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幕:1943年5月30日。
夏天的天空电闪雷鸣,下着瓢泼大雨。一个40岁的中年男人,在大雨中手扶着人力车的车把,在几乎没有行人的街道上孤独地向前跑着。随着转动的车轮,溅起的水花里推出片名:奔跑的洋车夫。
旁白:我所说的这个故事,是发生在大连光复前后的真实事件。人们都说黄连苦,可我要说,生活在日寇铁蹄下洋车夫的生活最苦。而我的父亲——王禅,就是那个最苦的人之一。这一天,因为下大雨,路上已经没有几个行人了,可是我的父亲为了家里的生活,为了我们几个孩子能吃上几口高粱米,玉米糊糊和饼子,还在大雨中义无反顾地向前跑着,跑着……
人力车夫们三三两两坐在车上聊天。
马成:王大哥,昨天下那么大的雨,我们早早就收工了,就你一个人没命地跑,挣了几毛大钱哪?
车夫甲:你还不知道大哥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车夫乙:我知道。不管是好不好跑的路,还是咱们大家不愿意跑的远一点的路,还是碰上酒鬼、大烟鬼,还有那种犹豫不决的客人,王大哥总是不顾一切地跑着去。
车夫丙:还能死缠滥打地叫客人心甘情愿地坐上车,这一点,咱们车行哪个不服?
车夫丁:我是心服口服,比不了比不了。
马成:王大哥,那可说好了。今天下了行,你可得“出点血”,就在楼下老谢家酒馆喝他二两小烧怎么样?
王禅:就知道叫你大哥请客,你大哥的钱也不是海水潮来的。
马成:哎,大哥,这回你请,下回我做东行了吧?
王禅:你小子可要说话算话,别到时候见不着你人影就行。
大家正说笑着,车行老板池田浩南丧丧个脸走出来,胡先生跟在后边。
池田浩南大声地:(日语字幕)他们为什么还不出车?
胡先生:池田社长说,天都不早了,你们怎么还不出车,还想不想干了?
王禅:胡先生,你告诉社长,我们这就出车。哥几个,出车喽。
车夫们拉起洋车走出了车场大院。
王禅拉着一个客人在路上跑着,不时地用毛巾擦着脸上流下的汗水。
奔跑在其他大街小巷的一个个人力车夫的身影……
车夫们三三两两地走进谢家酒馆,摘下草帽,拿毛巾擦把脸,喝完水就大声地吆喝起来。
旁白:拉了一天洋车的父亲,浑身累得像散了架一般。到楼下老谢的小酒馆喝上二两高粱烧,和车夫们天南海北地胡侃一通,也成了他们生活中唯一的乐趣。
字幕:敷岛广场。(现在大连的民主广场)
马成:谢掌柜。
谢庭礼:来啦,来啦。几位老邻居,吃点什么?
马成:你不知道啊?还是老三样。
谢庭礼:好嘞,一斤高粱烧,两盘花生米,两盘小咸菜。
马成:他奶奶的,这大热天的,拼死拼活拉了一天车,挣不了几毛踢不到的钱。啥时候能让家里的老婆孩子吃上饱饭,穿上几件像样的衣服。
王禅:行了,马成,咱是车夫,只能多出点力,虽然老婆孩子跟着咱受苦,怎么也得活呀。
车夫甲:是啊,身上穷的只剩下这把子力气了。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谢庭礼:来来,哥几个,白酒花生米小咸菜来啦。
王禅和马成几个车夫喝起酒来。
陆小六背着卖烟的盒子走进院子。
车夫乙:王哥、马哥,小六回来了。
王禅:叫他进来。
车夫乙:小六子,王哥叫你进来喝两口。
陆小六腿脚不利索地走了进来。
王禅:腿还不怎么利索?
陆小六:好多了,但是拉车是不行了。等我的腿好利索了,我非给那个狗日的山本一个好看不可。
马成:该死的小鬼子,哪天叫我碰上了,我非把他的狗腿也给打断了。
车夫甲:哎,你小声点。山本可不是一般的鬼子,他是个当官的,还有枪!
马成:有枪我也不怕,等哪天天黑,他要是坐我的车,我就给他来个灯下黑。
陆小六:怎么灯下黑?
马成:反正你那小体格是黑不了。瞧好吧。来,给哥哥拿一盒好烟。
王禅:小六子的烟是卖钱养家的,你抽烟袋锅,从不抽卷烟,要烟干什么?
马成:今天我还就要尝尝卷烟的味道。小六子,过来,给哥拿一盒“老刀”。
陆小六:马哥,老刀烟就剩一盒了,还真不能给你。
马成:不给我,你给谁?
陆小六:这是给楼上的李先生留的。
马成:好你个小六子,你瞧不起咱们拉车的是不是?他一天到晚就知道猜字起名算命看手相的,你想巴结巴结?他给你钱吗?
陆小六:给给,从不欠钱。
马成:我今天也给你钱,把那盒烟给我拿来。
陆小六:马哥,今天真不行,要不你拿一盒别的牌子的烟?
马成:小六子,我今天叫你六亲不认。
马成上前把小六子拽到饭桌前,按住小六子的头就要拿烟。
王禅:马成,别闹了!
王禅等人上前把两个人拉了开来。
王禅:小六子,快去给李先生送烟吧。
“哼!”陆小六抬起头,从木盒里拿出一盒烟甩到桌上,愤愤地走了出去。
王禅:你们先喝着,我先回去,你嫂子还坐着月子呢。谢掌柜的。
谢庭礼:哎,大兄弟。
王禅递给谢掌柜两个铜板:这是今天的酒钱。
谢庭礼:哎哎,不要不要,就当作是我给孩子的喜钱了。
王禅:哎,两码事,你开个小饭馆也不容易,你的心意我领了。你再给我包点花生米,拿一碗骨头汤。
谢庭礼:好嘞,弟妹下奶喂孩子的事包在我身上。
王禅家在谢家卤味小吃馆的楼上。
王张氏拿着装玉米糊糊的碗,用手指蘸着往孩子的嘴里抹着。吃不饱的孩子摇着头“哇哇”地哭着。
旁白:王张氏刚生下的这个没有奶水喂的苦命孩子就是我。
“爸爸回来啦。”随着喊声,王来花领着弟弟王来生跑了过来。
王禅:来,让爸爸亲亲。
王禅同时抱着两个孩子一人亲了一口。
王来花:爸爸,你带来什么好吃的?
王禅从兜里拿出谢掌柜给的花生米递给了两个孩子。
“嗷嗷”,王来花拿着花生米高兴地领着弟弟跑开了。
王禅:还没下奶?
王张氏:没什么吃的,拿什么下奶?
王禅:这是楼下谢掌柜送的骨头汤,你先喝了。
王张氏:那怎么好?得好好谢谢谢掌柜的。
王禅:都是穷哥们儿,怎么答谢我心里有数。来,把汤喝了。
王禅扶起了王张氏。
字幕:长盘桥(现今的青泥洼桥)边的马路边。
李风有摆放的桌子旁立着一个写有“起名测字算命,看手相知祸福”的幌子。
李风有戴着一副墨镜,拿着一把扇子坐在椅子上。
王禅送完一个客人,拉着空车走了过来。
王禅:李大哥,今儿个怎么出摊了?有几天没见着您了。
李风有:今儿个天好出来换换空气。恭喜恭喜,王老弟,你家又添丁进口啦。
王禅:生孩子是个喜事,多了一张嘴过日子可是个愁事啊。
李风有:哎,没有过不去的山没有过不去的坎。孩子叫什么名字?
王禅:找您就为起名的事。
李风有:来来,快坐下。
王禅在桌前坐了下来。
马成坐在车前休息,吃一口饼子喝一口水。
“卖烟啦卖烟,哈德门、福尔摩斯、大前门、翡翠还有高尔富。”陆小六沿街叫卖着香烟。
李风有测字的桌前。
李风有:你是五行属土之人,而这种属性之人本质忠诚,做事刻苦耐劳。你原先的名字里有一个缠人的缠字,把你一生的财运都给缠死了。我给你改了一个信佛打坐的禅字,字变音不变,可是字意变了,这不马上就时来运转添丁进口啦。
王禅:是是,先生改的名太好了。
李风有:你的小儿子随你五行,再说,天不会总是这么黑暗,总会有放光明的时候,我们都会时来运转,我看你小儿子的名字就叫王来运吧,怎么样?
王禅:来运,来运,好好,就叫这个名字。托我小儿子的福,我们老王家一定会时来运转的。谢谢李先生,我可拿什么谢你啊!
李风有:楼上楼下住着,谢什么谢。
王禅:我……
“不好了,王大哥。”陆小六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王禅:怎么了?
陆小六:马成在前边的那条街上,被二狗子警察给打了。
李风有:走,去看看。
王禅:李先生,坐我的车,快。
三人向马成的出事地点跑去。
一群人围在马路上,穿黑衣服的警察高德利拿着枪托正往马成身上打着。一边打还一边骂:叫你不长眼色,打死你这个臭驴子!
