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辰,黄龙杨
(1.中国民用航空飞行学院 绵阳分院,四川 绵阳 621000;2.中国民用航空飞行学院 教务处,四川 广汉 618307)
当下,在社会的迅速变化下,人们仍视教师为道德示范者,然而现今学校组织的内涵已不同以往,加上社会价值观的转变,均导致教师及学校在扮演道德示范者的同时,也面临许多的困难和疑惑。虽然在学术理论层面一致认同道德对学校领导及教学成效的重要性,然而在实际的学校情境中,这样的期望是否具有实际的意义是一个值得深思的议题。
对于大部分的教育工作者而言,认同道德在教育组织中的重要性似乎是一项必备的技能,学校也被视为一个道德实践的场所,但在学校中教师个人道德的实践却经常受到多种层面的影响,这些层面包括学生、家长、行政人员以及地方教育主管单位,教师和这些影响学校运作的成员在道德价值观上的差异均不可避免地会产生冲突,这些冲突进而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其教学成效和学校行政的运作。更值得深思的是学校及教师在这些价值观的冲突中,如何体现教育的本质及理念。笔者选择此主题的原因,也出于个人在教育单位工作经验的观察,了解到身为一位教师在个人和组织道德价值的冲突中所面对的挑战及所承受的压力,因此有必要重新审视目前学校组织所面对的道德价值的冲突,以了解教师在学校中所经历的道德冲突,以及面对道德冲突时的回应策略。
一般而言,教师对于道德教育媒介的认知受到自身价值以及专业道德的影响,而且教师很难将个人的道德角色与专业角色分开,除此之外,他们的责任认知也会受到文化和社会的影响,也就是说,教师如何诠释他们在学生道德教育中所扮演的角色需视外在社会环境的价值取向,也就是因社会对他们的期望而定。然而在道德教育传输的过程中,教师多少会因其个人的价值取向或专业道德的坚持而遭遇到冲突,他们对于冲突的理解方式因人而异。大致上来说,根据研究结果显示,教师在对其他同事,不管是教师或行政人员的专业道德理念的深思明显不足,虽然当他们目睹同事们的非专业行为时,会减少他们对同事的忠诚度,但一般说来,教师在处理其他教师或学校行政人员对学生的非道德行为时,态度是比较消极的。
教师职前教育在道德判断及冲突处理的训练上,诸多学者也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一项研究显示,教师认为他们接受职前教育时,并没有充分为他们未来将面对的道德两难(moral dilemma)做好准备(Husu & Tirri,2011)[1]。因此有些学者指出教师职前教育需包括教师如何解决可能面对的道德两难的课程,尤其是在处分学生方面(Tirri & Puolimatka,2015)[2]。而除此之外,学校也应尽可能地提供教师交换经验及讨论教育相关问题的机会,教师应坐下来一起谈论每天所遭遇到的问题,其他教育管理人员,如校长、行政人员也有必要发展专业道德的觉醒意识(Aurin & Maurer,2017)[3]。
最后要讨论的是如何协助教师处理每天所遇到的道德冲突,因为每天都会遇到不同的状况,而每一个个案亦具有其独特性,要制定出一套完整的管理公式其实是不太可能的,较可行的方法为提供一些参照的指标(Tippin &Tobin,2016)[4],参照的指标可以是暗喻(metaphor)、影像(images)及信念(beliefs),这些都可以帮助教师分析和诠释他们的亲身经验。Oser 是一位在教师道德冲突研究方面颇具学术影响力的学者,许多学者曾运用他的模式来分析教师处理道德冲突的选择(Luttenberg,2015)[5],其模式如图1 所示:
图1 教师专业特征的模式
由图1 显示:当教师在碰到道德两难(professional dilemmas)的抉择时,所依据的准则大都为根据其专业技能、专业道德认知以及正式的规范,并进而发展对专业的责任心及特征,以产生对专业的承诺。以此模式为基础,Tirri(2017)[6]发现教师在面对道德两难的情境时,会将学生的最大利益摆在前面,并根据每一位学生不同的背景需求,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以实现学生的最大利益。而另一项研究则通过故事分析的方式对七十位教师进行访谈,从中找出五种教师在面对道德冲突时的选择,分别为逃避(avoiding)、安全第一或委托他人(putting security first or delegating)、片面决策(unilateral decision making)、不完全或完全的说教(the incomplete and the complete discourse)(Oser&Althof,2016)[7]。笔者根据研究结果进一步提出如能将模式中的诚实(truthfulness)、关怀(care)以及公正(justice)列入考量,所得到的结果必须是有道德基准的,且可顾及所有人的最佳利益。
