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明
電话预约时,听到薛师傅的声气之壮,就定了由他来替我们搬家,见了真人,才知听声音辨人的高矮壮弱是完全不作数的:薛师傅只有1.65米左右,长得瘦瘦的。
他的搬家公司只有4个人,他老婆,他的高个子雇工,还有一位被晒得脸上有白框印的眼镜小子,薛师傅吩咐说:“过重的东西别往眼镜小子背上招呼,他是我儿子,过了这个暑假升大二,这是第一回替我打工,没练过。”
我们就笑,说最重最高大的柜子,当然给他的高个子雇工,薛师傅忙说不对:“最高的衣柜,记得要往我和我老婆背上招呼,大个子不如我们小个子底盘扎实。”
他本人一看就是干熟了这一行,片刻不离手的是一条又长又宽的布带子,一卷宽胶带,一进来就撕胶带,把衣柜的门上下固定住了,37摄氏度的天,汗马上涌了出来,流到眉毛上往下滴,眼睛都辣红了。
下到一楼,高个子雇工帮忙把衣柜移上车,薛师傅满头满脸的汗把车厢后面的水泥地砸湿了一小摊,见搬了椅子下来的儿子热得蔫头耷脑的,对他喝了一声:“振作点!活计还多着呢,再来。”
下一趟就是薛师傅驮着实木书柜下楼,儿子背着书桌迟一步下楼,当父亲的一面留神脚下,一面抬眼看儿子的一举一动,还能开腔指点:“马上就要转弯了,再弯点腰,手在腰眼上抵一把;转过弯来,把分量放在脖子和肩膀连着的那条筋肉上。”
等到了楼下,卸下重家什,我才敢笑他:“薛师傅,你竟敢让大学生来干这个,你老婆也舍得?”
薛师傅一弹眉毛:“怎么舍不得?他要换手机,我说你来尝尝一滴汗摔8瓣的滋味。干了3天,这小子浑身上下贴满了膏药;干了俩礼拜,也不喊苦喊累了,学会任何分量上肩都咬牙撑着,这才是男人。”
家具都搬完了,最后抬钢琴,薛师傅招呼4个人一起动手,两人在下,两人在上,一鼓作气往下抬。
等上了车,小伙子还很细心地用一床旧棉胎,包好钢琴,开车也稳而慢,不能急刹车,不然钢琴前后一摇晃,内部的机件容易损伤。
薛师傅笑道:“有我儿子,你放心吧。文化人就是对钢琴这样的家什最上心,我们的技术,一会儿你到了新家掀开琴盖一弹就知道了——都不用请校音师的。”
(阿若摘自《意林原创版》2019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