马成的嘴角和身上有着斑斑血迹。
旁白:可能有的人还不知道,臭驴子的称呼就是那时候对我父亲们拉洋车的这一行的蔑称。
李风有:哎哎,老总,大热天的别生气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高德利:你是干什么的?
李风有:我是他邻居大哥,这拉车的是不大懂事,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看能不能给我个面子?
高德利:给你个面子,你他妈的算哪根葱?
马成:李大哥,不要求他,打死我也不要求他。
王禅:住嘴。
王禅和陆小六把马成拉到了一边。
李风有:哎,老总,我不是葱。来,小六子,给老总上两盒烟。
陆小六极不情愿地走上前来从木烟盒里拿出来两盒烟。
李风有把烟揣到高德利兜里。
李风有:老总,这两盒烟你先抽着,晚上到我家楼下酒馆吃一顿?我请客。
高德利:你请客?在哪儿?
李风有:就是谢家卤味小吃馆。
高德利:谢家卤味?真的?
李风有:真的,我怎么敢和老总开玩笑。
高德利:你要是敢放我鸽子,这臭驴子的车票和车垫子就别想要了。
李风有:不能,不能。到时候我们在那恭候你的大驾,你一定来哈。
旁白:大家有所不知。人力车上要是没有了车垫子,就成了光板车,没有一个人愿意坐,车票就像现在的驾驶证一样,没有了这两样就等于断了车夫挣钱的路。
李风有扶着喝得有点醉醺醺的高德利走了出来。
王禅和马成等车夫跟在后面。
李风有:老总,这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在路上看见我这几个拉车的兄弟,还得麻烦你给多照顾照顾。
高德利: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只要他们不犯什么大错,罚不罚的还不是小事一件。告诉那个愣小子,以后看见山本和警察在查违禁物品时,机灵着点,绕道走不就什么事没有啦?
李风有:那是那是,那我就代表他们哥几个先谢谢你了。你慢走慢走。
“哼!该死的二狗子,气死我了!”马成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倒了一个装酒的酒壶。
陆小六:哎,马哥,你有气别和酒过不去,洒了多可惜。
马成:上一边去,你那几盒烟钱我会还给你的。李大哥,今天晚上这顿酒钱……
李风有:哎,马老弟,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咱们都是中国人,又楼上楼下地住着,咱们不互相帮助谁还叫别人帮助?再说,我每天不是还能有点进项吗?
马成:既然这样,李大哥,我马成也就不多说那些没用的。今后,你李大哥叫我往东我决不往西!来,我敬你一杯。
王禅:今天这个事,亏了李大哥。要是按马成那个犟脾气硬着来,还指不定吃多大亏呢。
李风有: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马成,你也得好好改改你这个犟脾气了。别忘了,老话说的好,好汉不吃眼前亏。
马成:谢李大哥,我记住了。
“爸爸回来啦!”随着喊声,王来花领着弟弟王来生跑了过来。
王禅:来,让爸爸亲亲。
王禅同时抱着孩子一人亲了一口。
王来花:爸爸,你带来什么好吃的?
王禅从兜里拿出谢掌柜给的花生米递给了两个孩子。
“嗷嗷”,王来花拿着花生米高兴地领着弟弟跑开了。
王禅:今天有点奶啦?
王张氏:比昨天好点了。你别老惯着孩子天天往家买东西。
王禅:也没啥好吃的,就是几粒花生米。
隔壁传来马成老婆马孙氏的骂声:你个挨千刀的,你就想着你自己,全家就你一个人是不是?你吃饱了喝足了,心里还有我们娘儿三个吗?
马成:我、我今天……
马孙氏:什么我我我的,你不知道你们穷拉洋车的,挣一天吃一天的,家里没有隔夜粮。今天晚上,你叫我们娘儿仨喝西北风啊?你给我滚,滚……
“砰”,只听重重的一声门响,马成摔门走了。
“你给我回来,回来。”马成的老婆在屋里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王张氏:马成家又揭不开锅了,你装几瓢苞米面送过去吧。
王禅:好,我这就去。
气哼哼的马成走到酒馆门口。
看到迎面走来的谢掌柜,手里拿着一个送饭的盒子。
马成疑惑地看着。
谢掌柜把装饭的木盒往马成手里一边递着一边用手指了指楼上。
马成打开木盒,只见里边放着两个苞米面饼子,两碗稀饭和两小碟咸菜。
马成刹那间感动得热泪盈眶,弯腰就要给谢掌柜鞠躬。谢掌柜赶紧扶起马成,推着他走上楼梯。马成一边走一边抹着眼泪。
池田浩南走到胡先生眼前:(日语字幕)胡桑,听说有的车社还给车夫管一顿饭?
胡先生:听说了。
池田浩南:(日语字幕)我们管不了饭,绿豆汤好了吗?
胡先生:社长,办好了。
池田浩南:(日语字幕)叫他们进来喝掉。
胡先生走到门外大声喊道:哎,师傅们,池田浩南社长看天气太热,特意给大伙熬了绿豆汤,大家喝完了再出车,让我们谢谢社长。
车夫甲:今天的太阳不是从西边出来的吧?
车夫乙:一点绿豆汤算什么,你没听说有的车社还管一顿饭哪。
车夫甲:还有这样的好事?那咱跳槽过去?
车夫乙:你跳跳试试?我可不敢。
车夫们进屋,一人一碗喝起绿豆汤来。
车夫们在大街上拉着洋车奔跑着。
跑着跑着,车夫甲突然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车上坐着的客人被闪到了地上。
客人:你怎么回事?
车夫甲:我,肚子疼。
客人:肚子疼还出来拉车?我还没到地方哪!
车夫甲:我不要你的车钱,你再坐下一辆吧。
客人:真晦气,算了,看你也够不容易的,就给你一个铜板车钱吧。
车夫甲:谢谢。
客人扔下钱愤愤地走了。
近中午时分,王禅也觉着肚子不太好受,拉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车上坐着一个商人模样的人:哎,怎么这么慢?还没到饭点哪?
王禅:好,我快点。
王禅又抬了抬车把。
商人:快快,快什么了?你个臭驴子,拉不动就别出来装葱。
说着说着,商人抬起脚,用皮鞋踹到了王禅的后背。
王禅一个趔趄跪在了地上。他手捂着肚子,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商人:就你这样的还出来拉车,耽误了我的生意,我不但要告你。你的车钱也别想要了。
商人又踹了王禅一下,恨恨地拂袖而去……
池田浩南坐在摇椅上晃悠着喝着茶,抬头看了看钟表。
池田浩南:(日语字幕)都快收车了,这些臭、臭车夫怎么一个也不回来?
胡先生:怕是还在茅房里待着吧?
池田浩南:(日语字幕)很好,那里的味道好极了。
胡先生:那是那是。
池田浩南:(日语字幕)那今天的份子钱……
胡先生:照收不误,照收不误。那个叫马成的还欠了一天。
池田浩南:(日语字幕)收收,对他们臭驴子,客气是不行的。那明天的事?
胡先生:放心放心,都安排好了。
池田浩南:(日语字幕)那收的车钱?
胡先生:给得足足的,都在保险柜里睡觉哪。
“哈哈哈!”两个人大笑起来。
车夫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坐在桌前。
车夫甲: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不知怎么就闹肚子,没拉到地方不说,客人就给了一毛钱。
王禅:我挣到钱了。
车夫乙:王哥,今天挣了几角?
王禅:不是几角钱,而是叫人踹了好几脚。你看这衣服上的鞋印子。
马成:肯定是池田浩南那个大洋马和胡先生这两个龟孙子叫咱们喝绿豆汤喝的。
马成:等哪一天,我非给这俩孙子好看不可。
谢掌柜:来来来,喝他二两高粱烧,杀杀菌就不用吃药了。
马成:还吃药?得有吃药的钱哪。来,哥几个,先喝他几口再说。
王禅:谢掌柜的,今天这酒钱……
谢掌柜:你们今天都这样了,什么钱不钱的,养好了身体要紧。
王禅:谢谢掌柜的啦。
几个车夫拿起了酒杯。
旁白:我拉洋车的父亲的生活就是这样一天天在屈辱和苦难中度过。可是不承想还有更大的折磨在等着他们。
字幕:乃木町(大连现在的兆麟街)满铁小学操场。
操场边上站了一群衣着光鲜的公子哥,年岁稍微大一点的日本人的手里还拿着文明棍。
山本坐在日本人的中间。
车夫们被胡先生叫到了一起。
胡先生:你们听好了,今天是池田浩南社长的朋友过生日。他还专门请来了他的好朋友,日本长盘桥警察署的课长山本先生。让我们热烈欢迎。
人群中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胡先生:咱们这儿没有像日本本土上有正规的跑马场,所以浩南社长特地在满铁小学操场组织了这场车夫拉人跑圈比赛,你们要像跑马场上的马一样使劲跑,谁跑第一,社长的奖金是大大的有。
胡先生:社长,请讲。
池田浩南:(日语字幕)嗯,开始。
胡先生躬身哈腰向跑道边上站着的日本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哇,今天的安排太好了,我就像又回到了东京的跑马场。”人群中的一个上了点岁数的日本人说道。(日语字幕)
“我也是,在这里给小岛先生过生日简直是太让人留恋啦。”人群里有人应声说着。(日语字幕)
王禅:(低声地对马成)这是不拿咱们当人看,当咱们是牲口啊!