韦伯(Weber)举出两种组织中的道德,一种是说服的道德(the ethic of principled conviction),即个人所遵行的绝对价值或理念;一种是责任的道德(ethic of responsibility),指的是不断衡量个人行动可能产生的结果;前者是不易变动的道德信念,而后者则会随着情境而有所不同(Samier,2015)[8],即组织道德会随着情境的不同而改变,具有不确定性。而在政策制定的过程中,道德层面存在着相当的复杂性(Torres,2018)[9]。因此在道德领导的研究方面,更应注意学校领导者与其他成员的社会关系,且对情境(context)的敏感性要特别注意,以减少社会冲突。
现今教育界领导在道德实践上正面对许多的挑战,Postman 在其一本颇具盛名的著作The End of Education”中,曾指出消费主义及经济取向的文化对学校教育的负面影响,因而提出现今教育领导应具备的四项特征,包括批判性(critical)、转化性(transformative)、教育性(educative)以及道德性(ethical)(Hoffman & Burrello,2014)[10]。而深受Postman 理念影响的Foster(2017)[11]也提出他对当时美国国内因第三波教育改革而导致地方权力削弱的顾虑,他认为中央政府权力的扩大已使地方受制于其规范,过度重视遵从规范在某种程度上阻碍了美德的发展,也象征着民族精神的衰败。
侧重效率的错误引导虽然对学校教育理念的实践有负面的影响,但两者也不是对立的。在追求效率的同时,学校如擅用启发性的领导方式,也能达到教育的实质目的。另外,有些研究也显示注重道德规范的学校通常都是有效率的学校,然而关于道德领导的实证研究发现,参与问卷调查的校长对于主要的道德理论的概念并不了解,而且也常常为个人及专业价值的冲突而感到痛苦。就国内研究而言,在领导的五个伦理取向——功利主义、公平正义、关怀、评论以及美德中,校长最常使用的为公平正义,也特别容易受到儒家伦理标准的影响。而中小学校长感觉最常面对及感到困扰的是人事事务类的行政伦理议题。学校的道德冲突是难免的,但若教育领导者在领导的过程中能发挥前述Postman 所提的四项道德特征,将更真正地能达到学校内所有学生的平等。此外,道德社群的建立也非常重要,如果学校成员可以强烈地将道德感凝聚成一个社群,成员将可超越个人的私利而共同追求社群的发展。
综合以上结论,近年来社会的变迁对于教师本身在道德示范的责任与角色造成极大的冲击,而教师对学生的道德发展有最直接的影响,因为他们是最常和学生做第一线接触的学校人员,和学生相处的时间最长,对学生的行为和价值观影响最远,因此要想了解影响学校道德实践的因素时,需将重心放到教师本身。而在此研究中,研究者特别关心的是教师本身所面临的道德冲突及选择。在这里的道德冲突指的是教师在教学或行政上面对和其自身道德观不同的情境时,所产生的心理层面或行为上的冲突,而选择指的是教师在面临冲突时,如何判断自身应采取的行动及遵行的方向。因此,本研究的目的为探讨教师在学校中所面临的道德冲突的来源和教师如何处理其所面对的道德冲突,并讨论影响选择处理方法的因素。
本研究的参与者为四川省绵阳市某四所中小学教师共十二名,采样时主要考虑工作年限及学校规模的差异,选出三所小学及一所中学为代表,三所小学分别代表六班以下、六班至十二班及十二班以上不同行政架构的学校,而因绵阳市大部分中学班级数均达二十四班以上,故只选一所代表。在教师工龄方面,四所学校中各选出工龄在五年以下、十年至十五年、十五年以上各一人,受访教师均参与一次深入访谈,所有访谈内容均经录音并逐字誊写,以作进一步的分析。至于取样人数部分,因访谈与资料分析同时进行,笔者在分析的同时撰写报告以及阅读文献,报告初稿完成后,再通过初步的资料分析结果与文献整理,经多次修改,最终整理为研究发现。
