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汉生:17 岁参加革命 最高职务: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

2020-06-21 15:15廖汉生
今古传奇·双月号 2020年1期
关键词:贺龙彭德怀

1931年春天,红二军团奉命二下洪湖,贺龙离开了湘鄂边苏区。廖汉生跟着贺民英游击队,食野果,饮山泉,宿岩洞,过着原始人般的生活,一直坚持到1933年春天,坚持到贺龙重回湘鄂西。抗日战争中,27岁廖汉生带领的716团取得了雁门关伏击战的胜利。日军后续部队在雁门关竖了一块木牌子,上面写着“此地殉国67人,过往车辆千万小心”。1954年,43岁的廖汉生出任国防部副部长,成为当时最年轻的国防部副部长。后又担任第六届和第七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

5岁订下“娃娃亲”,成为贺龙的“外甥女婿”

1911年11月14日,廖汉生出生于湖南桑植县长瑞乡的一个农民家庭。当时,正值辛亥革命爆发,父亲廖兰湘按照乡间流行的“推翻满清统治,恢复汉家天下”的口号,给他起名“汉生”。1986年,桑植县民族事务委员会给廖汉生来函称,根据查证,他的民族成分不是汉族,应定为土家族。这下,廖汉生的“汉生”之名,是地地道道的“名不副实”了。

廖兰湘是一位进步人士。1915年,林伯渠奉中华革命党总部之命在长沙组织反袁(世凯)机关,任湖南支部党务科长,与廖兰湘是好友。1916年,贺龙在桑植举起“讨袁护国”的义旗,拉起一支民军,投身到孙中山领导的民主革命中,成为名震湘西、叱咤风云的“活龙”。廖兰湘认定贺龙所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毅然投笔从戎,来到桑植独立营里担任书记官,被百姓称为“廖师爷”。

有一次,贺龙的队伍从廖汉生家附近的平坝子经过,廖汉生和村里的孩子们跑到路边田埂上看“过兵”。只见一支队伍走过来,队伍中一个士兵身后背着几块牌子。廖汉生告诉小伙伴:这个牌子叫做“大令”,它到了哪里就代表长官到了哪里,查岗查哨,巡视军情,纠察军纪,下级见了都要向它敬礼呢。

廖汉生讲得津津有味,并未留意到一个留着一字胡的军官已经来到他面前,笑眯眯地问:“你是谁家的小孩子?胆子这么大,敢看兵呀!”在那个年代,老百姓都怕兵,听说要“过兵”都唯恐躲避不及,谁还敢看呢。廖汉生一看问话的是个当官的,便大大方方地回答:“我是廖家的。”

这位长官就是贺龙,他夸奖了廖汉生几句,这个敢看“过兵”的男孩子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当听说这个孩子是廖兰湘的儿子后,贺龙把二姐贺戊姐的女儿肖艮艮介绍给廖兰湘,廖汉生就有了一段“娃娃亲”。1928年,两人完婚,贺龙成了廖汉生的舅舅。

廖汉生10岁时,廖兰湘不幸病逝。此后,贺龙贺民英给了廖汉生很大的照顾,先后送他到桑植高小、常德省立二师附小去读书。贺龙是廖汉生童年时崇拜的英雄,他后来一直在贺龙的呵护下就学成长,这为他以后参加贺龙的红军部队打下了基础。

1927年,廖汉生积极参加农民运动,与进步同学一起张贴标语、散发传单,宣传打倒土豪劣绅。1928年3月,廖汉生参加贺龙等发动的工农武装斗争,从此走上革命道路。

1929年,贺龙建立了湘鄂边苏区,廖汉生被派到桑植县长瑞乡组织农民协会,开展土地革命,组织成立农会和苏维埃政权,并被推选为桑植县苏维埃代表。不久,廖汉生被派到贺民英领导的游击队工作。这支游击队虽然人数不多,也没有正规编制和正式番号,但在湘鄂边乃至整个湘鄂西苏区名气都很大。红军指战员按照贺龙对贺民英的称谓,尊敬地称之为“贺大姐的队伍”。

