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训忠 曹新华 刘劲萼
1947年4月,时任东北民主联军第7纵队司令员的邓华,与国民党军在东北战场展开激战。邓华胸有成竹地说:“林总我知道的,只要打胜仗就行了。再忠实执行命令,打不了胜仗也不行。”正如邓华所料,对于7纵擅自打法库,林彪发来了嘉奖令,表彰7纵机动灵活,迅速攻取法库全歼守敌的胜利。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同志曾说,邓华在朝鲜战场上是“两头冒尖”。在朝鲜的前期“冒尖”,是指13兵团司令部直接改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部,邓华一跃成为志愿军第一副司令员;后期“冒尖”,是指朝鲜战争结束前邓华任志愿军代司令员,指挥打好了最后一仗。
12岁的邓华在日记里写道:“毋忘国耻”
1910年3月,邓华出生于湖南郴州农村,12岁时,他看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八个字时,毅然决然对父亲说:“呆在这个山冲里,没有出息。”恳求父亲送他去县城读书。
1922年秋,邓华来到离家80里路的郴州县城,就读于新华学校高小部。这所新华学校是美国教会创办的,校长和主要教师都是美国人。学校当局对学生的学业抓得很紧,但思想禁锢也很严格,他们禁止校内学生参加爱国游行活动。有的洋人老师对中国学生非常傲慢凶狠,看谁不顺眼,就找茬揪耳朵,甚至拳打脚踢。
在学校里,邓华最爱听中国教师讲历史课。有一次讲中日甲午之战,老师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在黄海大血战中,中国海军“致远舰”全舰200多名官兵为国捐躯的悲壮故事。邓华听得声泪俱下,义愤填膺。
课后,邓华找来袁世凯同日本帝国主义订立的“二十一条”,逐条阅读,不禁怒火中烧。在他的心里,从此埋下了痛恨帝国主义的种子。第二天,邓华同几个同学从行囊中翻出日本货物,统统丢到茅坑里。
一次,有一个同学在校园里跟同学开玩笑,正巧洋人从这里路过。洋人听不懂中国话,认定这个学生是在讥笑他,不容分说,将这名同學拉到校长办公室,用竹板打了几十大板,方才罢休。当时,邓华曾赶上前去,要找在场的中国老师辩解,也被洋人驱走。不平等条约给予中华民族的屈辱,深深刺痛了这个中国少年的心。当天,邓华在日记里写道:“毋忘国耻!”
高小毕业后,邓华发誓再也不读教会学校,决然来到当时湖南省革命活动的中心——长沙。
1925年,长沙的群众革命斗争此起彼伏,工人、农民、学生和市民,不断举行罢工、罢课、罢市和游行示威等活动。15岁的邓华也积极参与其中,他曾在一篇题为《论青年人生观》的作文中写道:“嗟乎,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青年人当舍身报效祖国,挽救国家危亡,解救亿万生灵涂炭!”
次年,随着北伐军入湘,农民运动在湖南境内蓬勃兴起。这年寒假,邓华回到郴州,他发现家乡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哥哥邓多英、二姐夫何仰之已在激烈的革命斗争中参加了中国共产党。
在哥哥和二姐夫的教育引导下,邓华投身到斗争第一线,他协助农会起草告示,写标语;扛上梭镖,走进农民自卫队行列,清算斗争土豪劣绅。斗争实践,使邓华的思想产生了新的飞跃。回到长沙,邓华考入设有中共党支部、革命气氛浓厚的南华法政学校高中政治班学习。
在南华法政学校学习期间,邓华不仅积极参加省城的各项集会和游行示威活动,而且关心事态的政治发展,认真学习革命理论,肯动脑筋,思考问题。当时政治班有一个叫易蕴的同学,在自修室与邓华座位相邻,接触谈心较多。邓华在得知易蕴是一名共产党员时,便向易蕴表达了埋藏在心底的愿望——成为一名共产党员。
经过上级党组织审查批准,邓华于1927年3月,在红旗面前宣誓,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就在这个岔路口,18岁的邓华面临将决定他今后一生道路的艰难时刻