根据十二位受访对象的访谈分析,得到两大核心结论,分别为教师道德冲突的来源与教师面对道德冲突时的选择,分述如下:
1.学生及家长的价值观。教师个人的信念与其判断是否产生道德冲突有关,每一位教师对于道德的标准及重要性会有某种程度上的差别。在现今重视分数与升学的环境中,要坚持以道德为教育的重心并非一件容易的事。笔者在采集资料的过程中,有部分教师反映现在学校的道德观已经荡然无存,甚至有教师对笔者提出此相关议题感到诧异,认为现在怎么还会有人讨论道德。换言之,重视道德教育的教师在学校里的地位可想而知,一位教师反映出他对目前学校道德教育的观点:
“因为现在对价值不重视,老师本身不重视,社会不重视,政府也不重视,四个方面都不重视。即便有些老师教课是出自内心认为有这个重要性,这样的老师也很少,而且是越来越少,没有什么正面的鼓励,那时间久了必然会这样。”(A 访谈)
现在学校或是家长仅对学科方面有较为严苛的要求,亦即Postman 指出的经济取向的教育。教师若在教学的时间分配上不以学科教学为主,家长对其评价便会随之降低。例如受访者中一位小学教师反映她班上一位学生的家长,因为这位教师不够严厉而百般刁难,有时教师打电话与这位家长沟通学生的异常行为,家长在不悦的情况下甚至会挂断教师的电话,这对于教师坚持以道德教育为中心的理念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及挫折。
此外,教师最常提及的道德冲突是在与学生沟通时产生的,有些受访者指出对于道德的认知已有一代不如一代的现象产生,且目前并未见学校采取任何积极的措施。一位教师以她辅导的一位学生为例,说明现代学生价值观的偏差,常常认为自己拥有的东西别人不能拥有,而教师的角色便是在旁提醒协助纠正学生行为的错误,她指出:
“他只是觉得他这样可以活得比较快乐,但是我们不能让他一直都这样。我觉得教师应当为学生提供多种选择,但是不要帮学生去决定他要怎么做,因为那只是制造一群机器人而已。”(B 访谈)
而事实上在面对不同的学生时,道德水平也必须跟着变动,因为教师的责任是必须了解学生的背景及动机,并深入探讨学生做出错误行为的根源。每一位学生来自不同的家庭,所处的环境不同,其价值观也会因而产生差异,如果像学术理论一样只用一套标准去衡量那是不行的。然而这种标准的变动性在某种程度上也会造成教师的困扰,比如说学校教导学生不要乱丢垃圾,但是学生常看到他们的家长随地丢垃圾。或是有一教师指出她教导学生不要贪占便宜或者偷懒,可是学生的家长自己却冒充残疾、接受社会福利津贴游手好闲,对学生来说这样的行为并没有什么不对,因此在辅导学生时,也常常觉得站不住脚。以Oser(2016)[7]的理论架构来说,教师在碰到道德两难的抉择时,所依据的准则大都为根据其专业知识、专业道德认知以及正式的规范,这种由家长的价值偏差所引起的道德冲突,挑战教师坚守自己的立场,将使教师感到困惑和力不从心。
2.与同事的道德冲突。在学校里,价值的分享及认同可以强化教师对自身价值的坚持(Aurin & Maurer,2017)[3],然而受访的教师指出在学校很少有机会可以和其他教师分享沟通他们的信念,因此也无法发现其是否在道德观念上有冲突。一位教师指出:
“教师之间的沟通比较少,而正因为现在的沟通少,就没有关注这件事情。”(C 访谈)
教师的道德冲突也可能来自教师和学生之间的代沟差异,因为不同年龄阶段的教师对于伦理道德的重要性有不同的认知,一位资深教师指出:
“很多年轻老师会认为我们太热心,很多时候就说你不用管了…年轻老师认为伦理教育没有很重要,但我认为很重要,差别在这里。我很重视道德教育。”(D 访谈)
教师与同事之间长时间缺乏沟通,除了使得教师之间无法充分沟通道德价值外,也进而削弱正向道德价值对整体教师的影响。不同年龄阶段的教师之间对于伦理的要求以及道德标准的差异,也让资深教师和资浅教师在教学与管教上容易产生冲突。
3.与学校行政人员的道德冲突。部分教师指出学校行政人员在道德价值上的偏差会造成他们的冲突感,这部分最主要是学校行政人员个人行为的偏差,有几位教师指出学校行政人员的道德有问题,并不足以为学生的表率,或有些行政人员体罚学生而造成教师的不满,因为行政人员处罚学生的方式是教师们所不能接受的,如一位教师指出:
“说实话我们很多行政人员自身的道德不足以当学生的榜样,比如,他在管理人事上有问题,他会请下级帮他做事情,让学生帮他拖地板……,和之前的训导主任也有过冲突。吃午饭的时候,那个学生不知为什么被他罚站,我有好几位学生被他罚过站。”(E 访谈)