在贺龙革命生涯中极其困难的时期,家庭中曾有人严厉指责他:“你当过镇守使,当过军长,是有前程的。现在你当共产党,脱下将军服穿粗布衣,脱下皮鞋穿草鞋,图的是什么?”贺龙斩钉截铁地说:“我找真理找了大半辈子,今天总算找到了。我跟着共产党走定了!”这一席话在廖汉生心里留下深深的印痕,他更加仰慕贺龙,更加坚定了革命信念。

“贺(龙)关(向应)把发展新党员的第一个对象选中了我”

1931年春天,红二军团奉命二下洪湖,贺龙离开了湘鄂边苏区。送别红军后,廖汉生跟着贺民英游击队,食野果,饮山泉,宿岩洞,过着原始人般的生活,一直坚持到1933年春天,坚持到贺龙重回湘鄂西。

回忆这段往事,廖汉生感慨万端:“这一段艰苦生活,磨练了我的筋骨,也磨练了我的意志,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解放后,我读到陈毅同志描述游击生活的《赣南游击词》,就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湘鄂边的山中岁月。”

对于从游击队员转为红军战士,廖汉生终身难忘:“1933年农历闰五月的一天,红3军(由红二军团缩编而成)军部率9师从鹤峰太平镇过,在镇上住了一晚。贺龙军长、关向应政委把我从鹤峰县游击第四大队调到军部当书记(相当于文书)。”

但是这种喜悦之情,很快就被他在红3军中耳闻目睹的许多怪现象驱散了。当时,红3军正大抓“改组派”,部队元气大伤。

从1932年5月起,中共湘鄂西中央分局书记夏曦在红3军中开始“肃反”,大抓所谓“改组派”,并一连搞了4次,冤杀了几千人。

对于夏曦的倒行逆施,亲历过那段恐怖岁月的廖汉生愤恨不已:“究竟什么叫‘改组派?我在许多年后才搞明白,所谓‘改组派指的是由陈公博(中共一大代表,而后脱党,跻身国民党行列,以“左派”自诩,但不久又与蒋介石合流。最后,追随汪精卫叛国投敌。1946年6月3日,被执行枪决)等成立的‘中国国民党改组同志会,它是国民党内汪精卫派系向蒋介石争权夺利的一个小团体。随着汪派得到了几个职位,这个小团体于1931年宣布解散了。叫人莫名其妙的是,這么个短命的东西,却在1932年被左倾路线搬到共产党里来了。”

廖汉生到红3军军部时,军内党团组织都解散了,红3军只剩下4个党员,即:中央分局书记兼军委分会主席夏曦、军长贺龙、军政委关向应、红7师师长卢冬生。虽然卢冬生的党员关系在上海党中央机关,夏曦无权取消他的党籍,但在红3军他只能算有一半党员关系,因此,红3军有“三个半党员”之说。在党团组织解散的同时,红3军的各级政治机关也被撤销,政治干部关的关、杀的杀,只剩下关向应的军政委一职,政治工作制度随之瓦解。

关向应是在1932年1月由党中央派到湘鄂西苏区来的。作为军政委,他当然知道军队政治工作的生命线地位。所以,第四次“肃反”高潮一过,他就在军部恢复了第一个党支部,接着又开始发展新党员。廖汉生就是在关向应的培养和教导下,成为一名共产党员和政治工作干部的。

对于能在逆境中入党,廖汉生心知肚明:“我到红3军刚刚一个多月,由于没有受过‘肃反扩大化的牵连,可以说是一身清白,另外也由于红3军有文化的干部如留苏生、黄埔生基本上都被杀掉了,我是高小毕业生,能认得几个字,在军部当书记,因此贺(龙)关(向应)把发展新党员的第一个对象选中了我。”

这年8月,红3军转战到建始县境内。一天,军部警卫班召开了党支部会议,讨论廖汉生的入党问题。支部会议开始后,“关政委首先代表贺龙和他本人简要介绍我的情况。关政委做完介绍,其他同志都表示同意,马上就通过了。从这一天起,我成为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

入党后,廖汉生就跟在关向应身边学做党的工作,相继担任军政治部秘书、红7师师委书记。对于关向应的悉心栽培,廖汉生始终铭记:“关政委像谆谆善诱的先生一样教导我,培养我。他给我详细解释党的路线、党的政策是怎么样的,手把手地教我怎么样填写党员登记表,亲自带着我去做恢复党组织的工作,当时叫做‘重新登记党。”