马成:昨天咱们刚拉完肚子,哪有力气跑圈啊。等会儿我非给坐我车的小鬼子点颜色看看。
王禅:小心点,看看再说。
胡先生:你们俩嘀咕什么呢?快点开始!
日本人陆续上了王禅、马成等人的人力车。
池田浩南的手一摆,大声喊道:(日语字幕)开始。
车夫们拉着车在操场上跑了起来。
跑了几圈后,由于前一天拉肚子,车夫们的体力都不支,跑着跑着,速度渐渐就慢了下来。
“啊,你的车速不行,太慢啦,没有跑马场上的感觉。”坐在王禅车上的日本人狠狠地说道。(日语字幕)
坐在马成车上的一男一女两个日本人也是呜里哇啦地叫着。男的不时用皮鞋踹着马成。
马成回头狠狠地看了一眼。
车上的女人:(日语字幕)看什么看?(撒娇地对身旁的男的说)他的眼神好恐怖,我、我害怕。
车上的男人:(日语字幕)不用怕,他就是拉车的臭驴子,是支那猪的干活。
坐在王禅车上的日本人不管不顾地一边用手杖打着王禅的后背一边大声喊着:(日语字幕)没有力气的支那猪,快快地快快地!
王禅实在是气不过,把车把往地上使劲一放,车上的日本人冷不防被摔到了地上蹭破了脸皮。
日本人捂着脸号叫着:(日语字幕)你的良心大大地坏啦坏啦地,你死了死了地有!
马成等车夫见状,也纷纷放下车把,车上的日本人也都摔到了地上。
山本见状,拿起一个手杖,哇啦哇啦地叫着,冲到车夫的身前,向车夫们的身上打去……
字幕:东乡町(现在大连的修竹街)。
三三两两的妓女站在街上招揽生意。
两个妓女扶着喝的有点醉的胡先生走了出来。
妓女甲:胡大哥,今天晚上玩得好不好?
胡先生:好,好极了。
妓女乙:胡大哥,还有人家呢,你怎么不夸夸我呀?
胡先生:你,你也好,够味。
妓女甲:那哪天您再来,我们姐妹俩再好好伺候伺候您怎么样?
胡先生:好好,等我,我还会来。
妓女甲:那就大后天晚上,我们姐俩就不接客了,专门等你怎么样?
胡先生:好,一言为定,一言为定。
胡先生一边说着一边往两个女人身上掐了一把。
胡先生晃晃悠悠地向前走去。
马成和车夫甲远远地跟在后边。
胡先生一边走还一边哼着“好花,不,常开……”的小曲。
待走到一个胡同里,马成看前后没有人,和车夫甲冲上前,拿出一个黑布套,套在胡先生的头上,拿出棍子狠狠地打了几下,迅速跑离了胡同。
胡先生“啊啊”叫了几声,手捂着头倒在了地上。
23.寺内通人力车株式会社 晨
池田浩南在屋里来回走着,不时地看向座钟。
王禅和车夫们在院子里喝着水。
池田浩南走出屋子喊道:(日语字幕)胡桑,两天地没来,你们知道的不知道?
车夫们茫然地摇摇头。
池田浩南:(日语字幕)巴嘎,滚滚。
王禅:马成,老胡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马成:不给他点教训,他就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了。
王禅:死了吧?
马成:哥,放心,老弟手上有数。
王禅:这样的事以后可得少干点,家里有老婆孩子哪。
马成:哥,知道了。
李风有在桌子上用毛笔书写信件,陆小六在一旁等候。
“吱吱”,楼下传来了几声急刹车的声音,一队鬼子兵跳下摩托车在车夫们住的大院站成了一排。
一个鬼子兵哈腰打开一辆轿车的车门,一双皮靴露了出来。山本走下车,整理整理军装,走进了大院的门洞。
陆小六从二楼的窗户看见山本走进了院子,后面跟着几个日本鬼子。
陆小六:李先生,快,山本来了。
李风有:他来干什么?
李风有一边说着一边把写好的信纸叠好递给陆小六,陆小六迅速地把信纸放进了一个盒烟里。
“砰砰”,响起了敲门声。
李风有:请进。
鬼子卫兵推开门,山本走了进来。
李风有:呦,这是山本先生吧?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我这个小庙来啦?
山本:没有什么风能吹动我,听说你会掐字算命,我特地来讨教一番,不知李先生意下如何?
李风有:哎哟,山本先生,没想到您的中国话说得这么流利。
山本:我的父亲很早就和你们中国做生意,我很小就开始学了中国话。
李风有:噢,原来您是个中国通啊。那您想测什么?
山本:测一个字。卖烟的,你的出去!
陆小六:是太君。
陆小六走了出去。
李风有:测字?什么字?
山本:我这两天眼睛老是红红的发炎,你给我测测。记住,测对了大大地有钱,测不对嘛……
李风有:测得不对的话,不仅一分钱不收您的,您还可以随便处罚,怎么样?
山本:大大地好,你测吧。
山本说完话闭上了眼睛。
李风有站起身来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后,坐下来在桌子上提笔写了一个字。
李风有:山本先生,您看看这个字。
山本睁开了眼睛。
山本:嗯,这不是你们中国字的眼睛的眼字吗?
李风有:山本先生好眼力,就是眼睛的“眼”字。
山本:这个字对我怎么讲?
李风有:您看,眼字左边是个目字,目字又可以分为两个口字。目字的右边是个艮字。
山本:可以这么理解,讲下去。
李风有:左边代表的是外人,右边代表的是你本人。从测字学上讲,现在是有好多人在看着您。
山本:看我什么?
李风有:在看着你是不是做过什么亏心事。
山本:什么?
李风有:先生先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看您的面相您最近好像要有血光之灾,好像在这儿待不长就要换地方了。
山本气急败坏:八格牙路,一把掏出手枪对着李风有。
跟进来的卫兵也举起了枪。
山本大声地:从我父亲很早就来你们中国,到我现在又来你们中国,我们是帮助你们建立大东亚共荣的,你还说我有什么血光之灾,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坏了。我要把你拉出去死啦死啦地!
李风有:山本先生,不就是测个字吗,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再说我就是个在大街上摆摊算命的。杀了我您就解气了?我说了,测得对您看着给,测得不对我分文不收,怎么样?说不定,今天我给您测了字,您就等着高升吧。
山本:哈哈哈,李桑,这话我爱听。卫兵,给钱。
卫兵拿出两块大洋放到桌上。
山本:李桑,咱们后会有期。
李风有:后会有期。先生慢走,不送。
山本在屋里来回走着。
“报告。”(日语字幕)
山本:进来。
小队长坂上走了进来。
山本:你的,以后要多多注意那个在长盘桥下边算命的姓李的人。别的中国人见了我们大日本的军人都害怕得不得了,可是他却表现得很镇静。这个人不简单,有什么情况随时报告。
坂上:哈依。
字幕:大和宾馆(现在的大连宾馆)旁边的马路上。
旁白:这一年的夏天,也不知哪儿来那么多的雨,雨连着下了好几天还没有停住的意思。今天的雨下得格外大,我母亲劝我父亲别出门,可我的父亲为了家人的生活又出车了。
大雨溅起的水花让人睁不开眼睛,王禅拉着车小心翼翼地在没过脚踝的水里走着。
突然,王禅脚下一滑,右腿掉进了一个下水道的坑里。
王禅费力地拔出了腿一看。小腿被下水道的井盖划出了一条深深的口子,脚上的鞋也不见了。
王禅放下车,探手往水里摸鞋,怎么也没捞到鞋。
王禅:这活儿没法干了,回家。
王禅从衣服上撕了一块布包上腿刚要走。
有人在喊:洋车,快快地过来。
王禅回头,看见一个日本人(山本)站在朝鲜银行的门前打着伞在叫车。
王禅走到日本人眼前,一边比画一边说:太君,你看,我的鞋跑丢了,腿还受着伤,您等别的车吧。
山本:嗯。下这么大的雨,你把我们日本人送回家是你这个臭驴子的车夫应该做的,可你却要拒绝我。你的良心大大地坏啦坏啦!
王禅:太君,天不好,我的腿又受了伤,怕给你造成不方便。
山本:不方便?你车上的铜牌可是印着“寺内通车社”,你的工号可是196号?
王禅:对。
山本:你们的社长池田浩南可是我多年的朋友。你拉不拉?