“八一”南昌起义后,起义部队按预定计划撤离南昌。1928年1月,朱德、陈毅率领部分起义部队转战到湘东南一带。
旧历年关将至,朱德、陈毅率部来到宜章城发起暴动。宜章暴动之后,朱德、陈毅等人又相继发动湖南各地起义,革命烈火燃遍湘南,蔓延湘北。1928年2月4日,起义部队占领郴州,郴州起义农民立即组建工农革命军第7师。邓华获悉后连夜追赶部队,他先在该师2团工作,不久被调到7师政治部任组织干事。随后,邓华随同湘南起义部队上井冈山,与毛泽东领导的井冈山红军会师,他所在的工农革命军第7师,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11师33团。
毛泽东率秋收起义部队创建的井冈山根据地,条件非常艰苦,尤其是粮食供给极为困难。为壮大红军队伍,邓华所在的红33团奉命向桂东山区打游击,以扩大根据地规模,同时也为了解决部队的粮食问题。
在前往桂东的途中,水口镇附近大路两边分岔,向西南通往郴州,向东南则去桂东。就在这个岔路口,邓华面临了将决定他今后一生道路的艰难时刻。
邓华所在的红33团,主要由暴动农民组成,由于远离家乡,加之生活极其困苦,部队又是新组建不久,在这个时刻,一些人便产生动摇情绪,想回老家去。不少人劝邓华一起回乡打游击。
大家在议论纷纷中开始自由行动,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队伍,眼看就形成了各散八方的局面。在此关键时刻,邓华站了出来,语重心长地说:“大家不能回去,农民同志家乡观念重,回去会散伙的。”他毫不含糊地说:“湘南暴动时,我们的人、枪还少吗?党的组织还不强大吗?要不是跟着朱毛撤到井冈山,我们恐怕是全军覆没啊!我看还是跟朱毛走吧!”
邓华未能说服所有人,有些人将信将疑,跟着大队人马往西南方向去了。邓华回过头一看,岔路口上空荡荡的,除了朱德派来的军事干部和少数地方上来的政工干部,千把人的队伍一下子走光了。大伙儿一商议,桂东去不成了,还是回井冈山去。
邓华等人从水口回到井冈山,毛泽东得知后,不但没有批评他们,反而派出红31团3营8连连长李天柱前来迎接,并且立即编队,军事干部到红28团,政治干部到红31团。邓华被编入红31团1营,不久调任红31团党委组织干事。
38岁率7纵攻克四平
与邓华共事多年的参谋长高体乾,深深了解邓华,他问:“你看怎么办?”
邓华面对墙上的大幅作战地图,凝思了一会儿,用手在地图上拍了一下,说:“强攻塘沽伤亡太大,打急了敌人还会从海上逃跑。如果我们先打天津呢……”他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问其他人,“拿下了天津,同样可以封锁敌人出海南逃的通路。”
高体乾赞同邓华的意见,但还有些顾虑:“怎样向上面提这个问题呢?”邓华说:“把塘沽不好打的问题说清楚了,我想总部会审时度势的。”
事关重大,邓华再次了解了敌情,勘察了地形。他把自己想改变战役攻击方向的意见对2纵队司令员和9纵队司令员说了,两位纵队司令员均有相同看法。于是邓华说道:“那我就给野司发封请示电。”
在这关键时刻,对如此重大的战略部署提出不同意见,是要承担风险的,邓华决定独自承担责任。两天后,由他單独签名的电报发了出去。
当邓华反映攻打塘沽困难的电报送到林彪手中后,确实也给林彪出了一道难题。平津前线司令部的灯火彻夜通明,林彪、罗荣桓、刘亚楼难以入眠。最后,刘亚楼说道:“我再到塘沽前线看一看地形,与邓华他们进一步研究一下,看到底有没有办法拿下塘沽!”
12月26日,刘亚楼带着特种兵司令员萧华等人到达7纵队司令部,听完邓华的汇报后,刘亚楼一行又冒着风雪察看地形。
刘亚楼以慎重的口气对邓华说:“军委要我们先打塘沽,一是为了控制海口,防止平津守敌从海上逃跑;二是歼灭小的,孤立大的,做出个样子,迫使平、津守敌放下武器。但是现在看来,攻占塘沽有把握,全歼敌人则不可能,我军伤亡还会很大,确实不合算。”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先打天津,同时也不放弃对塘沽的包围,即使这5万敌人跑了,我看也无关大局,扭转不了傅作义集团覆灭的命运。”
邓华听罢一拍大腿,叫道:“对!先打塘沽得不偿失,先取天津是有把握的!”