重新登记党员时,绝大多数党员竟然否认自己的党员身份,诚如廖汉生所分析的:“由于‘肃反扩大化捆杀的大多是党员,是干部,人们认为党员、干部等于‘改组派,‘改组派等于杀头,我不是黨员,就抓不了我的‘改组派,也就杀不了我的头。因此当时人皆不愿当干部,不愿入党,老党员则不愿承认自己是党员而重新登记。”

面对这种情况,廖汉生义愤填膺:“共产党领导下的红军指战员不敢参加共产党,入党多年的共产党员不肯承认自己是共产党,这实在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悲剧!由此可见,左倾路线把我们党的形象和威望毁坏成了什么样子!”

尽管困难不少,廖汉生仍然耐心而细致地做着恢复党团组织的工作。那一段时间,他每天背着一个装满党员登记表的皮挎包到处跑,一个一个地动员、解释,一个一个地登记、发展。

经过全军政治工作人员的一番努力,重新登记和新发展的党团员逐渐多起来。到1934年9月,红3军党、团员总数达到463人,其中党员267人、团员196人——大部分是重新登记的,新加入的也有几十人。

方圆几十里的老百姓争相赶着猪羊,踏着冰雪,一路打听着找到驻地,慰问27岁廖汉生带领的716团

1935年11月19日,红二、红六军团从湖南桑植出发,开始长征。途中,廖汉生任红二军团第6师政委(师长郭鹏)。1936年7月初,红二、红六军团在甘孜与红四方面军会师。红二、红六军团和红32军合编,成立了红二方面军。红二、红四方面军一起北上,相继进入草地。进草地前,贺炳炎担任了第6师师长。

绵延数百公里的草地,预计要走十几天,实际走了一个多月。第6师从甘孜出发时筹集不到足够的粮食,每人只携带了一天半食量的青稞粉,就匆匆踏入草地。走了17天后,第6师来到素有“草地上海”美称的阿坝。但这里已经无粮可筹,宿营地周围的野菜已被采光,留下的只有前面部队无法掩埋的尸体。在这个死亡之海,第6师一天就饿死了十几个人。

这种情况下,粮食就是生命,粮食就是政治。廖汉生根据在湘鄂边山区游击生活的经验,动员大家原地挖草根,捡马骨,寻找一切可以充饥的东西来吃,激励全师指战员坚决贯彻“主力红军会师西北、建立抗日根据地”的战略方针。

作为后卫,第6师担负着收容前面部队掉队人员的任务。第6师收容的掉队人员,有红二方面军的,也有红四方面军的,甚至还有红一方面军的。正是依靠团结的力量和顽强的意志,廖汉生和贺炳炎带领全师胜利走出了草地。

1937年5月,廖汉生出席了党在延安召开的苏区代表会议,将党中央关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精神切实贯彻到军政整训工作中。9月,随着红军改编为八路军,廖汉生任八路军120师第716团政委,先后两任团长为贺炳炎、黄新廷。

在廖汉生一生的战斗历程中,抗战初期在山西宁武县城的所见所闻令他终身难忘。当年10月初,120师东渡黄河后,收复被日军侵占的宁武县城。走进城内,廖汉生不禁惊呆了:街头、院内、水井中,到处是被日军残杀的百姓尸体,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肢体残缺。廖汉生带领战士们掩埋罹难同胞的尸体,同时用血淋淋的事实对部队进行政治教育:日本帝国主义在中国究竟要干什么?我们怎样为死难同胞报仇?

在不久进行的雁门关伏击战中,716团的战士们用胜利作了回答。10月18日,在贺炳炎、廖汉生的指挥下,716团官兵冒着敌人数架飞机助战的危急情势,迎着敌人的刺刀冲锋,呼喊着“为宁武百姓报仇”的口号,赢得了战斗的胜利。

两天后,716团再次伏击日军车队,毙敌200多人,击毁敌人军车10辆,一度切断日军交通运输线。这给在忻口鏖战的国民党军以有力的支援,受到八路军总部和国民政府的褒奖。

雁门关伏击战,作为抗战初期120师最有代表意义的一仗,载入了解放军史册。海内外媒体也都大力宣传雁门关伏击战的战果,称之为“雁门关大捷”。日军后续部队在雁门关竖了一块木牌子,上面写着“此地殉国67人,过往车辆千万小心”。