王禅:既然是我们社长的朋友,您就上车吧。不知您到哪儿?再说你看这天气……
山本:南山,到了家我会多赏你一角钱。你要是嫌少,我还会多赏你几“脚”。快走吧。
王禅:您瞧好吧。
王禅拉车的身影淹没在雨雾中。
旁白:我父亲一边拉车一边想着,今天可没白出来,雨天拉车坐车人一般都会多给个一角两角钱的。回去又有钱给孩子买点好吃的了。
字幕:加茂川町(现在的大连南山街)。
山本:到了,你跟我进屋拿钱。
王禅跟着山本走进了屋子。
在门口玄关处,山本穿上了一双皮靴。
山本:你跟我进来。
山本美代子迎了出来,向山本鞠了一躬。
山本美代子:(日语字幕)先生,您回来了。
看到王禅,山本美代子有些吃惊。
山本美代子:(日语字幕)这位是……
山本:他是送我回来的车夫。
山本美代子:(日语字幕)噢,大雨天的,您辛苦了。
山本美代子向王禅鞠躬致谢。
王禅:夫人,不要谢、不要谢。
王张氏在炕上哄着孩子。
7岁的王来花站在窗前,望着外边的大雨发着呆。
4岁的王来生拽着王来花的衣角也傻傻地站在一旁。
王张氏:来花,你和弟弟站在窗前干什么?
王来花:我想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王来生:我也想爸爸今天回来能给我买什么好吃的。
王来花:你就想着吃的。
王来花:妈,雨又下大了。
山本:你的进来。
王禅跟着山本进了一间健身房。
旁白:当进到健身房看到了墙上挂着的日本军刀和日本警察服,尤其是警服袖子上的三条清晰可见的金线时,我父亲不禁浑身打了个寒战。
山本从墙角的一个小柜上拿了一把零钱,放在手里惦着。
山本:这是给你的钱,过来拿呀。
王禅犹豫着把手伸了出去。
还没等王禅接到钱,山本一下子抓住王禅的手腕,一转身一发力就把王禅摔到了地上,同时用穿皮鞋的脚向王禅身上狠狠地踹去。
山本一边踹还一边吼道:这是一脚(一角),这是两脚(两角),这是……
王来花浑身一个激灵,转身扑到王张氏的怀里。
王来花:妈妈,我害怕,爸爸不会出什么事吧?
王张氏:唉,我这心里也扑通扑通的。你先看着弟弟。
山本美代子跑过来伸出双手挡在山本身前。
山本美代子:(日语字幕)先生,你发什么火,下这么大的雨,车夫把你拉回家多不容易,你怎么还打他?
山本:他这个臭驴子竟敢跟我多要钱,我赏给他可以,他自己要的不行,死啦死啦地有!
山本说着,不解气地还要用皮鞋踹王禅。
山本美代子急得一把推倒了山本,顺势趴在王禅的身上。
山本美代子:(日语字幕)先生你要是再打,就连我一起打吧。
山本爬起来又狠狠地连王禅和山本美代子一起踹了两脚。
山本:八格牙路,滚!
山本美子代艰难地扶起王禅走出了房门。
王来花:妈妈,爸爸没回来,你又要去哪儿?
王张氏:你爸爸到现在还没回来,不能再等了。我去找你马成叔叔。
旁白:就这样,我父亲怀着一腔仇恨一瘸一拐地走出疤瘌眼日本侵略者山本的家,悲愤交加晕倒在地上……
站在二楼窗前的山本美代子同情地望着晕倒在地上的王禅,不时地抹着眼角。
《车夫》的歌声起:
都说黄连苦
苦不过洋车夫
一顶旧草帽
一身灰衣裤
晴天一身汗
风天一身土
单衣熬寒冬
破衣过酷暑
天天受凌辱
年年遭欺辱
仇恨埋心里
永不低头颅
车把浸透了汗和泪
车轮碾过流血的路
洋车夫何时脱离苦和难
盼望那早出苦海迎日出
歌声里,不时闪现着车夫们拉车在路上跑动的身影……
日本侵略者欺负车夫们的画面不断闪现……
字幕:插磨町(现在大连的延安路)。
躺在地上的王禅渐渐地醒了过来。
王禅抬头一看,山本美代子蹲在身旁撑着雨伞,她自己身上的衣服却被大雨淋了个湿透。
王禅艰难地:谢谢,你是个好人。
山本美代子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
雨渐渐停了,天空开始放晴。
马成和车夫甲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马成:王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鼻青眼肿的?腿还瘸了,鞋子呢?
王禅:别提了,真倒霉。你们俩怎么找到这儿的?
马成:下这么大的雨,嫂子看你没回家,怕你出事,就叫我们俩来找你,还好,没出什么大事。到底怎么了?哎,这儿怎么还有个日本娘们儿?滚!
山本美代子吓得直哈腰。
王禅:马成,你别打她,她是个好人。
山本美代子转身跑走了。
在王禅的讲述中,又闪回了山本殴打王禅的画面和山本美代子用身体保护王禅的场景……
马成:还是这个狗日的疤瘌眼鬼子,一肚子坏水!上个月……
中午时分,马成坐在路边吃着煎饼。
山本走过来跳上车,嘴里大声地喊着:臭驴子,快快地,回春楼的干活。
马成用包煎饼的纸擦了擦鼻涕,随手掖在褂子兜里,扶起车把跑了起来。
马成跑着跑着,包煎饼用的纸掉了出来。
山本:停车,停车。
马成不解地把车停好。
山本跳下车,照着马成的脸“啪啪”就打了两个耳刮子。
山本:你的胆子不小,竟敢往地上扔废纸?你的,把纸上的痰给我舔干净。
马成梗着脖子站着。
山本照着马成的腿弯踹了一脚,把马成踹得跪在了地上。
山本:舔,舔干净。舔不干净我就把你关进笆篱子里待几天。
山本一边用指挥刀打一下。
马成就跪在地上把纸上的鼻涕舔一下……(闪回完)
马成:陆小六的腿也是叫山本这个狗日的用拼刺的木枪给打断的。
王禅:这个仇,不论早晚,咱们一定会报的。
马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走,我送你回家,嫂子好不放心了。
马成拉着王禅向前走去。
王张氏在用盐水清洗着王禅腿上的伤口。
王张氏:这个挨千刀的鬼子!
旁白:就这样,我父亲没有去医院,在炕上昏睡了两天两夜。全靠我妈妈用热毛巾热敷和我姐姐那不会手法的按摩为爸爸解除身上的痛苦。
41.寺内通人力车株式会社 晨
字幕:三天后。
王禅走进了会社的屋里。
池田浩南坐在摇椅上晃悠着。
胡先生头上裹着纱布坐在一旁。
王禅:社长,我的病好了,能拉车了吧?
池田浩南:(日语字幕)好了就好。
胡先生: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谢谢浩南先生。记住,这三天的份子钱可别忘交了。
王禅:我会交齐的。
胡先生:那还不赶快出车!
旁白:我父亲看到池田浩南没说被山本打伤的事,心里不觉松了一口气,拉上车马上就走出院子干活去了。现在出租车司机向出租车公司交份子钱的做法就是从那时洋车夫交份子钱传下来的。
字幕:现大连天津街百货公司门口。
王禅送完一个客人刚坐下休息。
山本美代子从百货公司门口走了出来。
山本美代子:(日语字幕)王桑,是你吗?
王禅:哦。你是山本美代子?
山本美代子:(日语字幕)你还认识我?太好了。我找了你三个月,终于找到你了。
王禅:夫人,您请上车。
山本美代子向王禅鞠了一躬:(日语字幕)我不坐车。王桑,请借一步说话。
王禅跟着山本美代子来到百货公司旁边的一条胡同里。
山本美代子四处看了看:(日语字幕)我是山本的妻子,今天我代他向你赔罪来了。那天实在是对不起,对不起您!
山本美代子一边说又向王禅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禅:我知道,那天要不是你护着我,我能让山本警官打死。
山本美代子:(日语字幕)山本这个人脾气不好,但是绝不应该动手打人。下那么大的雨,你光着脚把他拉回家,怎么感谢你都不为过,可他……
王禅:谁让我是拉车的谁也瞧不起的臭驴子呢。我自己认倒霉吧。
山本美代子又开始鞠躬:(日语字幕)对不起,是他做得不对。这两元钱的车钱请你收下。
王禅:用不了这么多。
山本美代子:(日语字幕)你都为此受了伤,请你一定要收下。
王禅:好,我收下。您去哪儿,我拉您一段?
山本美代子:(日语字幕)谢谢,我还要去买点别的东西,就不麻烦您了。
山本美子代说完匆匆忙忙地走了。
旁白:望着山本美代子的背影,我父亲不禁感慨,这日本女人还真是有点良心。可是让父亲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都被旁边一个小商铺里的一个日本人看得一清二楚。
王禅把车停在妓院门口等着客人。
“吱吱”,一辆小汽车驶了过来,司机下车打开了车门。
山本气势汹汹地下车走到王禅身前,眼睛死死地瞪着王禅一句话也不说。
王禅站起来:先生,您又坐车?
