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琼
在17世纪中期的欧洲,暴发了一次空前的烈性传染病——黑死病。该传染病暴发在英伦半岛的南部,北部没有人传染。在南北交界有个小村叫亚姆村,344个村民。有一天,南部一个商人来到了亚姆村,把该病传到了村里,正当村民纷纷想往北逃离时,一个叫威廉牧师的人出来劝说村民: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染上病,如果已经感染了,逃与不逃都是死,但逃出去一定会感染更多人,留下来,让我们把善良和爱心留给后人吧,后人会因祸得福。全村人听了威廉牧师的话,都留了下来。威廉牧师和村民一起,在村子北界筑起了一道石墙,阻止了村民往北逃离。但,就是这个亚姆村,却成功阻止了黑死病往英伦半岛北部蔓延。疫情结束后,亚姆村只剩33人活下来。威廉牧师也死于这场黑死病。
这是抗击新冠肺炎病毒疫情以来,漫天飞舞的信息中我看到最感人的视频信息。亚姆村这道石墙相当于现在全国人民为抗击疫情实行的交通设卡堵路,阻拦人和车辆流动,有效遏制病毒蔓延。
2020庚子鼠年的春节前夕,一种叫新型冠状病毒的恶魔袭击了武汉,蔓延到全国,让一座座城市一个个村庄都成了亚姆村。
腊月二十九,本县市民生活还很平静,但似乎又是一种暗流涌动下的平静。每年的这天,丈夫所在的社区门诊都早早关门,回家准备过年。可是今年,前几天都只听说武汉那边有种不明病毒感染肺炎很严重。我们认为那是流感,感冒久了就是肺炎,到处都有,我们这里不也正在传流感嘛。直到街上置办年货的人许多都戴了口罩,接着就是行色匆匆的人们接连来门诊买口罩问口罩,街坊熟人赶着趟大包小包把东西往回搬,我们才感觉真有点不一样了。
一个社区门诊,平时也就备三五包一次性口罩,医生自己接诊使用,少有人买。这次不一样,都是整包整包地买。当我看到手机秦楚网上消息,说武汉已封城,十堰已出现病例,出门必须戴口罩。我陡然感觉事态有点严重,提醒丈夫留点口罩,可他却说仅仅只剩一包。
我们当时还不理解什么叫封城以及封城意味着什么。今年大家事先商量好去十堰的大哥家过年,早在元旦大哥就把二老接到了十堰。有点观察力的我,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就给丈夫商量:算了吧,十堰有疫情了,染上了好怕啊,我们自己在家简单过个年,安全为重。丈夫不做声,我知道拗不过他,他还是要去十堰的。结婚20年来,每年过年都是弟兄仨三家一起陪二老过年。不仅丈夫,连我也还是内心存一点侥幸地认为封城只是武汉,十堰不会封吧,所以我们一家还是在腊月二十九的晚间到了十堰。进车站安检入口,车站员工要求所有司乘人员全部戴口罩。
大哥在市疾控中心上班,以前在他家过年,这个时候大哥大嫂都高兴地在厨房忙乎。今天,大哥还在单位开紧急会议。我去厨房给大嫂帮忙,她问我,你们带了多少口罩,我说,只剩一包10个,上车时我们用了3个,还有7个。大嫂说,我们一个多的都没买到。我顿时感觉十堰情况不妙,在心里一阵后悔不该来。但是,还没预防更严重的事情还在后面,且来得那么快。
三十当天一大早,我们都还在睡梦中,大哥单位打电话,说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大哥始料未及,甩门而去。
将近12点,大哥才故作轻松的唱着小曲回家了,团年饭还没好,大家一直在看新闻,播放着新冠病毒疫情。大哥赶紧进厨房去做他的两个拿手好菜,一个是清蒸螃蟹,一个是黄焖大虾,一边做,一边强调,这都是北京朋友快递来的,不是武汉的,中午你们放心吃。