1938年11月,黄新廷、廖汉生奉命率716团开赴晋察冀根据地。在滑石片战斗中,716团以一团之力歼灭日军一个大队,创下当时歼敌最好纪录。

1939年初,120师奉命挺进冀中平原抗日。为了隐蔽部队的动向和意图,716团对外使用了“亚洲部第六团”的代号,简称“亚六团”。

冀中老百姓刚开始曾怀疑过八路军:“这些山西来的老八路身穿灰军装,脚蹬布草鞋,装备不咋样,说话侉里侉气,能打过鬼子兵吗?”很快,廖汉生、黄新廷指挥716团在河间城西约10公里处的曹家庄初战告捷,毙伤日军140余名,极大地震动了敌人,也让冀中人民刮目相看。

当时,敌人逼近曹家庄,716团往前开,一些老百姓却纷纷向后跑。有一户人家正在办喜事,听到枪响婚也不敢结了,新郎、新娘衣服都没换,拔腿就跑。可是,当716团跟日军打了一会儿以后,老百姓又自发回来了。

当地老百姓的热情,廖汉生刻骨铭心:“那一天,我团从上午9点打到午夜后4点,整整19小时,部队根本就不用自己做饭,老百姓全都给包下了。战区各村群众纷纷送来自家的馍馍、大饼和开水,日军身后的群众也冒险绕过火线送来了吃的,我们放开肚子都吃不完。火线上下来的伤员,也都由老百姓转送,担架不够用,他们拆下门板,赶来牛车,运送伤员。”

在人群中,廖汉生看到那位娶媳妇的新郎官:头戴礼帽,身穿长衫,十字披红,给部队抬担架,忙得满头大汗,沾了一身血迹。他亲切地问:“新郎官,敌人打来时,我们部队向前去,你们都跑了,为什么现在又回来帮着抬担架?”小伙子非常坦诚:“你别见怪,过去有些队伍是一打就跑,鬼子来了我们不跑不行啊。你们这次不同,硬把日本鬼子打趴下啦!”

打过第一仗之后,老百姓对716团更热情了。以后再打仗,不但没人跑,有些胆子大的还趴在房顶上,要亲眼看看716团是怎么样打鬼子的。后来一讲起这些事,廖汉生都动情不已:“战斗刚开始,老百姓就把吃的喝的送来了,一定要亲手交到一线作战人员手里。自家做的馍馍、大饼还嫌不够好,又买来点心给我们吃。我们从来没有想到,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竟会吃着点心打仗!”

几次战斗间隙,正逢春节、元宵。方圆几十里的老百姓争相趕着猪羊,踏着冰雪,一路打听着找到驻地,慰问716团。他们一进村就问:“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是不是老八路,是不是消灭好几百鬼子兵的‘亚六团?”

是的话,老百姓就把所有慰问品都留下,不是就不给。廖汉生怕这样影响部队团结,便主动将慰问品转送给兄弟部队。“老百姓可不管这些,只认‘谁打死了鬼子就给谁吃这个理。”对此,廖汉生内心感叹,“他们那种单纯、质朴的心实在令我感叹不已。”

716团在战斗中牺牲的烈士,来不及装殓,只能就地掩埋起来。让廖汉生感动落泪的是,“老百姓知道了不干,又挖出来,凑钱买来最好的棺材,将烈士遗体擦洗干净,盛殓后重新入葬。干部战士看到这个场面,受到很大激励,流着泪说:‘就算我为老百姓打仗死了,老百姓这样待我,我也心满意足了……”

1940年,716团参加了晋西北夏季反“扫荡”战役和百团大战。1941年初,廖汉生奉命到延安学习,先后在八路军军政学院、政治学院学习。一年后,他又作为党的七大代表进入中央高级党校学习,在党校学习和工作达三年之久。

1944年秋,中共中央决定由第359旅主力和3个干部大队组成八路军南下第一支队,向华南作战略跃进。贺炳炎任第五大队队长,廖汉生任政委。当年11月9日,第五大队从延安出发,一路向南挺进。