山本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傲慢地说:拿来!
王禅:拿什么?
山本:昨天的百货公司门口,你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王禅一下子把手放进兜里。
山本:快一点,你还想叫我用皮鞋踹你吗?
王禅从兜里拿出那两元钱。
王禅:这个钱,不是我要的,是夫人赏的。
山本:就这些?
王禅:对,就两块,多的一点没有。
山本:我要是知道还有的话,你就死啦死啦地有!
王禅:没有没有。
山本对司机:你的回去,两个小时后来接我。
山本司机:哈依。
山本走进了回春楼。
望着山本的背影,王禅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几口唾沫。
“卖烟啦,卖烟。”随着吆喝声,陆小六走了过来。
王禅:小六子,还没回家哪?
陆小六:王哥,你不也没回家吗?
王禅:瞅着天不冷,猫黑多拉两个活,也能多挣个几毛钱不是。你的腿……
陆小六:就是叫刚才进去的那个加山本打的。
王禅:以后遇到他,躲着点走。
陆小六:这个仇我一定要报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
一个妓女模样的年轻女人跑了出来。
水仙一边跑着一边喊着:救命啊,救命——
水仙身上的衣服被撕得一块一块的,脸上也有被打过的痕迹。
水仙:拉车的师傅,快救我!
王禅:来,上车。
王禅拉着水仙快速地跑去。
王禅刚走,山本和一群人就从回春楼大门冲了出来。
陆小六装在木烟盒里的烟被撞撒了一地。
山本:你的,看没看见一个女的,往哪儿跑了?
陆小六头也没抬,一边捡烟一边用手指着相反的方向。
陆小六:太君,那边的干活。
山本:追!
山本和回春楼的人追了过去。
字幕:大连现在的菜市桥附近的一条胡同。
水仙:师傅,到了。
王禅:到家了我就放心了。
水仙:师傅,这不是我家,是我的一个亲戚家,要是叫我妈看见我这样,还不得活活气死。我出来挣钱就是为了给我妈抓药治病的。
王禅:穷人的孩子都是好样的。
水仙:谢谢你,师傅救了我,今天要不是你,我就遭殃了。
王禅:怎么回事?
水仙:我刚来回春楼。大哥,我不是做那种……
王禅:我知道。
水仙:那个叫什么山本的狗日的,一进来就叫我喝酒,不喝酒就不让我唱歌。喝完酒唱完歌,本想拿钱就没事了,可是他,他还要……
王禅:他打你了?
水仙:我不从,他不但打我,还把衣服撕成这样。今天晚上要是叫他给糟践了,我、我就不活了!
王禅:姑娘,可千万别想不开。活着才能想办法报仇啊!
水仙:大哥,今天我没挣着钱也没有车钱给你,先把这个手镯押给你,等哪天有了零钱给你,你再把镯子给我。
王禅:不不不,我不要,车钱我也不要了,谁叫咱们都是中国人呢。
水仙:那,谢谢你大哥,你会有好报的!
字幕:1944年1月,东乡町(大连现在的修竹街)。
天空飘起了雪花。
王禅拿着卷了大葱的煎饼坐在车前吃着。
马兆运走了过来。
马兆运:二哥,老远看着就像你。
王禅:哎哟,兆运,有几年没看见你了。怎么样,混得还不错吧?
马兆运:托二哥的福,做点小生意,过得马马虎虎还算行吧。
王禅:老婆和孩子都挺好?
马兆运:都好都好。你呢?
王禅:你嫂子又给我生了个小子,又多了一张嘴,日子过得艰难哪。
马兆运:你给人拉车,还得交份子钱。要是你自己有了车不用交份子钱,你不就挣钱了吗?
王禅:买一辆车得好几十块大洋,我可买不起。
李风有把写好的一封信递给了陆小六。
李风有:快过年了,鬼子查得紧,小心点。
陆小六:知道了,我把它装进烟盒里,鬼子不会检查我一个卖香烟的。
李风有:这些日子总觉得背后有眼睛。
陆小六:那,您也得注意了。
李风有:知道了。出门机灵着点。
陆小六:是。
字幕:东乡町(大连现在的修竹街)。
马兆运:二哥,看来咱哥俩就是有缘,我早就知道你有买车的心思。
王禅:你小子瞎说什么。
马兆运:二哥,我说的是真的,我手里就有一辆车要卖。卖给谁都是卖,还不得先紧着自己家兄弟不是。
王禅:你真有车?
马兆运:真的。和我一起做生意的小舅子的老婆得了重病,急着用钱,为了治病不得不变卖家里一些值钱的物件,所以这车就卖50个大洋。
王禅:这么便宜,不会是辆旧车吧?
马兆运:你是我二哥,我能熊你吗?是辆八成新的车。
旁白:父亲听了堂弟的话,心里想到,八成新的车卖50元,说起来还真是不贵。可是上哪能凑齐买车的钱呢?
马兆运:二哥,我看出来了,你是真心要买车。这样吧,我这有15元钱,你凑35块钱就行。咱们俩合伙把车买下来,你就全当做是帮弟弟一把,怎么样?
王禅:我和你嫂子合计合计,明天给你准信儿。
马兆运:好,明天中午我就在这等你。
字幕:大连现在的修竹街。
旁白:就这样,我父亲东借西借地借了5元钱,加上会过日子的母亲攒的30元钱,终于把车买到手了。
王禅围着车看了又看,摸摸这儿摸摸那儿,爱不释手。
马兆运双手握着车把(做奔跑状):哈哈,我终于有了自己的车啦。
王禅:哎哎,什么叫你有了车?应该说是咱们俩。
马兆运:对对,二哥,是咱们俩。
王禅:咱俩先小人后君子。这车按出钱多少算账。我占七,你占三。我干白班,你干夜班。谁挣的钱归谁。修车的钱也得按三七分账。将来即使把车卖了,买车的钱也按三七算账,行不行?
马兆运:行行行,咱哥俩还有什么不行的。如果有个什么事,白班夜班的能调一调班吧?
王禅:那没事。
旁白:父亲马上领着马兆运到车社办了手续,虽然不用天天交份子钱了,但是每年还得交5元钱的管理费。
王禅和马兆运在人力车转让的手续上签字画押并按下了手印。
旁白:买了车以后,父亲高兴得对车就像对待个孩子似的,成天围着车转来转去,把铜车灯擦得锃明瓦亮。又让母亲重新用深蓝色的洋布缝制做了车篷、车帘、座椅垫子和靠背。车好,父亲的心情好,跑起来格外卖力,还时不时地被有钱人包月拉车,这样一来,拉车挣的钱也开始多了一些。
在车轮的转动中,在从冬天变化为春天和夏天的景色中,一条条马路上处处闪现着王禅和车夫们依旧奔跑着的身影。
山本美代子在道边站着。
山本美代子向远处的一个人力车招手。
王禅拉车走了过来。
山本美代子:(日语字幕)这么巧,是你王桑。
王禅:夫人,你好。
山本美代子:(日语字幕)呦,你换车啦?
王禅:是啊,我和人凑钱买的车。
加藤美子:(日语字幕)好漂亮的车,说什么我也得坐一坐。
王禅:你去哪儿,我不要你的车钱。
山本美代子:(日语字幕)你等一等。
山本美代子转身回到屋里,拿出来一个装粮食的袋子。
王禅:夫人,你……
山本美代子:这是二斤大米,你拿着。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的小儿子已经一岁了,可能还没吃过大米吧?
王禅:夫人,这可使不得,要是被人发现了,我可得坐牢啊!你们日本人规定,我们中国人是不准吃大米的,吃大米是犯法的。
山本美代子:(日语字幕)这是我给你的,犯什么法?
王禅:夫人,你的好意我领了,但是我真不敢要啊!
山本美代子:(日语字幕)大米不是给你的,是给孩子的。什么也别说了,我坐你的车一直把大米送到你家门口,不会有什么事的。
王禅:我……
山本美代子:(日语字幕)你拉不拉?你不拉我就坐在车上不下来。
山本美代子说着就坐上了车。
王禅:好吧。
王禅扶起车,拉着山本美代子向她家的方向走去。
字幕:奥町,王禅家附近的一条马路上。
王禅拉着山本美代子快要到家了,只见马路上站着不少日本兵和警察,马路上拉起了警戒线。
王禅问高德利:高警察老弟,怎么戒严了?
高德利:呦,王拉车的,有日子没见啦。怎么发财啦,车也换了?
王禅:与别人合伙买的。
高德利:不错不错。换车了,哪天你得请客啊。
王禅:好好,我请我请。这马路不让过,我要回家怎么办?
高德利:前边的船渠厂(字幕:现在的大连造船厂)里有工人闹事,这不把我们全抽过来维持秩序。哎,你衣服兜里鼓鼓囊囊装的什么东西?
