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20世纪最伟大的作家之一,福克纳用自己的笔触探究着美国南方世界的传统与现实的冲突,对生活于这种环境的弱势群体的不幸表达了自己的悲悯以及同情之心。本文旨在通过福克纳两篇著名的短篇小说——《干燥的九月》和《献给艾米丽的玫瑰》,说明福克纳作品中的妇女形象并指出福克纳人道主义观的缺陷之处。
一、福克纳的主要作品及作品中的人道观
威廉·福克纳于1897年出生在美国南方密西西比州的一个小镇上,后全家迁移至奥斯福镇,他几乎在这个镇上度过了一生。也是以他生活的这个小镇为背景,福克纳创构了约克纳帕塔法系列小说,在文学的世界建构了美国的南方世界。福克纳一生共创作了19部长篇小说,其中包括著名的《蚊群》(1927)、《喧哗与骚动》(1929)、《我弥留之际》(1930)、《八月之光》(1932)、《押沙龙,押沙龙!》(1936)等。此外,他还创作了近百篇短篇小说,其中包括本文将引以为例的《献给艾米丽的玫瑰》和《干燥的九月》。福克纳用创新的写作技巧、叙事方法,表现了对南方社会中的弱势群体的悲悯与同情。下面将以福克纳著名的两篇短篇小说——《献给艾米丽的玫瑰》和《干燥的九月》为例进行说明。
二、《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与《干燥的九月》的人道主题
纵观福克纳的作品,人们可以发现,“福克纳是一个敏感的理想主义者。痛苦的现实,特别是青年一代和父女的命运以及黑人的遭遇都无疑刺激了他的人道主义的发展”。他的作品主题并不是独特的,学者李萌羽在《多维视野中的沈从文和福克纳小说》中指出,福克纳特别强调个人主义价值观,这构成了他思想中的一个核心内容。他的所有作品都表达了对个性价值的肯定和对扼杀、摧残个性的强烈谴责和抨击”。下面将举例说明福克纳是如何通过对黑人以及妇女这两个弱势群体的描写,显露出他的人道主义情怀的。
女性一直是福克纳作品中的重要关注对象。福克纳曾这样说:“我觉得女性是不可思议的,她们是奇妙的,我对她们知道得非常少,因此,我只是——觉得描写女性比描写男性更为有趣——也更为困难。”
在《干燥的九月》中,福克纳笔下的库珀小姐是一位有心理问题的南方妇女。随着年龄的增大,库珀小姐渐渐不再像年轻时那么受人关注。她过着一种无聊的生活,后来她有意地利用谣言,试图提高她在社会中的受关注度,结果却让疯狂的当地白人将谣言中的无辜黑人用私刑杀害了。其实,小镇上的人们不是真正关心库珀小姐,“后来,她发现自己正在失去往年的优势,那些认为她比其他女人更显眼,声音更响亮些的人们逐渐产生出一种快感;之所以如此,男性出于势利的心理,女性出于报复的心理”。由此可见,库珀小姐在心灵上是个“被驱逐者”,她的心灵是被镇上的人所异化的。她是这种文化的产物,因而也被这种文化中的腐朽成分所毒害,她是一个“被害者”。然而,作品中的她为自身的荣誉地位着想,站在种族歧视这一边的,利用南方独特的“骑士精神”挑拨起一阵哗然,最终导致了那位黑人的被杀害,从而成为一个“隐形的杀者”。与《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人们对艾米丽的评论“可怜的艾米丽”一样,《干燥的九月》中,人们对于库珀小姐的少数评论中就有“可怜的米尼”,福克纳对南方的这种不幸女人的悲悯之心也是非常明显的。但是,福克纳并非支持这些人物的所有言行。福克纳通过描绘这一有问题的南方妇女形象,传递出他对这种悲剧人物“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矛盾心理。