众人进一步仔细商议,然后共同签署了给林彪的电报,详细陈述塘沽的地形和蒋军守备情况,认定还是先打天津后打塘沽好。
第二天,刘亚楼启程赶回平津前线指挥部,向林彪详细报告了塘沽前线的地形和敌情,说明缓攻塘沽、先取天津的道理。林彪这时也定下了决心:先取天津。他让刘亚楼起草给中央军委的请示电。当日,中央军委就复电给林彪:“放弃攻击塘沽计划,集中5个纵队准备夺取天津是完全正确的。”
平津前线司令部随即成立了天津前线指挥部,由刘亚楼任总指挥,邓华指挥7纵立即指向天津。
1949年1月14日,总攻天津的战役打响。邓华指挥7纵和8纵由东向西推进,进展顺利。到15日下午3时,天津完全解放。天津之战的胜利,不仅歼灭了国民党军重兵集团,而且一举切断了北平之敌出海南逃的通路,使傅作义集团成为瓮中之鳖。
“打!木船即使被打坏,抱着木头我们也要游到海南岛登陆”
1949年4月,第四野战军组建第15兵团,邓华出任兵团司令员,辖第43、第44、第48军。5月,邓华率15兵团南下,与兄弟部队一起,先后参加湘赣战役、广东战役。11月9日,邓华兼任广东军区第一副司令员。12月,邓华受命统一指挥第40、43军,准备在琼崖纵队配合下,解放海南岛,他的第15兵团指挥部成了渡海兵团的指挥班子。
渡海作战,对人民解放军来说是一个全新的课题。面对茫茫大海,解放军参战部队一无渡海作战经验,而且战士大部分是北方人,不识水性;二无机械化渡海工具;三无空军海军支援。而海南守敌有5个军之多,连同地方武装共约10万余人,附有大小舰艇50多艘,飞机30多架,组成了所谓的陆海空立体防御体系,因此很多人产生了畏难情绪。
对此,邓华反复强调指出:必须毫不动摇,坚决执行中央军委的指示,在春夏之交完成解放海南岛任务。但是,必须慎重从事,既要英勇果敢,又要稳扎稳打,必须实事求是,因时因地制宜采取得力措施,克服敌机敌舰和茫茫大海的阻拦,与坚持海南斗争的琼崖纵队紧密配合,才有可能使部队顺利登陆,胜利完成作战任务。
当时,邓华有一句在部队普遍传诵的名言:“遇上敌舰,要横下一条心:打!木船即使被打坏,抱着木头我们也要游到海南岛登陆!”
在广州海南战役会议上,邓华及兵团领导人一起商讨作战计划,决定采取“积极偷渡、分批小渡与最后登陆相结合的战役指导方针”。
1950年3月,渡海作战部队先后两批4次偷渡成功,使岛上我军增加了近一个师的兵力,大大加强了岛上的接应力量。
4月10日,邓华和两军首长研究后,定下了以主力实施大举渡海登陆作战的决心。决定在琼州海峡实施宽大正面强行登陆,与敌决战以求迅速解放海南岛。
4月16日,40军和43军共8个团2万人,分乘350只帆船和机帆船,从雷州半岛南端并肩起航。途中,经与敌机敌舰彻夜激战,突破敌海空封锁,于次日2时至6时,先后强行登上海南岛,与前来接应的两批偷渡登陆部队和琼崖纵队胜利会师。
第15兵团主力登陆后,邓华不失时机地迅速组织了美亭决战,粉碎了敌人企图趁我登陆部队立足未稳之际,进行围歼的阴谋。而后,他又指挥兵团主力分东、中、西三路,乘胜向全线崩溃的敌军猛烈追击,于5月1日解放海南岛全境,创造了战争史上的奇迹,开创了人民解放军胜利渡海作战的先例,被誉为“出色地完成了中央军委和毛主席赋予的光荣作战任务”。
邓华在朝鲜战场上“两头冒尖”
朝鲜战争爆发后,中共中央军委决定组建东北边防军,保卫边境安全,并随时准备渡江支援朝鲜人民军作战。这支刚刚组建的东北边防军,是以四野的13兵团为骨干力量,邓华任13兵团司令员。