王禅:没什么东西。
高德利:没什么东西我也得检查检查,你可别砸我的饭碗哪。
高德利上前要检查王禅的衣服兜。
王禅:你不能动。
王禅捂着衣服兜不让检查,还与高德利争执起来。
两个人的争执声惊动了执勤的鬼子,鬼子小队长坂上走了过来。
坂上:(日语字幕)什么的干活?
高德利:这个臭驴子衣服兜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不让我检查,我怀疑……
坂上:(日语字幕)把东西拿出来,所有人统统地检查。
王禅只好拿开捂着衣服兜的手。高德利从王禅的衣服兜里拿出一个粮食袋子。
高德利:太君,大米。
坂上:(日语字幕)臭驴子,你竟敢私藏私运大米,死啦死啦地有!
王禅:我不是,是……
“是我……”随着一声日语的说话声,山本美代子掀起了车帘。
山本美代子:(日语字幕)大米是我给王桑的孩子吃的,他没有私藏私运大米。
坂上:(日语字幕)(啪地一个立正)你好,夫人。原来你在车上,小的不知道的,请夫人原谅。可是,大米的事我得请示山本课长。
山本美代子:(日语字幕)你想怎么样?
坂上:(日语字幕)对不起,夫人,请等一下。
坂上向山本美代子鞠了一躬,转身向警戒线里跑去。
马成和路过的几个车夫送完客人也走了过来。
马成:王哥,怎么回事?
王禅:大米。
马成:哪儿来的大米?
王禅用眼睛看了看山本美代子。
马成:有这个日本娘们什么事?
王禅:她给的。
马成:她给的?一个日本娘们能有这么好的心肠?
王禅:她是个好人!她说我的小儿子都一岁了可能还没吃过大米呢。
马成:怪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一对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跑了过来,把王禅和马成等人力车夫给围了起来。
坂上对走过来的山本敬礼:(日语字幕)太君,就是这个人违反“满洲国”的法律,竟敢私藏私运大米,这可是除了武器弹药外最违禁的物品。
山本:好哇,原来又是你这个臭驴子,看来皮鞋还是把你踹的轻轻了的。私藏私运大米,可是经济罪犯的死罪死罪的有。带走!
山本美代子:先生,大米是我给他的,他没有私藏私运大米。
山本:啊,我说一个臭驴子哪有这么大的胆子,原来后面还有你这个骚娘们。八格牙路。
山本上前狠狠地打了山本美代子几个耳光。
山本美代子的嘴角流出了血迹。
山本:你个臭娘们,竟敢偷着帮助中国人,看我回家怎么用家法伺候你。都给我带走!
马成等车夫:你们不能不讲理,不能随便抓人!
山本:再乱喊,就把你们统统抓起来。把人带走!
几个日本兵和警察上前抓走了王禅。
马成:李老师,事情就是这样。
王张氏:李老师,你可得帮忙想想办法,把王禅给救出来,他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哇。
李风有:嫂子,你别太着急,你先回去看好孩子。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王张氏:那我先谢谢你啦。
王张氏抹着眼泪走出了屋子。
李风有:来,马成,咱们几个合计合计。
胡先生:浩南社长,今天的味道不对。
池田浩南:(日语字幕)什么不对?
胡先生:这太阳都日上三竿了,车夫们怎么还不出车?
池田浩南:(日语字幕)嗯,有这回事?出去的看看。
池田浩南:(日语字幕)你们的怎么还不出车,难道不想挣钱了吗?
胡先生:浩南社长说了,你们不想挣钱了吗?
马成:人都被抓进去了,我们没心思出车。
胡先生:谁被抓进去了?
马成:是王禅大哥。
池田浩南:(日语字幕)什么事情?
马成:我说……
池田浩南打起了电话。
对话的内容由字幕显示——
池田浩南:山本课长,你的把我的车夫抓进去,车夫们都不出车了,我的损失大大地。
山本:那个车夫违反“大满洲国”的法律,私藏私运大米,我的能不抓吗?
池田浩南:可是,车夫们说,大米是你内人山本美代子给的。王禅没有私藏私运大米。
山本:车夫们是胡说八道,我的夫人怎么能做有失大日本帝国面子的事。
池田浩南:那我的损失怎么办?
山本:你的有的是办法,还用我教你吗?这件事,你的不要管了。
池田浩南:哈依。
王禅被五花大绑地绑在行刑的椅子上,衣服上渗出了道道血迹。
坂上:(日语字幕)说,大米是不是你偷的?
王禅:不是,是山本代美子给的。
坂上:(日语字幕)我叫你胡说。
“啪啪啪”,坂上抡起皮鞭。
山本手里拿着腰带。
山本:说,哪儿来的大米?
山本美代子:(日语字幕)我从家里拿的。
山本:为什么要给那个车夫。
山本美代子:(日语字幕)我可怜他的孩子没吃过大米。
山本:我叫你可怜那个车夫,叫你可怜臭驴子!
加藤山本凶狠地抡起来腰带。
“啊,啊……”山本美代子痛苦地哭叫着。
坂上:(日语字幕)你说不说?
王禅摇了摇头。
坂上又抡起来皮鞭……
山本:我叫你向着那中国车夫,今天我要好好用家法教训教训你!
山本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衣裤的扣子,向山本美代子凶狠地扑了上去。
山本美代子:啊,啊,山本,你就是个畜生……
王禅昏了过去。
坂上拿来一桶水朝王禅泼去。
王禅慢慢睁开了眼睛……
发泄完兽欲的山本抬起了上身,转身从柜子上拿着酒瓶倒了一杯清酒。
山本:哈,真舒服——
山本又倒了一杯酒。
一边狂妄的笑着一边慢慢地倒到了山本美代子的身上。
山本美代子毫无知觉地昏在榻榻米上……
“丁零零”,电话铃响了起来。
山本: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谁呀?
电话里的声音:(日语字幕)山本,你搞的什么名堂?你怎么管理的?大街上一辆人力车的没有,从本土来的考察团就要到了,他们视察的路线就是山通县和长盘桥。难道你想让考察团成员看到的是一片萧条的景象吗?你难道想叫考察团说我们管理无方吗?大日本帝国的面子都快让你给丢尽了。你自己家里搞出来的事,你要给我处理好。明天的大街上要是看不到人力车,我就把你调回本土。给我放人。
山本站得笔直:哈依,哈依,司令官,放人放人。
马成等车夫依旧坐在院子里没有出车。
大街上没有一辆人力车的影子。
站在马路上等车的人越来越多……
一个年轻男人跑了进来。
年轻男人:车夫大哥,你们行行好,快给我出趟车吧!
胡先生:干什么?他们好几天都没出车了。我都叫不动他们,你算哪来的和尚?
年轻男人:我老婆要生孩子啦,没有车怎么去医院哪。
胡先生:去去去,上外边找车去,我们社的车一辆也不准出这个大门。
胡先生一边说着还要一边关上大门。
年轻男人:老板,别关门,行行好。我家里可是一身两命!我……
年轻男子向胡先生跪了下来。
马成:兄弟,不用给这个没良心的二鬼子下跪,我去,快跟我走。
胡先生:哎,马成,你想出风头啊。你今天出了这个门就别再回来了。这几天的份子钱你还没交呢。
马成:你说什么?你的良心叫狗给吃啦?
众车夫:你是不是中国人?
众车夫站起来向大门口走去。
胡先生打开大门,灰溜溜地跑进了屋里。
马成拉着年轻男人奔跑而去……
王张氏给躺在炕上的王禅擦拭脸上的血迹。
两个孩子吓得躲在一边呜呜地哭着。
李风有和马成等车夫围在一旁。
王禅:李大哥,我的事,让你费心了。
李风有: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能耐,是全体人力车夫的罢工、罢市,才能使你出来得这么快。
王禅:那山本甘心吗?
李风有:放心吧,我们都有安排。
山本:坂上。
坂上:阁下,坂上在。
山本:我叫你监视的那个算命先生监视得怎么样了?
坂上:(日语字幕)没有发现异常。车夫们罢工的这几天,他天天躺在家里,好像是身体不太好。
山本:怪事,难道另有其人?共产党大大地狡猾狡猾,你要继续监视,决不能放松!
坂上:(日语字幕)哈依。
山本:考察团一来就没有时间玩了,晚上有什么安排?
坂上:(日语字幕)是看中国的说唱大鼓还是看京剧里的花姑娘?