1945年3月,第五大队抵达襄南地区。贺炳炎任第三军分区司令员,廖汉生担任中共襄南地委书记兼军分区政委。从此,廖汉生正式加入到新四军的行列中。1946年4月,廖汉生调北平军调处执行部工作,后奉叶剑英指示返回延安。

彭德怀称之为“好同志,好诤友”

解放战争初期,廖汉生担任晋北野战军副政委。1946年11月,任晋绥野战军第一纵队政委,率部开赴陕甘宁边区,执行保卫党中央、保卫延安、保卫陕甘宁边区的任务。1947年,贺炳炎任西北野战军一纵司令员,廖汉生任政委。两位老战友在彭德怀的领导下,又开始了亲密合作,共同指挥了保卫延安的战斗,参与了青化砭、羊马河、蟠龙、沙家店、宜川、西府、陇东、宜瓦、荔北等战役战斗的组织指挥工作。

廖汉生久闻彭德怀的严厉:“记得十年前我第一次接触彭总就听说他厉害,有时发火骂人。那是在1937年8月,716团正在陕西富平县觅子镇进行抗日出征前的整编、训练,彭总来检查工作。我们听说他厉害,他不叫,我们也不主动去见他。从1947年3月起我第一纵队开始在彭总直接指挥下战斗,一年多来,我们对他的指挥由衷地敬佩,但是对他的威严还有点受不了。”

1947年8月上旬,西野第一次攻打榆林,一纵攻城两天未能得手。这时,胡宗南调来驰援的敌36师已临近榆林。为避免腹背受敌,一纵回撤。这时,彭德怀打来电话,训斥道:“一纵是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贺龙的脸都让你们丢光了!”

廖汉生本来就心情郁闷,开始还想着解释战斗为什么不顺,被彭德怀一骂,怒从心起,就在电话里争执起来。放下电话后,廖汉生自语道:“让你看看贺龙的部队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带上警卫连,到榆林城附近选了一个有利地形,动员大家说:“今天,我们就要让野司(野战军司令部)看看,我们一纵是什么部队,就这一个连,最少也要挡住追兵一两个钟头。”贺炳炎闻报,亲自带一个营增援,合力击退了援敌。

1947年九十月间,西野实行内线与外线相配合的反攻作战。二纵、四纵到外线作战,发动黄龙战役。野司指挥一纵、三纵和教导旅、新四旅在内线作战,发动延清战役。

10月4日,一纵、三纵包围清涧。敌廖昂的整编第76师在清涧城周围高地构筑了以大小碉堡为核心,外壕、鹿砦、铁丝网相环绕的防御工事。6日,一纵、三纵分别从西面和东面向清涧进攻。经过3个夜晚的连续突击,一纵攻克了城西高地的大部分阵地,只剩下耙子山主阵地。这时,胡宗南命29军军长刘戡率5个半旅赶来救援,军情非常危急。耙子山易守难攻,是夺取清涧的最大障碍。9日晚,贺炳炎、廖汉生组织358旅716团、独1旅第2团协同夹攻耙子山,但几次都未能成功,部队伤亡较大。

在前沿指挥的贺炳炎为进攻受阻,十分窝火。这时,贺炳炎接到彭德怀打来的电话,话筒传来炸雷般的吼声:“为什么还没有打下来?我命令你赶快给我拿下耙子山!”贺炳炎也是火爆脾气,跟着吼起来:“部队伤亡大,有困难!”贺炳炎心里着急前线攻山头的事,“啪”地就把电话筒摔了。据说,敢跟彭德怀摔电话的,贺炳炎是第一个。

10日上午,贺炳炎、廖汉生组织部队终于拿下了耙子山敌军主阵地,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716团团长储汉元牺牲。

10日下午4时,一纵和三纵同时向清涧城发起总攻,敌师长廖昂被俘。此役共歼敌8000余人,收复延长、延川、清涧、绥德、瓦窑堡5城。

彭德怀在指挥中与贺炳炎、廖汉生产生的摩擦,引起了远在后方的贺龙的焦虑,他感到自己有责任找机会协助彭德怀解决这些问题。

1948年5月下旬,西北野战军前委在洛川县土基镇野司驻地,召开了第二次扩大会议。会议连续开了8天,过程相当严肃,主要是总结前一阶段作战的成败得失。讲话中,彭德怀一方面肯定了一纵是“坚决勇敢迅速的”,另一方面又提出了批评。因为一纵在配合六纵夹击屯子镇外围之敌时,“走错了路,耽误了时间”,彭德怀批评一纵“没有意识到危险,自己先走了”。

