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鹿儿岛手工艺文化交流

关东海 焦继珍

2013年，清华大学与日本鹿儿岛县签订《综合交流备忘录》，自2014年起，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与鹿儿岛县开始了隔年互访的文化交流。2019年12月，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精心组织了一批师生优秀作品，涉及染织、服装、陶瓷、纤维艺术、金属艺术、漆艺、玻璃艺术、雕塑、版画和中国画等52件展品，以如何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积极创新，创造属于这个时代的文化成果为主题，参加在鹿儿岛县历史资料中心黎明馆第一、第二特别展室举办的“工艺维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与日本鹿儿岛县文化交流作品展”，此次展览共展出中日艺术家作品96件。

2019年12月9日至15日，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师一行12人赴日本鹿儿岛县负责此次展览的工作，在鹿儿岛县政府的安排下，对鹿儿岛县传统手工艺工场和作坊进行了考察并进行手工制作体验。其间，与当地政府官员、艺术家、大学和中学师生进行了深入的交流，当地观众对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师生的作品给予了高度的赞赏。

一、日本鹿儿岛县介绍

日本鹿儿岛县位于日本九州最南端，总面积约为9187平方公里，南北横跨约600公里，拥有诸多特色岛屿和11座活火山，包括世界自然遗产居久岛和鹿儿岛市著名的樱岛火山。

鹿儿岛县及宫崎县的西南部在江户时代被称为萨摩藩，藩主为岛津家族，故部分传统手工艺均以萨摩命名，如萨摩切子，萨摩烧等。

二、萨摩切子工场

萨摩切子工场位于日本鹿儿岛县仙岩园·尚古集成馆旁。仙岩园是萨摩藩藩主岛津家的别墅庭院，由第19代藩主岛津光久于1658年（万治元年）建造。尚古集成馆是由第28代萨摩藩藩主岛津齐彬创建的日本第一个工场群，是明治日本产业革命遗产，作为“日本近代化工业化的发祥地”于2015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

萨摩切子工场建于1846年，为尚古集成馆中工场的一部分，是岛津齐彬为了与欧美各国通商而大力发展的产业之一。萨摩切子即萨摩藩水晶玻璃工艺品，“切子”就是套料刻花玻璃，即在透明的玻璃坯体之外套上一层彩色玻璃，经过切刻和抛光工艺后产生精美的花纹和渐变的色彩，全部生产流程均由手工完成。由于历史原因萨摩切子工场曾一度停产，1985年根据对遗留下来的140件萨摩切子手工艺品的研究，重新恢复了萨摩切子的生产。萨摩切子工场重归岛津家族，并在已有的红、绿、蓝、紫等颜色基础上，增添了黄色，玻璃透明度高，色彩层次分明，手工技艺精湛。世界上，只有捷克的刻花玻璃可与其媲美，但是，日本的刻花玻璃从器形到纹饰都具有鲜明的日本风格。

现场考察中，工作人员根据生产的工序依次介绍。进入车间，首先看到一个五人班组在吹制器物的坯体，取料，吹小泡，在透明的铅水晶玻璃泡外面套上一层蓝色的玻璃，然后进行修口和退火。另一个车间的十来位工人则在进行画线、切刻和最后的抛光等工序。由于是纯手工完成，工艺精密，复杂费时，因此，萨摩切子的生产规模较小，价格昂贵。

三、“奄美之里”考察大岛捻线绸工场

奄美大岛位于中国的台湾岛与日本之间，是日本九州南部的岛屿，属于琉球群岛的一部分，岛上森林覆盖达95%。大岛捻线绸又名大岛绸即产于该岛，加工过程分为：图案设计、上浆处理、织机防染处理、厚叶石斑木染色处理、泥染处理，编织准备、手工织布、手工调整和制品检验等九个步骤，其中最为独特的是泥染工艺。为了展示大岛捻线绸工艺，40年前鹿儿岛市建立了“奄美之里”大岛绸工场及展示园区，并移植了奄美大岛上的树木。如今的工场已成为幽静的日本庭院，院里植被茂密，有几百年的铁树和罗汉松，石塔、石灯和石桥增添了日式庭院的禅意，池水中的鲤鱼近一米长。庭院中的几栋茅屋，展示奄美大岛昭和初期（1929年）的民居生活和丝线的泥染场景。泥染是将厚叶石斑木（车轮梅）的木片放人大铁锅内煮十小时以上，使产生茶褐色溶液，先用这种溶液将丝线染色20次，再用含铁的泥浆染色，如此重复四到五遍，使植物中的单宁酸与泥浆中的铁质产生化学反应，将丝绸染成漆黑色。