加藤山本:哈哈,懂我心思的只有你这个坂上。
字幕:福兴戏园子。(现在大连的永丰街,解放后的大众剧场)
山本等日本人坐在台下看京东大鼓。
台上的演员手拿鼓槌,竹板表演着。
旁边有三弦及二胡的乐队在伴奏。
演员说道:
话说今天的天气挺晴朗
景阳冈下来了个男子叫武二郎
一身风云衣裤好潇洒
手里拿着根圆梢棒
看到路旁有一个小酒坊
白布上写着三碗不过冈
喝过了三碗上山冈
遇到老虎会把命丧
武二郎要回家看兄长
不管它什么三碗过冈不过冈……
山本:大大地不好,只有我们大和民族才是老虎。不看,不看,换花姑娘的上来。
坂上跑向了后台。
一阵锣鼓响声里,台上出现了一位年轻的女演员。
女演员稍微欠了一下身子:在下给太君道万福啦。
山本:哈哈,还是花姑娘的好,大大地好。好好地唱,赏钱大大的。
京胡和叉拔的声音响起。
女演员唱道:
苏三离了洪洞县
将身来到大街前
未曾开言我心好惨
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山本:好好,还是花姑娘的好。唱,唱,唱下去。
站在一旁的坂上又满满地倒了一杯清酒递给了山本……
山本一仰脖子全喝进了嘴里。
女演员唱道:
哪一位去往南京转
与我那三郎把信传
就说苏三把命断……
女演员“断”句的唱腔还没唱完,剧场内一下断电了,整个剧场内一片漆黑。
舞台上的边幕里冲出一个黑衣男子,抬手一枪射向了山本。
坂上:(日语字幕)有刺客。
坂上用身体顶了一下山本,子弹打在了山本的肩膀上。
山本用手扶着肩膀,声嘶力竭地喊道:封锁剧院,给我抓住他——
奥町附近的马路上拉起了一道道的警戒线。
一辆辆响着警笛的警车在街道上来回跑着。
王禅拉着车在回春楼门口的街道上徘徊。
陆小六走了过来。
陆小六:王哥,你在这儿,今天的活儿多吗?
王禅:别提了,上哪都戒严,好多客人到不了目的地都不给钱,这活儿真不好干哪。
陆小六:那怎么办?我……
王禅:你有事?
陆小六:李先生的事。
王禅:那怎么办?
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水仙走了过来。
王禅:有办法了。
陆小六:什么办法?
王禅:你瞧好吧。
王禅走到水仙眼前小声地说着什么。
水仙一个劲儿地点着头。
水仙坐到了王禅的车上。
王禅:小六子,走哇。
字幕:大正广场(现在的解放广场)。
王禅拉车来到了警戒线前。
高德利:站住!姓王的,你们这是要上哪儿去?
王禅:车上的小姐要到关帝庙村去。
高德利:关帝庙村,那不是城外了吗?
水仙:我妈病得很厉害,我想回家看看。
高德利:今天不行。你没看都戒严了,连只鸟儿都不让过。
水仙:警察大哥,你就行行好,回去晚了就怕是见不到我妈了。
水仙说着抹起了眼泪。
水仙:来,警察大哥,你先抽支烟。
王禅向陆小六使了一个眼色。
陆小六赶紧递给水仙一盒烟。
水仙抽出一根烟给高德利点着了。
高德利:这烟味真不错。
水仙:警察大哥,那这烟就留着您自己抽吧。陆小六,再拿两盒。
陆小六又拿出两盒烟递给了高德利。
高德利:光这两盒烟就完事啦?谁知道你身上藏没藏什么违禁物品?
水仙:哎哟,大哥,看你说的。我就是回春楼的一个妓女,我身上能藏什么违禁物品?要不您搜搜看?
水仙说着把旗袍的开襟又往上拉了拉,露出来白晃晃的大腿……
水仙又把脖子上的纽扣解开了两个……
水仙:大哥,您看我藏什么东西了吗?
高德利:哎哟,我的妈。没藏没藏,放行放行。
水仙:回头来回春楼,我让你玩儿个够,好不好?
高德利:好好,我一定去。
陆小六又递给王禅一盒烟。
水仙把烟揣到了上衣里面。
王禅拉着水仙过了警戒线……
高德利坐在椅子上抽着水仙送的烟,一边抽还唱着:饭后那一袋烟呐,赛过那活神仙呐……
坂上走了过来。
“啪啪”,坂上打了高德利两个嘴巴子。
高德利:你……啊,太君!
坂上:(日语字幕)你的,山本太君有请。
高德利:山本太君请我?
坂上:(日语字幕)快快地。
坂上推搡着高德利,还不住地往高德利的屁股上踹了两脚。
水仙正在唱歌招呼客人。
“咣”的一声,山本踹开门,气哼哼地走了进来。
山本对着正在听水仙唱歌的客人:你们的,给我滚出去!
客人吓得抬起身走了出去。
坂上关上了屋门。
水仙:山本太君,您可是贵客,我只怕招待不周啊!
山本:没关系。我就问你一个事?
水仙:什么事?
山本:大前天的,听说你到了关帝庙村去看你的妈妈?
水仙:是的。
山本:可是据我所知,你的妈妈已经去世一个多月了。难道你有两个妈妈?
水仙:是,我城里有一个亲妈,乡下还有个干妈。
山本:说,你到乡下什么地干活?
水仙:我就是去看我的干妈。
山本:我怀疑你是给共产党送情报地干活。说,送没送?交给谁啦?不说死啦死啦地!
水仙:我没有,我就是一个回春楼的一个歌女。
山本:好漂亮的歌女。现在有三条路——一条是你承认给共产党的送情报;二是今天晚上好好陪陪我;三是送你去慰安所欢乐欢乐。怎么样?你选哪一条路的?
水仙:我哪一条都不选。
山本:我叫你不选!
山本说着上前狠狠地打了水仙几个耳光。
水仙的嘴角流出鲜血来。
山本又上前撕碎了水仙的衣服。
水仙低头咬住了山本的耳朵。
“啊——”山本气急败坏地拔出了军刀,对着水仙的胸膛划了几下,水仙身上又渗出了鲜血。
水仙不甘心受辱,大叫一声:妈妈,我来找你啦——
水仙对着山本的刀尖顶了过去。
山本的军刀穿透了水仙的胸膛。
水仙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杀人啦,杀人啦!”
旁白:回春楼里女人们凄惨的叫声在夜里传得很远很远……
字幕:山通县(大连现在的人民路)的马路上。
日本国考察团的几辆汽车缓慢地行驶着。
车上的考察团成员和街道边上稀稀拉拉的人们手拿太阳旗在摇晃着。
突然,在考察团车队的前方,出现了一队身穿白衣,拉着尸体和棺材的人群,挡住了车队。
王禅拉着水仙的尸体站在人群的前边。
人群中有人打着横幅,有人还举着画有山本丑陋画像的牌子。
横幅上面写着:“严惩杀人凶手!”“水仙不能白死!”“还我姐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们要吃饱饭!”“山本是个魔鬼!”
坂上坐在原来山本坐的椅子上。
山本坐在沙发上一杯一杯地喝着清酒。
山本的耳边想起了司令官训斥的声音。
75.警察署山本的办公室 日(闪回)
两个人在打电话。
司令官:(日语字幕)你的,山本,你的太让我失望了。大日本帝国的脸面都让你给大大地丢尽了。你已经不适合在这个位置上了。从今天起,坂上代替你的职务,你要好好地给我反省反省!
山本:哈依,哈依。(闪回完)
坂上:(日语字幕)课长,你只是暂时地休息休息,你还是我的课长,我还是随时听从你的调遣。
山本:派、派警队监视那个算、算命的。晚上,晚上,悄悄地。
山本做了一个收拳头的手势。
坂上:(日语字幕)我马上派人。
高德利和几个警察在喝酒。
“六六六哇,八匹马呀,五魁手哇……”不时地划拳吆喝着。
警察乙:哈哈,队长,你又输了,来来来,再喝一杯。
高德利:不、不行了,我、我不能再喝了。再说咱还有任,任务。
警察乙:那不是还有其他兄弟吗?
高德利:不行,我、我得上楼去看、看看。
高德利还没等起身,趴在桌子上就睡了过去。
谢掌柜:哎,门口的兄弟们,你们的高队长喝大了,进来几个照应着点。
在门口站岗的警察走了进来。
谢掌柜:来,兄弟们,你们先喝几口,我去趟茅房。
后进来的警察坐在桌子上也喝起酒起来。
谢掌柜看了看周围,快速向楼上走去。
几辆摩托车和警车响着警笛,向谢家酒馆驶来。
王禅拉着身穿黑色衣裤的李风有消失在夜色里。
旁白:在送走李先生的九个月里,父亲和洋车夫的生活依旧没有什么改变。山本的继任者坂上对车夫们的盘剥比山本还过之无不及。那一天……
王禅在树荫下打盹。
坂上领着高德利和几个人走了过来。
高德利用脚踢了踢王禅。
王禅:高队长,什么事。用车吗?
高德利:还用车?你的事被人告到坂上队长那里了。你欠人家的钱。
王禅:我从来都是老老实实地拉车,我谁的钱也不欠。
坂上:(日语字幕)和他说这些是没有用的。你的,过来。
被坂上指着的一个光头男人走了过来。
坂上:(日语字幕)你的就是欠他的钱。
王禅:他是谁?
光头男:马兆运你认识吧?