这件事其实是彭德怀越级指挥造成的,廖汉生心里一直有气,会上又将彭德怀的意思理解成“有意识地先走了”,因此彭德怀一讲完,他就站起来分辩:“什么叫有意识的?你越过两级指挥直接给团下命令,还是口头命令,事后也不通知,这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要是信不过我们纵队领导,干脆以后把我们和旅都取消掉吧!你直接去指挥团好了!我不干了!”贺炳炎也站起来冲撞彭德怀:“对也骂,错也骂,就你一个人最正确!我也不干了!”

参加会议的贺龙赶紧制止,对贺炳炎、廖汉生提出严厉批评。会后,贺龙又把一纵的领导留下来开了一个小会,特地请了陕甘宁边区政府主席林伯渠、西野副政委习仲勋参加。在肯定一纵前段打得不错,工作有成绩之后,贺龙毫不留情地批评说,一纵领导近来受到的表扬多了,骄傲了,听不进批评了!“跟彭总顶牛,要检讨。彭总说了就是命令,必须坚决执行,不管有什么理由,有多大困难,都必须坚决执行,没有价钱可讲!”

林伯渠是党内著名的“五老”之一,学识渊博,德高望重。他告诉廖汉生和贺炳炎:“有一句古话,叫做‘有威可畏,有德可怀,彭总正是这样的人!你们不要光看到他严厉,‘有威可畏的一面,同时要看到他‘有德可怀的一面。他的‘威正是‘德的一部分。你们愈是了解他,甚至受到他的批评愈多,也就愈能深刻地感受到这一点。德怀、德怀,有德可怀啊!”

最终,“我们一纵的干部多挨了彭总、贺老总、林主席的一顿批。这顿批使我们的头脑清醒了,对彭总的认识更加准确、全面、深刻了。从这以后,在我们身上再也没有发生遇到批评不冷静这类事。”廖汉生回忆说。

事后,廖汉生和贺炳炎主动找彭德怀检讨。彭德怀笑笑,连连摆手说“免了免了”,其实他心里倒很喜欢这两个部下“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的痛快劲,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直爽率性的血性军人,心里憋屈就“放炮”。在他看来,上下级之间有不同意见,摊在桌面上,哪怕拍桌子骂娘,都没有关系。所以彭德怀并没有把“顶牛”的事放在心上,还做了自我批评,表示在批评人方法上要改进。彼此沟通,坦诚相见,相互理解,将帅间的关系融洽了,指挥顺当了,一纵逐渐成为西北野战军能打硬仗的主力,廖汉生和贺炳炎也成为彭德怀的爱将。

9月间,在陕西合阳县雷家庄野司驻地的一所小学校里,召开了西北野战军前委第三次扩大会议。这时,西北野战军前委报请中央军委批准,增加了5名委员,廖汉生是其中之一。

第三次前委扩大会议从9月12日开至23日,大家白天开会,晚上都想放松一下。正巧,第二纵队一个评剧团从黄河东边的山西运城过来,演了一出评剧《玉堂春》,请各纵各旅干部观看。

晚上,大家席地而坐,兴致勃勃地看戏。廖汉生没有料到,“彭总也来了,坐在我们身后”。这个小剧团,原来是个跑江湖的戏班,不久前剛刚在山西被收留入伍。他们演的这出《玉堂春》,演到苏三和王三公子在庙里相会时,穿插了一些噱头。当时,这类旧戏都是这么演,大家看戏时也没有在意是否合适,光想着轻松、娱乐了。

第二天,会议继续举行。彭德怀宣布开会后,看了看到会的干部,气冲冲地问:“昨天晚上的戏是谁点的?这是什么戏嘛?眉来眼去,打情骂俏,低级情调!你们都是指挥员,是要带兵打仗的,看这种东西,会起什么作用吗?这是消磨革命意志!我不反对大家看戏,我们应该多看一些歌颂英雄、歌颂人民、鼓舞士气、增强斗志的戏。”彭德怀越说越火,发了一通脾气。

