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西风
陈梦雷(1650-1741,清代学者、文献学家)是清代闽县人,康熙九年(1670)进士,三蕃之乱中,因京师传陈梦雷任耿精忠(1644-1682,清初三大汉人藩王之一,另两位是吴三桂、尚可喜)“学士”,又受到耿党徐鸿弼诬告,以“附逆”罪被捕,入狱论斩,康熙二十一年(1682),经刑部尚书徐乾学救援,被免死,改戍奉天(今辽宁省)尚阳堡。
在尚阳堡,陈梦雷以教书为业,在长期教学中,见现有类书(我国古代一种大型的资料性书籍)有许多缺点——“详于政典”“但资辞藻”,因此决心编辑一部“大小一贯,上下古今,类列部分,有纲有纪”的大型类书,并开始着手准备。康熙三十七年(1698)九月,陈梦雷被召回京师,他编著类书的事得到了爱新觉罗·胤祉(1677-1732,康熙皇帝第三子)的支持,白康熙四十年(1701)十月起,陈梦雷根据“协一堂”藏书和家藏图书共15000余卷,开始分类编辑。
经过“目营手检,无问晨夕”的辛勤劳动,到康熙四十四年(1705)五月,终于编成大型类书《古今图书集成》。该书内容繁复、区分详晰,全书共l万卷,曰录40卷,共有6109部。但书编成后,当时并没有刊印。直到雍正四年(1726)才首次用铜活字排印,雍正六年成书。刊印后,即受各方好评,清人张廷玉称:“自有书契以来,以一书贯串古今,包罗万有,未有如我朝《古今图书集成》者。”外国学者赞誉该书为“康熙百科全书”。 张秀民(1908-2006,中国目录学家、印刷史专家)是著名的目录学家、印刷史专家,1931年毕业于厦门大学国学系,同年进入国立北平图书馆工作,直到1971年退休,从事图书馆工作达40年之久。早年,张秀民读了向达译美国卡特教授著的《中国印刷术的发明和它的西传》数章,所获颇丰,但有感于该书“惟出于外人之手,繁征博引,而未能探其根源。且印刷术为我古代劳动人民的伟大发明,对人类社会产生无比深远的影响,而印刷史由外人代庖,心实耻之”。于是立志要写出一部由中国人自己撰写的《中国印刷史》。
张秀民利用图书馆的丰富资料,长期从事印刷史研究,广为收集有关版本印刷的资料,写成大小笔记约70本,后期回到浙江老家乡下撰写著作,冬天室内无火,零下二三度,冷气侵人、手生冻疮;夏日酷暑三十七八度、汗水沾背。就是在这样困难艰苦的条件下,张秀民仍堅持写作,废寝忘食、劳神苦思,最后终于完成全部章节。1989年,《中国印剧史》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出版后得到了国际学术界的高度重视和肯定,钱存训博士称此书“将是一部划时代的作品”,在巾国文化史上将产生深远的影响。1987年,由于在研究中国印刷史上的突出贡献,张秀民获得首届“毕昇奖”。同年,获得“首届森泽信夫印刷技术奖”。
陈梦雷从准备编纂类书起,到《古今图书集成》成书刊印,用了约50年的时间,这套书约l亿字。据学者阎崇年统计:“平均一天要抄六千字,毛笔字,一天六千,十天六万,一个月十八万,一年大约二百万字,十年二千万字,五十年一亿字。”用50年时间只做一件事——编纂一本中国最全的大型类书,这就是陈梦雷成功的原因所在;张秀民入北平图书馆不久即决定写作《中国印刷史》,在图书馆工作了40年,退休回家后又继续编辑,花了近60年的时间才著成此书。
阎崇年曾提到过一个学者,很聪明、很用功,开始研究宋史,刚有点成绩又转到别的领域去了,又研究了两三年,结果又转到了另一个领域……他换了五个领域,跨度都比较大,有宋史、明史、清史、地方志、文学等,在哪个方向都有点成就,但到最后哪个领域都没有自己的学术地位,因为他的研究方向总在变。
与陈梦雷和张秀民相比,这个学者缺乏的是专注精神,诚如阎崇年所总结的那样:“他要是几十年‘凿在一个问题上,肯定会研究得很好。尽管个人聪明、精力充沛,但是不能长期坚持、执著不变,最后的成绩可能还不如别人。如果在一个问题上,不一定太大,小一点也没关系,‘凿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甚至六十年,绝对可以在这个领域里成为一位很优秀或很杰出的专家。如果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像狗熊掰棒子,掰一个丢一个,最后一辈子夹住的还是一个玉米,而成不了一筐玉米、一同玉米。”
学术研究需要专注精神,只有专注,才能取得成就,这就是陈梦雷和张秀民两位学者带给我们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