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熙春
对农户王照明来说,每年4月前后和10月都是他最忙碌的时候。大山沟里,成规模种植的百合等着被收购。
他所在之地是兰州市七里河区西果园镇,这里平均海拔2000米,土质肥沃疏松,昼夜温差极大。独有的气候和土壤,是孕育“兰州百合”的绝佳温床。
然而今年,当商贩报出18元每千克的收购价后,王照明有些措手不及,他再三确认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这比起往年30多元的收购价低了不少。最终,他点燃一支烟,拒绝了这笔交易。
烟抽到一半,王照明顺手拿起一颗百合,拍去表面上的泥土,从中间掰开两片,递到商贩嘴边,“你尝尝甜不甜。”
王照明心里满是心酸和不舍。阳光照射在这片土地,打在他消瘦身躯上,黝黑的皮肤爬满皱纹。“这个价格和白给差不多,哪怕再多个几毛钱也好啊!”
这是他们一家人耗时9年才培育出的大个儿百合。王照明像乞求者似的“讨价”,而商贩也很犯难,这是行业规则,他也没办法。
“一般人真干不了这个活。”王照明心里比谁都清楚,种植百合现在还不是一门好生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种的百合被商贩低价收购。
王雨诺撕开真空包装袋,两颗洁白饱满的百合穿越900多公里,即将登上四川成都一家酒店的餐桌。
清水洗净,掰开由数十瓣鳞片叠抱而成的百合,与西芹腰果搭配清炒,吃起来清脆、甘甜。
消费者王雨諾通过微信朋友圈结识了兰州百合,也给自己的餐饮生意新增了几道菜品。但她不知道的是,每一颗兰州百合的香甜清脆里,都藏着一个与时间有关的故事。
一株百合从子芽到种球再到成熟,一生要经历2次移栽、3段生长期,前后长达9年时间。
农户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地里的百合身上。他们春天忙着播种,锄草,修苗;夏天百合花开,忙着掐秧,施肥,培土;秋天,有时收割,有时继续等待,依长势而定;冬天,再冷也要去田地里瞅瞅……就这样,历经三五个冬去春来,一颗成熟的百合才悄然破土而出,所谓“花开九载为轮回,一朝出土身似玉”。
不止如此,兰州百合对生长环境要求十分苛刻。收获一季后的土地,需要种植其他农作物,如小麦、青稞、燕麦等,轮休倒茬以恢复地力;或休耕1年以上,才能再次种植百合。
对种植兰州百合的农户来说,真正收获质高品佳的百合得花10年时间,而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生命中又有几个10年。
农户们收获的不止是百合,更是岁月的礼物。
不过目前,兰州区域整体种植百合的技术相对比较专业,有一部分工厂专门培育种球,也就是将3年培育出来的种苗进行销售,农户将育苗买回去后继续种植3年就可以销售。对农户来说,既节省了时间,又能买到优质的育苗进行栽种。
据《商界》记者了解,中国栽培食用百合的历史非常悠久,出名的产地约有4个,分别是甘肃兰州百合(甜百合),江苏宜兴百合(药百合),湖南隆回百合(龙牙百合),江西永丰百合(龙牙百合)。兰州百合是甘肃省兰州市的特产,也是中国国家地理标志产品,更是全国唯一的食用的甜百合。
从地头毛货到加工成品,兰州百合需经历分拣、剥皮、刷土、削根、称重装袋、真空包装、冷库打冷、出库打包等9个环节,工人需将小果、次果挑选出来,精选出6年以上独头百合,才能最终流向市场。
经过层层把关,兰州百合也愈发甘甜。
兰州人种植百合已经有400多年的历史,光绪年间就曾有兰州百合的记载,“种者渐多,得利甚优。”因兰州百合的生长周期长、价格昂贵,主要的消费群体是达官贵人、巨商富贾,或由当地官员进贡给皇室。故而,兰州百合被当作稀世珍品。
即使到了今天,就算是种百合的人,也舍不得吃上一口。种植户往往会将品质好的百合销往市场,只留少部分分量不足、分头过多、不够肥厚的百合,给自己享用。
在业界,百合的“头”分为“独头”和“2头”,所谓1~4“头皇”,其叫法是按包装规格来分类,即真空袋装1个百合叫1头,装2个叫2头……所以说1“头皇”的个头最大,叶片也大,质量越好;而4“头皇”则为小百合,一袋4个装,叶片较小,自家炒菜性价比高。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淳朴勤劳。他们把一颗颗百合种子埋在地下,便开始了漫长地付出与等待。
王照明一家4口都扑在田间劳作,家里5亩百合地是全家人唯一的盼头,到百合产出的季节,一家人都会齐齐地赶到地里奔忙。
王照明告诉《商界》记者,百合种在土里,种得深不行,个头小;种得浅也不行,颜色发黑,“种得好的都卖不上好价钱,更别说没种好的。”
市场供需是影响百合价格的主要因素。今年受疫情影响,收购商少了,物流受到限制,农产品再多再好,运不出去只能是血本无归。
过去,白天挖的一筐筐百合,晚上就能变成一叠叠现金。如今收价按每筐25千克来算,抛去人工和化肥,根本挣不上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