大家这才意识到,戏里确实有些不好的东西,一个个面面相觑,闷不作声。会议一时僵在那里,不能进行。这时,廖汉生说:“昨天是我们点的戏。彭总批评得对。我们看戏光想到娱乐,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今后一定警惕。”彭德怀点了点头,于是,廖汉生接着发言,会议才继续进行下去。

在后来的一次前委扩大会上,彭德怀为自己常发脾气的事向大家征求意见,廖汉生给他提了一条意见:“你批评人是对的。但你在批评时骂人,人家对你就敬而远之。”彭德怀虚心接受了这条意见。据说,他曾对身边的同志说:“廖汉生既是我的好同志,也是我的好诤友!”

此后,廖汉生等各纵队领导根据彭德怀的指示,让纵队和各旅剧团排练、演出了一批有教育意义的优秀剧目。其中,歌颂晋绥女英雄的《刘胡兰》、反映农村剥削关系的《白毛女》、《血泪仇》和揭示战斗英雄刘四虎成长道路的《刘四虎》等戏,对部队教育很大。这时,廖汉生感叹道:“彭总深谙人民军队治军之道!”

彭德怀去世后,廖汉生对老首长的评价,充满了由衷的敬佩之情:“彭总对革命忠心耿耿,对人民敬若父母,对同志们坦诚相见,对个人自省我身。他性格耿直,刚正不阿,从不隐瞒自己的思想。他襟怀坦荡、光明磊落、从不存个人私心。他治军严格,又爱兵如子,从不搞特殊待遇。他赏罚分明、不徇私情,从不顾及个人情面。他嫉恶如仇,从不姑息。”

43岁,以中将之职与大将、上将共同担任同一职务,成为最年轻的国防部副部长

1949年2月1日,根据中央军委的命令,西北野战军第一纵队改称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第1军,贺炳炎任军长,廖汉生任政委。

3月,彭德怀参加中共七届二中全会后,奉中央军委命令到太原前线指挥攻打太原,而后回到西北。6月,一野前委在礼泉县开会。前委书记彭德怀宣布:随着解放战争的胜利发展,其他野战军都已成立了兵团,原华北野战军十八、十九兵团也调归一野建制。现在一野准备成立第一、第二兵团,每个兵团各辖三个军。接着,他就兵团如何组成及干部如何配备问题,请委员们提出具体方案。

由于大家对这个问题事先没有准备,会场上一时气氛沉闷,无人发言。这时,廖汉生站起来提议:“这个问题好办,第1、第2、第7军组成一兵团,兵团司令兼政委王震;第3、第4、第6军组成第二兵团,司令许光达,政委王世泰。”

彭德怀问:“你干什么?”

廖汉生回答:“我还在1军嘛。”

很快,一野按照廖汉生的提议组建了一、二兵团,配备了兵团主官。

廖汉生的提议,既考虑了各人军旅生涯中任职的因素,又考虑了各人的才能,比较恰当。但是,这个提议却把他自己排除在外了。按彭德怀的最初设想,是安排他任一兵团或二兵团的政委,以他当时的资历及能力,当兵团政委名正言顺。但廖汉生从一野干部使用的大局出发,既不愿意给特立独行的一兵团司令员王震“添乱”,又不愿意到二兵团当政委,理由是不熟悉部队。

1949年8月26日,贺炳炎、廖汉生率领第1军解放兰州。9月5日,第1军进占西宁,青海全省解放。9月26日和10月1日,青海人民军政委员会和青海军区相继宣告成立。军政委员会是解放初期的临时最高行政机构,代行人民政府的职权,并负责筹备成立青海省人民政府。廖汉生被任命为青海人民军政委员会主任兼省军管会主任,主持全省军政工作,事实上成为新中国成立后青海省第一任省长。1950年1月1日,青海省人民政府宣告成立,廖汉生是4名副主席之一。此后,省人民军政委员会即行撤销,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

1952年9月,廖汉生赴兰州任西北军区政治部主任,3个月后又任军区副政委,同时担任西北军区党委第五书记。当时前四位书记,彭德怀、习仲勋、张宗逊已到北京任职,马明方任陕西省委书记。因此,廖汉生全面主持西北军区工作。