另外,还有些教师指出学校行政人员擅用自己的职权进行对自己较有利的安排,比如在分配课程上,行政人员常常会在不征得教师同意的情况下将较轻松的课分配给兼行政的教师,而将负担较重的课分给专任教师。一位教师说:
“像开学之前就一定会开行政人员的会议嘛,而我们教师根本就没有代表可以进入,我们只是校务会议的时候提出问题来而已。但是排课的时候他们是主任啊,他们行政人员在开会。然后他就一个人说他要教什么他要教什么的,他不希望去教什么就对了,那个他不会教,那最后就是只好放在你这里。”(F 访谈)
除了以上学校行政人员擅用职权及不当地对待学生之外,还会出现的冲突是行政决策立场的不同。例如一位教师反映行政人员的要求让他面临教学责任上的道德冲突:
“比如说学校行政上的安排就是真的让我为难,比如之前有个主任要去培训,就要我代管主任的工作,我当然不想啊,因为我当时有带班……”(G 访谈)
根据受访者的陈述,行政人员所派任的工作常常会造成教师们道德感上的冲突,其中一种来源是教师承接的行政工作,小学的行政资源非常缺乏,在人力资源缺乏的状况下,教师首当其冲被分派到许多沉重与教学无关的工作,且教师认为获益最大的是行政人员,辛苦的却是教师,也会影响教学进度。一位教师指出:
“像登成绩排名次等等本应是学校行政部分负责,但是让我们来做,对我们来讲,教学是我们的本分工作,你看如果课没有上完,被责备的还是我们几个老师……”(H 访谈)
行政人员与教师在立场上的冲突,也让教师感到相当困扰,尤其是因为价值观的差异而产生对立,一位教师指出:
“他们行政人员很多是站在他们的立场,比如像他们认为有些没有那么重要的事情,但我们会觉得很重要……行政人员都比较物质化,他们是以办活动为主,虽然办活动办得很风光,但实际上价值观就扭曲了。我们的价值观是要做对学生真正有帮助的事情,实际的东西比较重要。”(I 访谈)
教师与行政人员的冲突在各层级的学校组织中均存在,而学校组织的特性与一般组织的差异在于其传承社会正确价值观的责任,因此不论是教师或行政人员的行为与价值判断,均被期望以较高的道德标准检验。然而行政人员与教师因工作性质的差异,面对的情境与对象均不同,如韦伯所提出的责任的道德(Samier,2015)[8],渐渐产生了立场上的冲突,立场上的冲突也可被解读为道德价值的冲突。而在资源分配上,当身为领导者的行政人员被教师认为不公平时,也会使行政人员难以得到教师的支持,而让双方的冲突增加。
1.公开提出,但需要同事的支持。受访教师在面临道德冲突时,会选择公开在学校会议中提出,然而虽然教师的权力在随着改革逐渐提升,且道德冲突的发生经常在学校成员的互动中产生,但通过访谈得知通过正式会议表达看法在访谈中并不常被教师使用。常常会出现的状况是,私底下教师会聚在一起讨论学校其他成员在行为上的某些问题,可是每每一到校务会议时,因畏惧行政人员的势力,就不敢畅所欲言。这可能是源自学校成员之间缺乏信任感所致,信任感的缺乏不仅存在于行政人员与教师之间,也存在于教师与教师之间。受访教师即使有勇气提出问题,但愿意一起合作改善学校文化的教师并不多。一位教师指出:
“现在老师都是一样,怕行政人员怕上级,私底下会说,可是当你站起来讲的时候,却没有人支持你。”(J 访谈)
2.坚持原则,必要时会弹性处理。在坚持原则的理念下,教师也会在一定时候弹性处理所面对的道德冲突,即在把握原则的前提下,教师会选择新时代学生可以接受的方式,改变学生的观点与行为。此外,教师也会考虑每个学生的背景,一位受访教师指出:
“我希望对每个学生都是一视同仁的,可是很多时候很难作到。因为虽然我想一视同仁,可是因为每个学生的家庭情况不同,我会有意去适当忽略一些家庭背景稍好些的学生,这样会减少学生的依赖性。”(K 访谈)
由访谈资料可知,教师在道德冲突的情况下,会选择坚持原则,但教师在坚持原则时,会不断衡量个人行动可能产生的结果,即责任的道德。此外,也会根据每一位学生的背景差异弹性处理冲突。
3.当教师自己觉得影响力有限时,会选择消极面对或自我调适。教师在面对道德冲突时,会因为觉得无法影响他人而选择消极地放弃,影响因素除了行政权威之外,也包括年龄上的差别所产生的压力。受访教师表示:
“教学方面还好,可以自己控制。行政方面好像就没有办法。因为行政是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即便你认为他不对,你也没有办法反抗。”(L 访谈)