在《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福克纳描写了艾米丽这么一位名门望族的妇人形象,但是作为主角,艾米丽是一个属于过去的人,她只是一个活在人们记忆中的人物。而在她活着的时候,她也是一个活在过去中的人。小说写道:“艾米丽小姐在世时,始终是一个传统的化身,是义务的象征。”由于艾米丽家庭中的“家族渊源自豪感”,艾米丽的父亲一直不愿自降身份,乃至艾米丽将近30岁仍然单身。人们回忆中总是这么一幅画,“身段苗条,穿着白衣的艾米丽小姐立在后面,她父亲叉开双脚的侧影在前面,背对艾米丽,手执一根马鞭,一扇向后开的前门恰好嵌进了他们俩的身影”。艾米丽的父亲去世以后,艾米丽试过和一个北方人谈恋爱,但是镇上的妇女们认为“这是全镇的羞辱,也是青年的坏榜样”,最后叫来了艾米丽的远亲进行交涉。艾米丽在众人的反对声中始终坚持和那个北方人在一起,直到发现他们之间无法结婚,艾米丽才将那个男人毒死,并与他的尸体一起睡了40多年。用弗洛伊德的观点来看,“当人的性受到压抑、无法满足时,便转向其他渠道去发泄”,这些人“虽然也有性对象,然而他们要求于此者,乃用一种十分怪异而又性质可怕的特别方式——如求之于不能抵抗的死尸”。由此可以说,艾米丽是南方思想文化的牺牲品。她始终怀抱着家庭荣誉的自豪感,承受着传统对妇人心灵的扭曲、对性欲的过分压抑,在异化的环境中变得如此格格不入,乃至最后变得心理变态。学者肖明翰在《威廉·福克纳研究》中指出:“南方的清教主义的辅导思想又同种族主义缠在一起。对白人妇女的贞操的‘崇拜,实际上反映了白人至上的种族主义思想……广大白人妇女像旧时代生活在‘三从四德之下的中国妇女一样,过着悲惨的生活,身心受到无情的摧残。”福克纳笔下的艾米丽是如此的悲惨,以至于福克纳根本无法摒弃这一外人看起来古怪荒诞的人物,相反,他深表同情,所能做的就是给她献上一朵“玫瑰”。但是,在同情她们的同时,福克纳客观地看待了传统价值与历史改变的关系。肖明翰评价说:他的许多主要人物都被笼罩在过去的阴影之中,或者简直就是生活在过去,他对此总是持批评态度。他主要是想通过对过去的探索来在过去和现在之间建立起一种有机联系,想通过对过去的探索更深刻、更全面地认识现在,找出问题的根源。福克纳以南方的传统为豪,但是同时他也认识到南方传统中的劣根性以及这种劣根对人们造成的毒害,从而进行深刻的反思和严厉的批判。
在阅读《献给艾米丽的玫瑰》这部作品时,读者不能忽视的就是福克纳对个人价值的关注。福克纳的这种人道主义观是与他生长的环境密切相连的。肖明翰在《威廉·福克纳研究》中指出:“在南方,稀薄的人口分布、新开拓的边疆环境和独立的庄园或农场生活更是个人主义的温床。正是美国南方的个人主义传统同福克纳的人道主义思想结合起来形成了他强烈反对资本主义商业经济和世俗观念的思想基础。”在异化的环境中,艾米丽仍然能在她父亲去世后做出一系列大胆的举措。她把头发剪短,这意味着她想要过一种新的生活,她想抗衡这种压抑人的个性的文化氛围。她大胆地和北方人在一起,说明她内心对“家族渊源自豪感”怀抱的矛盾情绪。虽然她所做的抗争以失败终结,但是她的抗争形象体现了她对个人价值的追求。
三、结语
笔者认为,在回首南方过去的历史中,福克纳是一位“反传统的现实者”。他认识到南方人不能一直沉湎于过去的荣耀中,而应该正确地处理好过去与现实的关系。他抨击南方传统中的不道德成分,如“白人至上论”、南方的妇道观对妇女的压迫等,赞同人物追求自己的个人价值,反映了福克纳的人道主义观。但是,由于历史、环境的限制,他的人道主义还是存在缺陷的,他对待种族歧视的问题看得不够彻底,他认为只有过去的光荣与美德才能挽救南方世界。在某种程度上,他也是一位“反现实的传统者”。对待南方,他的感情是十分复杂的。不过,他以自己对南方社會和人类共同问题的深刻思考以及文学创作方面的创新与实验手法,确确实实地为世界文学史添上绚烂的一笔。
(广州工商学院)
基金项目:本文系广州工商学院校级项目“基于语料库的汉英进行体构式与动词语义互动的对比研究”(项目编号:KA201908)的阶段性研究成果之一。
作者简介:吴康凤(1991-),女,广东湛江人,硕士,助教,研究方向:英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