大岛捻线绸中的“捻线”是因丝绸布料在纺织过程中的工艺得名。在上浆处理的过程中，将16根丝线捻为一束，进行随后的工艺处理。大岛绸以16根丝线为一束（纬线）与棉线（经线）编织后进行防染处理。随后去除经线与相同工艺防染的丝制经线进行编织，织造工艺复杂耗时，产量非常有限。经过泥染和编织制作的大岛绸古朴雅致、色彩稳重，主要用于缝制和服，为女性服饰所尊崇。工作人员沿参观路线进行引导讲解，并在染色工房指导老师们进行了扎染体验。

四、川边佛坛工艺会馆

从“奄美之里”大岛绸工场驱车大约50分钟来到川边，在鹿儿岛县川边佛坛协同組合专务理事吉留俊三陪同下，参观了当地漆器手工艺人大坂良久先生的家庭作坊。操作间很小，主人只安排两位老师进行了涂漆体验，推拉门里面的隔间是晾漆的阴房，所用漆料均是天然漆。大坂良久先生正为老的托盘重新涂漆，由于来的人多，带进房间一些灰尘，大坂先生用针尖一边挑去灰尘一边解释：“涂漆最怕有灰尘”。大坂良久先生的家庭作坊是鹿儿岛县漆器工艺的一个体现，日本的传统手工艺传承大部分是长子继承，大坂先生是年轻时做学徒，如今已从事漆艺三十余年。

随后一行人参观了川边佛坛工艺会馆。川边佛坛经过选材、雕刻、宫殿、金具、莳绘、涂漆、完工七个工序手工制作，七个工序由不同的作坊分别完成，最后进行组装。川边佛坛工艺会馆设有莳绘体验工作室，巨大的榻榻米有三个为我们准备的工作台，现场有老师进行简单的示范和指导。莳绘有六种彩色的化学漆，绘完颜色后再撤上铜粉或铝粉，用刷子轻扫，所绘的颜色便具有了薄薄的金属光泽。

日本有佛坛文化，百姓家中会摆放佛坛进行祭拜。随着时代的发展，日本的年轻人在家中设置佛坛的人数逐渐减少，也造成了佛坛市场的萎缩，川边佛坛从业者规模在二三十内年缩小为原来的十分之一。佛坛的制作工艺十分繁琐，七个工序相对独立，目前能全部完成七个工序的工艺会馆越来越少，也是目前川边佛坛产业面临的挑战之一。我们参观的川边佛坛工艺会馆除了开设莳绘体验区，还开发了适应时代需要的漆器产品，如音箱，装饰画，儿童百日、周岁纪念品等，以求传统工艺在适应时代发展中得以延续。

五、日置美山萨摩烧故里

400年前萨摩藩主岛津义弘从朝鲜将陶工带到日本美山开始了陶瓷器的制作，在制作的过程中陶瓷器上因釉坯结合的情况不同，造成精美的龟裂釉面，再配上精细的彩色和饰金装饰图案，形成了独特的萨摩烧工艺。萨摩烧分为白萨摩和黑萨摩两大类，白萨摩主要在白色的陶体表面绘有精细的纹饰，而黑萨摩则拥有漆黑的光泽。

现在的美山园区实际是一个文化创意产业园，园区以陶瓷作坊为主，也包括木工工房、玻璃工房、杂货店和饮食店等。园区内的陶瓷作坊主大多是朝鲜陶工的后裔，并一直传承至今，较为有名的为沈寿官窑，荒木窑等。其中沈寿官窑已经传承到第十五代，每代选出一位寿官传承，依旧保留沈姓，其制作的器皿相对复杂雅致并引入了现代的设计，如香炉、食用器皿、茶具、首饰盒等。沈寿官窑有优雅整洁的庭院，前店后场。荒木窑家主本姓朴，现在改姓为荒木，已经传承到第十五代，制作的器皿器型较大。目前十五代家主为荒木秀树，家中展厅主要陈列荒木先生和他父亲荒木斡二郎的作品，墙上挂满了父子二人获得的奖状。荒木窑的庭院中设有一个可供体验的工作间。在工作间，荒木先生指导各位老师进行了泥条盘筑工艺体验。

五、结语

鹿儿岛县因其特有的地理位置和历史原因，孕育出萨摩切子、大岛绸、川边佛坛和萨摩烧等具有地域性特点的传统手工艺品。经过与当地艺术家和传统手工艺人的交流，其手工艺品虽然工艺精致、器物优美，品质精良，但均具有工艺复杂耗时，成本高昂的问题，这些问题也使得当地的手工艺从业者面临维系的挑战。由于市场的倒逼，使得他们开始思索在继承传统工艺的基础上，如何创新，使得这些手工艺能够传承下去。这与中国目前的传统手工艺面临的境况相类似，也是日本鹿儿岛县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此次交流展的主题“工艺维新”的探究意义所在。“周虽旧邦，其命维新”，通过双方长期有效的交流，有望共同在传统与创新间找到传承发展的平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