为了跟邓华交底,毛泽东在北京中南海召见了他。毛泽东说:“你们的任务是保卫东北边防,但要准备同美国人打仗,要准备打前所未有的大仗,要准备他们打原子弹。他打原子弹,我们打手榴弹,抓住他的弱点,跟着他,最后打败他。”
邓华停止笔记,兴奋地说道:“是的,抓住他的弱点,跟着打,美军的武器装备好,火力组织也好,从正面攻击不容易奏效。我军可以从侧翼和侧后迂回、渗透、穿插、包围,打近战、夜战。他打他的优势,我们打我们的优势。”
1950年9月15日,“联合国军”在仁川登陆成功,28日即占领了汉城(今首尔),随后迅速北进。10月1日,韩军首先越过“三八线”,10月7日,美军也越过了“三八线”,与韩军一同进攻平壤。随着美、韩军战果的扩大,美军总司令麦克阿瑟被胜利冲昏了头脑,10月17日,他下达了第4号作战命令,取消原定的两支部队在元山蜂腰部会合的计划,命令这两支部队继续前进,直抵中朝边境的鸭绿江。
唇亡齿寒,中国人民不能眼见战火烧到自己的领土上。东北边防军13兵团所部4个军、3个炮兵师、1个高射炮团迅速集结在鸭绿江畔,只待一声令下,立即奔赴朝鲜战场。
按原定的作战部署,志愿军先派两个军过江,两个军约12万人,而此时联合国军总兵力已达42万人,地面部队拥有5个军,其中美军为3个军。除了地面部队外,联合国军还拥有作战飞机1000多架,各型军舰300多艘。且不说对方的海空军优势,仅同它的地面部队相比,我军仅出动两个军,在兵力上也明显处于劣势。
邓华和洪学智决定面呈彭德怀。邓华直言道:“先过去两个军兵力太少,形不成优势,是不是考虑4个军一起过江?”洪学智接着补充道:“美军飞机已经发现我军在边境集结,一旦他们把鸭绿江桥炸了,我们部队再过江就困难了。”
彭德怀听后点点头,说:“这个意见很好,我立即向毛主席和中央军委报告。”
第二天,彭德怀即致电中央军委,建议志愿军部队全部过江。毛泽东随即复电同意,并紧急调遣驻扎在天津的第66军加入志愿军序列。11月份,又调第9兵团3个军入朝参战。
这样,志愿军入朝参战兵力达到8个军,为第一次、第二次战役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当时,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同志曾说,邓华在朝鲜战场上是“两头冒尖”。在朝鲜的前期“冒尖”,是指13兵团司令部直接改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部,邓华一跃成为志愿军第一副司令员;后期“冒尖”,是指朝鲜战争结束前邓华任志愿军代司令员,指挥打好了最后一仗。
1953年6月,朝鲜停战谈判的各项议程全部达成协议。6月15日,中、朝联军司令部向部队发出命令:从6月16日起,一律停止主动向敌人攻击。6月16日,交战双方参谋人员按照实际接触线,重新划定了军事分界线。
为即将到来的和平,在朝鲜战场鏖战了3年的邓华心中是欢欣的。6月16日晚,他特意吩咐食堂加菜,与志愿军其他领导人同庆。然而,6月17日深夜,李承晚当局却“就地释放”了2.7万名朝鲜人民军被俘人员。按照停战协议,双方战俘都须交还对方。李承晚当局“就地释放”,实际上是蓄意挑起事端,明目张胆地破坏停战协议。
消息传到志愿军总部,邓华拍案而起,对李承晚当局的猖狂行径极其愤怒,他对身旁的副司令员杨得志说:“看样子还得给李承晚点苦头吃才行!”考虑了一会儿,他在作战图上拍了一下,对杨得志说:“我们在这里狠狠给他一刀!”