以往吃团年饭,我们总是喝酒喝到两三点。今年不一样,还不到两点,大哥就草草放下酒杯,让我们继续慢慢喝,他得准时去单位有事。其实,从大哥进门,我就看出了他心里的沉重感。我又在心里犯嘀咕,大哥大嫂啊,明知十堰疫情比县里严重,为了大家都陪二老过年,为了团圆,你们憋在心里,也不好开口让我们莫来。天啊,只有我们热心噗噗的来了,才感受到疫情真的就在自己身边了。
晚上,他弟兄仨还接着中午的年酒喝得热闹,我在手机“十堰晚报”上看到,正月初一凌晨一点十堰封城的公告。一看时间,8点26分。离封城仅有4个多小时。
如果说武汉封城给我们的感觉仅仅是空洞的“封城”二字,那么,十堰封城给我们的才是意料之外的震动以及突如其来的惊愕,这里封城封住的是我们自己啊,一切感觉是如此现实和真实。不行,必须在封城之前回到县里,回到自己的家,谁知道要封十天还是半月?这是我的第一反应。当时只听大嫂给我们普及了一下,这个病毒传染性很强,有个14天的潜伏期,
赶紧放下酒杯,去往十堰南站,一路上,公交车已经稀少,大巴车更是停班。封城公告上说,市内公交9点停运,所有交通凌晨一点停运。我们直奔火车南广场,平时那里成堆的开往各县的我们所谓的“黑的”,也一片空寂。好不容易看到仅有一辆轿车,问可否送我们一趟,开口就是平时三倍多的价钱,名曰过新年,家人老小都没顾得陪,挣点钱不容易。
瘟疫来袭,顾不了那么多。我当机立断,一口答应。我们突然决定回家,大嫂和二老還不同意,说大过年的,天黑了往外走,大哥没留我们,我知道,其实封城的消息大哥肯定上午就知道了,只是出于多方面原因,他不能说。
还好,一路顺利,我们10点多就安全到家,感觉就像我们被困孤岛数年回到家一样,赶紧在亲人群里报平安。高速路上,只看到刷刷的来回奔跑的车辆,好像都在和死神赛跑。夜,那样黑,我们心里却始终亮着一盏灯,那就是家,那就是生存。我知道,路上的车无非几种,回县里老家过年的要赶回市里的家,像我们一样到市里团年的要赶回县里的家,还有就是因疫情必须尽快到岗的。
大年夜,街上冷清,没有往年的礼花鞭炮,没有成群小孩嬉闹。大家彻夜无眠,各个群里关于疫情的信息铺天盖地,应接不暇,越看越恐慌,越看感觉人越轻飘,像快进鬼门关似的。好在大家都互相鼓励、安慰。
虽然许多人都飞也似的往家跑,但还是有许多人被封在了别人的亚姆村,困在了自己的城外。正月初一的天,那样阴暗,没有春的气息,没有年的味道。因为几乎全国都开始封城封村,别人的城自己的城都成了亚姆村。
初一一早,我赶紧去购物,没打算在家过年,所以家里后勤空虚。
本县也不例外,大年初一,县里防疫作战指挥部群发红头文件,下午两点从封城一路封到村,这是板凳钉钉的事实,容不得你接受不接受,这是疫情,疫情就是命令。
从最初的恐慌不安、无法接受到接受现实归于平静,内心开始与疫情斗争。我们经历了太多矛盾纠结和心里垮塌。
我呼吁,武汉人不管是否感染,都应需要接受心理治疗,这场疫情远大于地震给人心理造成的伤害,地震只是瞬间,而这场疫情却漫长的折磨着全国人,特别是“围城”内的武汉人、湖北人。可怕就可怕在,你不知道这场“地震”何时会突然降临到你身上,或许已经侵入你体内,你却不知道。一个家庭有一人感染病毒,一家遭遇“地震”,一村有一人感染,全村遭遇“地震”。这是我们切肤的感受,真的。
大家都被隔离在家,严禁无事出门,出门要在路卡处登记、测体温、问事由。初四开始,全县党员干部特别是领导班子开始上班,一般干部居家隔离、待命。目前紧要的工作是全面排查与A(武汉人)有明确接触史的又隐瞒不报的人(C)。据专家说,A目前有的被封住,感染了的被隔离治疗,分散在各地的都已被登记隔离观察,A传染源全部被控制住了。就怕有C隐瞒实情,祸害他人。B是现在人群中的定时炸弹,因为B是在街市路途中无形中接触了互不相识的A的人,他本身并不知道谁是A,他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成了B。所以,有口号宣讲得很透彻:请大家务必呆在家里,不要出门,外面有很多隐形的B,谁出去谁就是2B(可能被B传染),谁成为2B,那将是家族的祸患、社会的负担,后半生生活质量就减半。