1954年,43岁的廖汉生出任国防部副部长,成为当时最年轻的国防部副部长。这一届国防部副部长共有7人:黄克诚、谭政、萧劲光、王树声、萧克、李达、廖汉生。次年解放军首次授衔,黄克诚、谭政、萧劲光、王树声是大将,萧克、李达是上将,唯有廖汉生是中将。廖汉生以中将之职与大将、上将共同担任这一职务,在当时颇为引人注目。

1955年2月,廖汉生来到南京军事学院,成为该院战役系的一名学员。11月29日,南京军区和南京地区军队院校举行授衔授勋典礼,廖汉生被授予中将军衔,同时被授予一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战役系的52个学员也被分别授衔,其中上将5人、中將22人、少将24人,战役系因此而被称为“将官系”。

直到阔别故土44年后的1979年,廖汉生才第一次回到桑植

1957年7月底,中央军委任命刘伯承为高等军事学院院长兼政委,院址设在北京。但由于健康原因,刘伯承仍留在南京,未能到职。战役系学员毕业分配期间,总政治部副主任萧华来到军事学院,征求学员们的意见。同廖汉生谈话时,廖汉生主动要求去新疆工作。萧华告诉他:“你不能去新疆,要留下来当军事学院院长。”

廖汉生急忙推辞:“不行不行,我第一次在军事学院学习,毕业就当院长,哪里有这样的事,再说让我一个中将去接德高望重的刘帅的位置,也不合适。”

后来,萧华再次找廖汉生谈话:“军委已经决定了,要你当院长,不要顾虑太多。”就这样,廖汉生毕业后直接就任母校院长。同时,中央军委任命张震任副院长,钟期光任政委。

1959年10月,廖汉生被任命为北京军区政委。他带领部队取得了抵御河北、天津发生的特大洪水灾害斗争的胜利,度过了严重的经济困难时期。积极推动部队开展大比武,全军区涌现出“爱民模范谢臣”“英雄八连”等一批被国防部命名的英雄集体和个人。他关心部队文化工作,推出了《长征组歌》等一批优秀作品。

1967年1月,廖汉生失去了自由。“贺龙的亲信”“二月兵变的干将”“假党员”“三反分子”等一大堆莫须有的罪名,一时间都扣在他的头上。他被带到北京军区大院关押起来,从此身陷囹圄。

1972年7月1日,廖汉生的子女给毛泽东写信说,父亲自从1967年1月8日被隔离审查,至今已经5年多了。“我们听到主席曾几次提到要让父亲出来工作,我们非常高兴,都盼望父亲能尽早地出来为党和人民重新工作。但是,至今不见有任何动静。我们请求让父亲回到北京,回到家里,在外面等待组织结论,以便让他了解形势,熟悉情况,检查身体,治疗休养,好更早地回到为党和人民工作的岗位上。”

毛泽东作出批示:“送总理阅处。我看廖汉生和杨勇一样是无罪的,都是未经中央讨论,被林彪指使个别人整下去的。此件你阅后请交剑英、德生一阅。”

有了毛泽东的批示,周恩来立即落实廖汉生等人的事情。7月间,廖汉生被专案组人员从石家庄关押地带回北京。当时的总政治部主任李德生向他宣布:“第一条,毛主席说的,你没有罪,有错误;第二条,解除监护。”

1973年12月,廖汉生出任军事科学院政委。1975年1月,廖汉生被任命为南京军区政委,主持日常工作。1980年1月11日,廖汉生调任沈阳军区第一政委。

1981年,廖汉生步入古稀之年,他多次向党中央和中央军委领导提出退下来的要求。两年后,他结束了几十年南征北战、东奔西跑的生活,定居北京,但他并没有退出工作。这年5月,中共中央宣布廖汉生兼任中央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主任委员,这一干就是5年。1983年6月,廖汉生作为沈阳军区人大代表,出席了第六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当选为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

廖汉生依然保持着虚心好学的习惯。他恳切地对彭真委员长说:“过去在延安中央党校,你是我的老师;在人大,你仍然是我的老师。”1988年3月,廖汉生继续当选为第七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兼任全国人大外事委员会主任委员。1988年,廖汉生被授予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1997年和2002年,他作为特邀代表先后出席了党的十五大和十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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