鄧华巴掌拍击的位置,是韩军当时占据的一个突出部(金城),韩军在此配置了几个师的兵力。从军事角度看,这个突出部对中朝一方威胁较大,而打掉这个突出部,则能将双方实际停火线拉直。
6月20日,准备赴开城办理停战协定签字的彭德怀,从北京抵达平壤,在听取了邓华的作战设想后,立即于当天夜里给毛泽东发去电报,请示打击韩军一事。
第二天,毛泽东回电彭德怀,表示同意。他说:“再歼灭伪军万余人极为必要。”
7月13日21时,金城反击战打响,志愿军1000多门火炮突然发起猛烈轰击,顷刻间韩军的防线成为一片火海。志愿军6个军同时正面发起攻击,一小时内即全部突破其前沿阵地。
经过3天激战,志愿军在金城地区将战线向南推进了15公里,歼灭韩军4个师大部,活捉敌“首都”师副师长。接着又击退敌大小反扑1000余次,至7月27日,金城战役歼敌5万人,向南收复了170多平方公里的地域,打掉了敌人占领的突出部,拉直了战线。
此战之后,邓华正式出任志愿军司令员兼政委。
7月27日,朝鲜停战协定正式签字生效。历时3年零33天的朝鲜战争,以朝、中人民的胜利宣告结束,和平降临朝鲜大地。
停战协定签字后,彭德怀回国继续主持中央军委日常工作。邓华被任命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兼政委。
为了表彰邓华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的卓越功勋,1953年10月27日,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再次授予邓华共和国最高勋章——一级国旗勋章。至此,朝鲜方面已授予邓华一级国旗勋章3枚,一级自由独立勋章3枚。
“我打了几十年仗,人民是了解我的,多想为党、为军队建设再做点工作呀!可惜……可惜……来不及了”
1955年3月,邓华被任命为沈阳军区首任司令员。不久后,他升任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
1959年庐山会议后,邓华受彭德怀案影响,被撤销职务,调离军队。次年夏,中央决定任命邓华为四川省副省长,省里安排他分管农业机械工作。上有主管农业的省委书记,下有身为省委常委的农业机械厅厅长,邓华的职位实际上是形同虚设。
有好心人来劝导他:“你不过是个挂名的副省长,还是少管点事,养养身体吧。”而邓华回答说:“我拿人民的钱,吃人民的饭,就得为人民办事。除此之外,别的我什么也不考虑。”
从1960年7月到1965年底,邓华担任四川省副省长期间,除身体条件不能远行外,大都活动在基层。几年之中,他下乡下厂,深入调查研究,足迹遍及巴山蜀水。每次下厂下乡归来,他都要书面或口头向省委领导汇报,反映工作情况,提出自己的意见。
在视察阿坝、甘孜两个藏族自治州时,他特地重访了当年红军长征故道,在草地徘徊,上泸定桥漫步。当他了解到由于工作失误,当年红军战斗、宿营过的这些地方,生产下降,人民生活仍然很苦,一些农牧民连煮饭的锅都没有,不得不用洗脸盆代替,有的两家共用一口锅,轮流使用……这一切使一个老红军、老共产党员的心情十分沉重。
邓华沉痛地说:“解放这么多年了,人民生活还很苦,我们有责任啊!”回到成都,他亲自执笔把所看到的情况和问题,如实向省委报告。
据不完全统计,邓华先后跑了170多个县市,几百个县属以上的农机修造厂,上千个农村社队,连一些地、县领导都未涉足过的边远山区和少数民族村寨都走访了。以至于当时四川省委主要负责人在一次会议上当众赞扬道:“邓华同志来川不久,跑的地方最多,接触面很广,了解情况深、细,是一个很有发言权的同志。”
由于承受了很多的精神痛苦,邓华体弱多病。他身患哮喘性气管炎、肺气肿、甲状腺功能亢进等。1963年,邓华因甲状腺功能亢进在重庆住院一年多,病愈回到成都,他又立即投入到了工作当中。有些同志劝他以保养身体为主,邓华只回答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要为人民工作。”
1968年10月,经毛泽东指名,邓华到北京参加了中共中央八届十二中全会。1977年,中共中央任命邓华为中央军委委员、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副院长。
在阔别近20年的军委会议上,他就人民解放军装备现代化问题慷慨陈词,邓华建议人民解放军一方面积极改造现有装备,另一方面要有重点地积极发展新装备。他还在会上表示,准备就我军装备现代化问题以及未来反侵略战争和国防建设,继续进行专题研究,并向军委撰写报告。
重返部队后,他曾两度因病住院治疗。但即使在病床上,他也在着手撰写《关于未来反侵略战争和国防建设的几个问题》。
1979年10月,邓华的身体更差了,他从北京到广州,本意是到南方休养治病,但他仍然抓紧时间搜集海南岛作战资料,找人开座谈会共同回忆。经过几个月努力,他写成了纪念海南岛解放30周年的长文:《雄师飞渡天险,踏破伯陵防线》,发表在《军事学术》和有关报刊上。
1980年5月,邓华离开广州,原计划取道上海回北京。但到上海不久,邓华病情突然恶化。7月3日,弥留之际的邓华,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打了几十年仗,人民是了解我的,将来打仗,我有我的想法,要和同志们一起研究,流血的经验是有用的。多想为黨、为军队建设再做点工作呀!可惜……可惜……来不及了!”