“因为我比较尊重长辈啦,所以大部分都是接受这样子。现在有时候我觉得呢,要是我提出的建议性的观点他们无法接受的话,说真的我就算了。”(M访谈)
教师之间虽然地位平等,但也因价值观的改变并非易事。受访教师表示学习知识容易,但观念通常是难以撼动的。一项长期的研究也显示一般人的价值观从青少年开始就很少改变(Lubinski,Schmidt&Benbow,2017)[12]。有些教师也曾尝试改变其他教师的观念,最后只能选择放弃。一位教师指出:
“我觉得要影响同事没那么容易,除非你让他心底非常佩服你。”(N 访谈)
另外,教师可能由于考虑到时机以及沟通的问题而选择消极面对,并进而调整自己的心态。在鼓励从众的文化中,一味坚持道德价值易造成负面作用,可能受到同伴的排挤,自己也因无法融入集体而痛苦。受访教师指出:
“我觉得在团体中如果你太坚持,你就会慢慢地被孤立,就是觉得你好像做每件事情别人都在针对你,你会变得更痛苦。”(O 访谈)
当教师在学校中不能坚持其道德价值时会形成道德沉默,用道德沉默来解释,教师在无力感的驱使下会选择消极应对或妥协。这可能是因为他们认为在学校遵守一般常规即可,不需要过度干涉学校较深层的价值层面,且认为全校性的事情应由行政团队负责,这使教师更倾向于服从团体规范,不愿意成为被排挤的对象。
4.教师沟通少、建立共识难,只能使用人情。如前所述,学校单打独斗的文化使得教师之间的沟通相当缺乏,建立共识相当困难,导致在推行一些活动时,可能因为缺乏共识而产生困境,一位教师指出:
“比如在伦理道德上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想法,我们能够达成共识,我们都知道这样做对学生好,我们一群人就开始做,但是另外某些人可能会觉得不需要啊,我要带小孩,我要有自己的生活,我在我上班的时间把事情做好就好……”(P 访谈)
当缺乏共识时,教师会选择使用沟通的方式与其他教师达成一致,不一定要改变对方的价值观,受访教师指出:
“可能是每个人的性格不同吧。因为像我之前、学校跟我说什么我就会去做,我以为每一位老师应该都是这样。后来我做行政工作的时候,才发现我要请其他老师帮忙时,别人不一定会做,我一直感觉可能是年龄的关系,因为我年龄比他们都小,资历也比他们浅,所以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一定会想做,但是换一个人说或许就可以了,就是这样子啊。”(Q 访谈)
在面对道德冲突时,由于教师之间缺乏沟通,难以对学校教育的本质达成共识,部分教师基于对专业伦理与正式规范的承诺以及维持和谐人际关系的目的,采用较为柔性的策略。虽然这种策略短期可改变对方行为,但长期而言,则可能因为基本的道德价值观没有改变而使得同样的状况不断发生。
从访谈资料的分析可知,教师经历的道德冲突可来自学校行政人员、同事、家长及学生等等。教师在面对道德冲突时的选择,因情况各异而有所不同。就教学层面而言,教师基本都能坚守个人在专业上对道德标准的承诺,但有时也会受到行政人员和家长的影响而难以将其付诸实践。就教学以外的层面而言,教师在很多情况下会打破道德伦理的界限,被动默许他人的反道德标准的行为。
教师的工作在道德层面上的要求本就较其他职业来得高,身为教师如不能以身作则、具体落实道德伦理,这对教师必会产生相当大的冲击。然而现今社会的快速变迁、外在的变化是否能与教师内在的教师标准达到平衡将决定教师对于教育的承诺与付出。如教师能采取适当的策略应对道德冲突,将会减少教师的负面效应。此外,教师间的交流也相当重要,如能加强教师间交流的时间和机会,将可帮助教师达成更多的一致性,而团体的力量可使他们继续坚守道德的标准。另外可建立正确的奖励制度,鼓励愿意落实道德教育的教师,提升这类教师的知名度,也可达到见贤思齐的效果。
随着社会的多元化,传统道德伦理会受到越来越多的挑战,学校面临的问题将会是应该传承什么样的社会价值观。是全盘接受新时代的价值?还是坚守传统道德伦理?或是在新旧之间找到另一个社会可接受、且对社会不会产生负面影响的价值体系,因此未来的研究将可深入探讨校园里道德冲突的时代差异,以及教师如何在新时代价值观的冲击下重新建构他们自身的道德标准,并将其转化到教学与行政两个层面的专业表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