从而导致质量水平优于数量增长。
当前,中国经济增长呈现出比较明显的“新常态”,经济发展进入调整转型的关键阶段,重视经济增长数量的提升及其与增长质量协同发展是新常态下中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内容。在“新常态”背景下,中国各省份面临着各种挑战和制约,要实现经济增长“质”和“量”的同步提升以及区域协调发展,不仅需要本省不断因地制宜地改革与创新,还需要借鉴相对领先省份的发展经验,在中央政府统筹协同引领下,共同实现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本文通过构建包含经济稳定增长、经济结构优化、生态环境以及社会福利四个维度的综合评价指标体系,并利用主成分分析法,对全国30 个省(区、市)2007—2016 年经济增长质量水平进行了分析评估,根据研究结果得出如下建议。
改善经济增长质量和数量不平衡发展现状,实现同步提升。地区经济发展健康程度体现在“质”和“量”水平是否维持在相对平衡协调的基础上。经济增速与质量发展的非趋同化,将严重影响省际经济发展整体水平。因此,经济增长质量较高的省份应该在维持现有水平的基础上,大力推进经济增长规模的提高,而经济增长规模水平较优省份,在未来的发展中,则更应该突出“质”重要性,改进优化各影响因素,重视质量水平的综合提高,实现经济增长“量”和“质”的协同发展。
缩小经济增长质量的地区差异,促进全国各省份之间协调发展。东部地区应继续发挥地理、技术创新资源以及开放程度等竞争力优势,以引领者的角色带动其他省份的提升;东北部、中部地区处于稳定发展范围,但是各项指标维度发展结果存在差距,如黑龙江、吉林经济增长指数、经济结构优化指数均不高,辽宁则在生态环境发展方面有所欠缺,针对性改善以促进整体水平的稳定提升就显得尤为重要;西部地区4 个维度整体水平均处于落后状态,其中,经济稳定增长、经济结构优化以及生态环境三个维度劣势表现尤为突出。因此,因地制宜,继续保持东部地区领先优势,带动中、东北部地区稳定提升,尽快改善西部地区发展现状,缩小地区经济发展的质量差异性是迫在眉睫的重要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