1980年7月3日,邓华在上海病逝,享年70岁。
(参考资料:《从战士到领导——10位小战士到大领导的成长历程》中共党史出版社2015年3月第1版、《开国上将邓华:早年掩护党中央过湘江抗美援朝不负毛泽东重托》《人民政协报》2015年4月28日;作者:潘望、王季男)
邓华家风:谦虚做人,自力更生
邓华年少时便投身革命,他南征北战,戎马一生,始终保持着胸怀坦荡、宠辱不惊、笃实好学、艰苦奋斗的崇高品质。他对后代的教育也十分严格,要求他们谦虚做人,自食其力,不要向组织提要求,他的子女和亲属没有一个沾上将军的光。
抗美援朝战争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作战期间的一天,时任第一副司令员兼第一副政委的邓华在饭桌上停住筷子,瞄了彭德怀一眼说:“总部领导的位子,是不是重新排一下。”“怎么哟,想到这里来了。”彭德怀颇感唐突,“你这个人呀,我早就知道,你胆大心细,能打仗。毛主席、军委选你来朝鲜是对的。来朝鲜后,我们一块共事,我看你干得挺好的嘛。”说完,继续夹菜扒饭,仿佛没有商谈的余地。
“陈赓同志要来,我看第一副司令兼副政治委员,就由他担任好了。我自己则任第三副司令员兼第十三兵团司令,主要抓第十三兵团,第二副司令则由第九兵团司令宋时轮担任。”邓华作了进一步的说明,并把位子排出来了。
对于邓华提出的排位子问题,彭德怀也确实斟酌了一番。邓华的主动让贤让彭德怀颇为感动。但是他考虑邓华自入朝以来,一直是第一副司令员兼第一副政委,熟悉志愿军的情况,改变座次不利于开展工作。而且根据几个月共事的观察,彭德怀发现邓华是一个能够拍板、敢于拍板的人,办事情抓得起、放得下,是一位肯动脑子、善于思考的难得的将领。因此,彭德怀回绝了邓华的请求,说:“这不用你考虑,是组织上的事。”
尽管彭德怀不同意,邓华还是于1951年5月15日,以他个人的名义,向中央军委总干部部及毛泽东发了电报,把他向彭德怀说过的志愿军司令部副司令位子安排意见说了,建议军委采纳。
听说邓华向中央军委再次提出主动让贤的事后,5月27日,彭德怀亲自执笔拟稿,向毛泽东发电,要求邓华留任第一副司令员,电文写道:“惟便于联系各野战军,志司似应增加陈赓为第二副司令员,宋时轮为第三副司令员。”三天后,6月1日,中央军委复电,同意彭德怀建议,邓华位子不变。
邓华在生活上几无奢求,自奉甚俭,始终过着廉洁清淡的生活。不管是到哪个单位工作,他从来没有花过公家一分钱,或者伸手向公家要过一件东西。到沈阳军区工作时,开始安排他住原日本关东军司令的官邸,可他感觉房子太大,浪费,便主动要了处小房子搬了进去,而把那幢大房子改做了招待所。
邓华对子女及亲属的教育非常严格,经常告诫子女要和周围的同事、领导和睦相处,要谦虚做人、认真做事,要自力更生、不要向组织提要求,不要贪图一人当官众人升天。
邓华希望其子女及亲属不要搞特殊,要低调,不要依靠父母养成骄傲自满的风气。邓华一直跟子女强调,要有一技之长,不能依靠父母。这些家训在邓华家族薪火相传,一直延续至今。
邓华病重在广州养病期间,邓华的侄子邓贤刚因儿女多,生活困难,特意带着儿女们到广州看望叔父,希望邓华能帮其子女在城里安排工作,但是这个请求一提出,就被邓华拒绝了。
他对侄子邓贤刚说:“你们都是革命的后代,农村里面也是革命阵地,哪一个地方都是革命,你回去以后要努力。不要有困难就去找政府,要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自己自力更生。”
如今,邓贤刚的子女大多都在农村务农,没有一个沾上将军的光。而现在他们也同样遵照将军对他们的严格要求来教育他们的下一代。
(责编:汪梦芬;参考资料:《邓华将军的家风:谦虚做人自力更生》《公民于法》2019年2期;作者:刘训忠、曹新华、刘劲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