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智，公共健康拦路虎

张燕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打破了人们正常的生活节奏，虽然国内防控卓有成效，但海外的爆发却让形势不断复杂。在一些国家，随着确诊人数的不断增加，医疗系统几近被击穿，民众的恐慌情绪不断蔓延。

在疫情压力下，反智已成为公共健康拦路虎。一些带有反智色彩的行为开始群魔乱舞的表演，甚至将“传统”和“现代”令人惊诧地“协调”起来，比如有些地方将动物的排泄物当作对抗病毒的圣药，大家排队分享；还有些地方将新科技看成疫情传播的助手，让人啼笑皆非地纵火烧了5G信号塔。

无知是病毒扩散的温床，防病毒也要防控愚昧。

病毒爆发让5G背锅

随着新冠病毒扩散，人们恐惧和不满的情绪开始积聚，在这种情况下，找出一只“替罪羊”来供发泄，是舒缓心理的有效途径。

选“羊”的标准有几条，一是和大部分人的生活有密切联系，却又不是必需品，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会大规模传播病毒；二是大部分人对其有耳闻却又一知半解，这样就能有足够的空间供“真相帝”发挥；三是人们发泄的方式触手可及，但又不至于引起動荡，造成大乱子。

用这三条反智界的“奥卡姆剃刀”梳理下来，作为新兴通讯技术手段的5G被当成了靶子。因为这次病毒爆发恰好伴随5G的高速发展，而且病情严重的地区都是积极部署5G网络的地区，比如，还没用上5G的非洲，目前似乎疫情没那么严重。甚至还有人将通信史和病毒史扯上干系，比如2003年3G刚开始出现的时候也出现了非典，2009年4G整装待发时猪流感也开始爆发，而现在新冠病毒则和5G对应起来。

反智理论造成的种种混乱后果，甚至开始在一些地方干扰疫情防控的大局，比如在先是抛出群体免疫理论、后来首相感染后上呼吸机的英国，甚至出现辱骂布线的通信公司工人，纵火烧毁信号基站等荒谬行为。

英国国民医疗保健计划（NHS）英格兰医学总监史蒂芬·鲍威斯把5G和新冠病毒有关的言论称为“最坏的假新闻”。

实际上，这种让5G背锅的说法经不起考量，因为就事实而言这是反智的，在逻辑上也是偷换概念。

科学家们早已验证，病毒入侵人体或动物细胞并利用它们繁殖，因而引发感染。病毒无法在生物体外存活很长时间，因此它们会通过咳嗽或打喷嚏时产生的飞沫等近距离接触的方式传播。如果病毒真能通过5G信号传播的话，那么这种智能病毒早就将人类“团灭”，反智言论甚至没有传播的机会。

从手机到Wi-Fi的癌症传播史

5G只是公共健康领域的新一代“替罪羊”，在它之前，移动电话和无线网络都有过类似的污名化经历。

前些年有不少人认为手机和Wi-Fi的信号辐射会影响健康，导致疲劳、头痛、焦虑、记忆障碍，甚至增加患癌症风险以及引发心脏病。这让新技术在被人们广泛接受的时候也遭遇到了一些障碍。

扫除类似的反智言论从来都不容易。尽管人们担心辐射影响健康是可以理解的，但非常重要的一个常识是，无线电波的能量远远低于我们每天都要接触的能见光亮。比如，太阳光中的紫外线就属于有害辐射，可以导致皮肤癌，可是也没见到有人整天躲在屋里不出门。

而且，处于电磁频谱上高端区的游离辐射，它能把电子从基本分子中分离出来，进一步侵害DNA，导致肿瘤和癌症，所以这类辐射被称为是有害辐射。但我们使用的手机以及环境中的Wi-Fi发出的射频信号，在电磁频谱上都处于“非游离辐射”范围，它们的能量不足以分解DNA，造成癌变的破坏。

无线电波可能因为加热而扰乱人的生理机能，让免疫系统无法正常工作。但是移动电话和无线网络电波强度远远不足以影响免疫系统。这方面已有许多研究。比如，国际非电离辐射防护委员会进行的一项长期研究也表明，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移动网络会导致癌症或其他疾病。世界卫生组织在2014年就得出结论说：“没有证据显示使用手机会对健康造成有害影响”。

无论手机还是无线网络，如今都已经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现在不少新的健康谣言，正是通过当年“致癌”的手机和无线网络来传播的。

疫苗来了，有人选择不相信

疫苗是人类对抗流行疾病的一大利器，自发明以来就成为改善公共卫生方面的一道长城。在对抗新冠病毒的过程中，也有不少人认为只有找到了相应的疫苗，人们才有可能最终战胜病毒。全球不少实验室目前正在争分夺秒进行新冠病毒的疫苗研发。

但有趣的是，即便对现在已经很成熟使用多年的疫苗，也有不少人固守“绝不相信”的态度。

在人类健康史上，疫苗帮助我们消灭了天花疾病，并且正渐渐消灭像脊髓灰质炎等其他疾病。

然而，遗憾的是，人们因为恐惧和虚假信息误导而拒绝疫苗，使一些疾病出现死灰复燃的势头。比如疫苗和自闭症有关的错误信息在流传，影响了不少人的选择。

如果足够数量的人接种了疫苗，就能够阻止疾病在一个地区的人口中间扩散，但是越来越多持怀疑态度的人却让这道病毒防线产生了裂缝。世界卫生组织此前将不信任疫苗列为全球健康的十大威胁之一，因为公众对疫苗的不信任意味着世界在对抗可避免的致命传染疾病问题上正在退步。一项对超过140个国家、逾14万人的调查显示，有不少地区对疫苗信任度不断降低。

这项调查显示，在北美洲以及欧洲东部和北部，只有约70%的人“同意”疫苗是安全的。这个数字在西欧低至59%，东欧则是50%。而这些地区目前正在经受新冠病毒的煎熬。

（摘自《瞭望东方周刊》2020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