这个口号比方打得好,市民容易理解,所以大多数都安静的宅在家。我除了保障后勤,刷完所有的信息,就看书写东西。有好多书平时没时间看,沙发、床头、梳妆台、书柜、办公桌,到处都是我分门别类做好记号,必看的书。这下可算拿起来了。
我喜欢看书,也常劝朋友:不是静下来才看书,是看书才让你静下来。这非常时期,我需要静心,更得看书。
每天出去上班要经过三道关卡,我把手机里的值班表给执勤人员看,才得以过关。接着我就感冒了,赶紧喝药测体温,心理很忐忑,不能有闪失的时候我却不争气地感冒了。报告领导,他立即交待,上班你就不上了,在家隔离观察吃药,有情况马上联系疾控中心。
二哥是另一个社区的医生,也从十堰回来了,因为医生且带有执业医师证交管部门就放行。二哥去十堰除了陪二老过年,还想陪他在市人民医院上班的宝贝女儿我的侄女过年,可是侄女从团年饭值班吃泡面开始,就进入紧急的一线备战状态,且被隔离在医院,连面也没见着。
小姑子在县疾控中心工作,从三十开始,把丈夫和孩子都丢在家,天天上班,忙得不可开交。以往这个时候,他们还在幸福的串门过年。
正月初九,县里又下文,要求各单位每天轮流派两组,一组人去社区卡口参与执勤,管控人员外出,一组参与入户进行人员登记。现在社区管控是难点,大家窝在家9天了,憋得慌,有人不听劝,要出去浪,出去晒太阳,还不戴口罩,有的还闹事。我是党员,是领导班子成员,主动报告说我不咳嗽不发烧,感冒好了,可以去参与入户登记工作,这个风险大些,我得去。我们老城社区由组织部选派党员干部60人,分15组。我们一组3人,负责4个网格,在社区干部带领下,对每栋楼每家每户逐人登记详细信息,我们每天就戴口罩,穿防护衣,每天登记100多户,几百人,就隔一两米远对武汉返乡人员进行交流,每天接触这类人员几十人。
不少老病友打丈夫电话买口罩看病,县里允许开门后,他每天拿着执业医生证出门,和每个病人预约单独隔离接诊,也不许打针,人多聚聚易感染,只能给急需的病人拿点药,以解燃眉。只要有人需要,丈夫还是执意去接诊,说‘特殊时期人家需要,我不能躲着人家。我说,那你一定要做好防护,你不知道哪一个已经感染上了,还在潜伏期,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以为只是感冒。他说,怕死就不当医生。
正月十三,北京下大雪,我们上次去省里培训认识北京方志出版社一个彭姐,湖北多地口罩稀缺,想请彭姐买。她一大早冒风雪走7公里帮大家买口罩、体温枪等,我们都在群里感激涕零,说:您的爱心湖北人会永远铭记,他日你们路过湖北,定有美酒相迎。说这些话时,我想大家都在抹泪,我反正在哭。
正月十三,本县也下大雪。这天是我县几十年来雷打不脱文艺大游行的日子,是全县人民欢庆过年把年闹到高潮的日子。可是今年的这天,是封城的第十三天,街市冷清。這天,扶贫工作队开始进村参与疫情防控工作,我单位人不多,社区执勤依然要派人去,还扶贫两个村,光甲村就41个武汉返乡人员,且村民素质低,不听劝,大人聚众晒太阳唠嗑、打牌,小孩聚集玩耍,大部分不戴口罩,有的戴在下巴上。这让我们增大了感染的风险,增加了工作难度。可是面对疫情,大家依然充满必胜信心。
回到开始的亚姆村,那时亚姆村的病死率高达90%。而现在,面对疫情,首先全国人民在共产党坚强领导下,团结一心,众志成城。面对疫情,我们不仅有先进的医疗技术保障,有充足的资金保障,更有能力有信心战胜疫情。虽然全国都成了“亚姆村”,但我们的感染病人死亡率只有一位数。
朋友们,疫情不可怕,我们谁都不是一座孤岛,因为爱心传递的速度远远比疫情蔓延的速度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