王禅:他是我堂妹夫。
光头男:这就对了。你妹夫欠我的钱还不上,这辆车有他的份子,所以你这辆车就归我了。
王禅:他欠你钱你找他要去,这是我的车!
光头男:谁知道他跑到哪个老娘们的肚皮上下不来了。我都找了他好几个月了。坂上队长,你看……
坂上:(日语字幕)车的,你的拉走,归你啦。他就是个个臭驴子,不敢反悔的。
光头男和同来的几个人二话不说,抢过车就要拉走。
王禅死死地抓住车把:你们不能这样,这车是我的,我的车啊!
坂上过来拿军刀指着父亲:你的再不服从,就蹲班房的干活。叫你拉着妓女的尸体和皇军作对!
坂上用警棍狠狠地打着王禅的手。
王禅疼得松开了流血的手。
光头男几人趁机抢走了人力车。
旁白: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父亲,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坂上的袒护下,抢走了心爱的人力车。
王禅:马兆运,你这个混蛋,你给我出来!
“砰”,王禅一脚踹开了马兆运家的门。
马兆运的老婆马孙氏正搂着三个孩子在炕上哭着。
王禅:马混蛋在哪儿?
马孙氏:二哥,我知道你会来的。可是那个混蛋已经好多天没回家,我们娘几个都快饿死了。
马孙氏一边说着一边跪下来给王禅磕着头。
马兆运的三个孩子也跟着跪了下来。
马孙氏哭着说:他二哥,你放心,我这辈子做牛做马,我也要挣钱还上你的车钱。你就当兆运那个混蛋死了吧。
旁白:父亲看着马兆运家徒四壁的屋子,看着可怜巴巴的三个孩子,气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地上。
王张氏在屋里来回走着,不时地望着门外。
王来花:妈妈,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王来生拽着王张氏的衣角:我也要爸爸。
“二嫂,快开门。”马孙氏在门口焦急地叫着。
王张氏打开门。
只见马孙氏扶着王禅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王张氏:大妹子,这是怎么啦?
马孙氏把王禅放到炕上。
马孙氏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说:二嫂,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二哥。那个该天杀的马混蛋,耍钱耍的把二哥的车给输没了。二哥一气之下就这样了。
王张氏:哎哟,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马孙氏:二嫂,你打我骂我吧,只要你能解气,你对我怎么样都行。
王张氏:我打你骂你能把车打回来骂回来吗?你知不知道,那辆车就是你二哥的命啊!也是我们全家的指望啊!
马孙氏一下跪在了地上,嘴里一个劲地说:二嫂,对不起,对不起……
躺在炕上的王禅,身体一个劲儿地颤抖着,嘴里不断地喊着:我的车,我的车……
王来花和王来生两个孩子吓得眼泪汪汪地不敢睡觉。
王禅依旧说着呓语:这是我的车,你们不能抢走我的车!
王禅说着说着突然从炕上下来推开门从二楼跳了下去。
王张氏急忙跑下楼。
王禅落在地上的破烂堆里。
王张氏:老头子,你这是怎么啦?你可别想不开,我们娘几个还指望着你活下去啊!
王张氏的哭声惊醒了大家。
马成走出门,把王禅抱到了楼上。
马成:嫂子,别担心,我去找大夫。
炕上的王禅依然昏睡着……
王禅回到了家乡……
山东日照的海边。
身背简单行囊的王禅(时年30岁)跪在地上向父亲、母亲磕头。
王禅:爹,娘。我这次去闯关东,我一定豁上命地干活。混出个人样来,我就把你们二老接过去享福。
王禅的父亲背着身子在抹眼泪。
王禅的母亲摸着王禅的头:孩子,你过去后能混上吃的和穿的,娘和咱们老王家就烧高香了,你不用惦记娘……
王禅:娘,孩儿不孝啊!就让在家的哥哥们替我多孝敬孝敬您二老了。
王禅和几个老乡上了小舢板船。
王禅站在小船上和岸上的父母双亲挥手告别。
站在岸上的王禅的母亲久久望着舢板不愿离去……
《海南丢》的歌声起:
海南丢 海南丢
丢自关东的海之南
说是关东的白山黑水好养人
谁知关东的生活是难上难
天之南 水之北
一样吃不饱来穿不暖
说是关东的黑土地里有黄金
谁知天下的乌鸦是黑又贪
天 没有家乡的蓝
水 没有家乡的甜
白发亲娘盼儿归
何时能回到丢弃我的海之南……
歌声里,王禅表现得像个孩子似的。
王禅趴在地上,当个大马让王来生骑着在屋里转圈。
王禅肩上搭个毛巾,手拿着两个小木棍当车把,做拉车的姿势在屋里转着跑圈。(梦境结束)
王禅嘴里不停地念叨:我的车,我的车怎么没有轱辘还跑得这么快。哈哈,我的车就是好。山本,我要用车轧死你,轧死你……
旁白:这就是我得了癔病的父亲的表现,满腔的仇恨闷在心里得不到发泄的父亲就这样天天在家里转着跑着。妈妈怕爸爸出事,把家里所有的铁器和瓷碗都藏了起来。父亲的哥哥也从老家赶过来帮助母亲照料父亲。
王张氏给人洗着衣服,身边还放了几个装衣服的大盆。
深夜里,王张氏在油灯下给人缝补着衣服。
王禅的哥哥在给王禅喂药。
王来花领着王来生在菜堆里捡着菜叶。
旁白:也许是妈妈的善良和一家人的勤奋感动了苍天,在八个月后的一天早晨……
王禅在洗着脸:哥,你什么时候从老家过来的?开春了家里是不是该种地了?爸妈还好吧?
王臻愣了半天:弟妹,快来呀!我弟弟的病好啦,好啦!他说话了!
王张氏望着王禅,不禁喜极而泣。
马成等邻居也跑进屋子纷纷道喜……
马成:这下可好了,我王哥又可以拉车了。
王禅:嗯……
王张氏:马成,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起车,你哥都伤心透了!
马成:你看我这乌鸦嘴,真该打!
马成说着就要打自己的嘴巴子。
王张氏给拦了下来。
马成:哥,我领你到楼下走走,散散心。
王禅:好。
谢掌柜:王禅,你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这八个月,亏了你媳妇没黑没夜地干活,你哥哥精心地照顾。
王禅:哥哥在上,受我老弟一拜。谢掌柜的,你对我家的事也没少操心,我也一并谢了。
谢掌柜:哎,都是自己家人,客气什么。身体好了,不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王禅:现在还不知道。
谢掌柜:先不说那些,来,为王老弟的身体康复,喝酒。
“哎,王老弟的身体好了,你们喝酒,怎么不叫上我刘老汉?”
随着说话声,刘老汉走了进来。
谢掌柜:哎哟,刘老哥,正想着喊您哪,这不酒还没倒上呢。
王禅:刘大哥,谢谢你老这几个月的照顾,去你那买点油盐酱醋的你都不要钱。
刘老汉:穷人不帮穷人,谁还能帮咱,你能指着山本那个混蛋帮你?
王禅:死山本,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刘老汉:王禅,我正要和你说个事,今个儿赶巧也不用上你家了,就在这儿说吧。
王禅:老哥,你说。
王禅:刘老哥,你真的要把这杂货铺转让给我?
刘老汉:天地良心,我刘老汉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来就没说过假话。
王禅: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
刘老汉:就这么个小铺,你先干着,房子和货物就算赊给你。挣了钱咱们再算账。
王禅:老哥,我就先谢谢你了!
刘老汉:谢什么,我看你是条汉子。走,接着喝酒去!
旁白:就这样,在好心的刘大爷的帮助下,我父亲一分钱没花,就当上了小杂货铺的老板。
旁白:1944年的冬天,天气格外冷,一个飘着雪花的晚上,爸爸正要关门……
陆小六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王禅:小六子,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来,进来暖和暖和。
进了屋子的陆小六脸色激动得通红。
王禅:小六子,你怎么了?
陆小六:我干了件大事!
王禅:什么大事?
陆小六拉着王禅向远处看去,只见远处有红红的闪耀着的火光。
王禅:什么地方着火了?
陆小六:你我仇人的地方。
王禅:山本的警察署?
陆小六:对,就是狗山本的老窝。今天,也该着是我报仇的好时机。
陆小六的画外音:我爸爸陆奎早就是大连放火团的成员,有一次放火失败,我爸爸被日本鬼子抓去,被活活打死在山本的那个警察署里,从那以后,我天天就想着怎么报仇。
山本一个人坐在警察署的凳子上喝着酒。
桌子上放着烤鸡和几个小菜。
陆小六蹑手蹑脚地进去想偷个鸡腿。
陆小六转身一看,厨房的灶台上点着的火还没灭。
灶台上还放着一桶豆油。
小六子灵机一动把豆油倒在了灶台上,并放下了几张纸。(闪回完)
陆小六:就这样,火就着起来了。
王禅:那你还不出去躲一躲?
陆小六:我才不躲呢。你猜,是谁叫我这么干的?
王禅:谁?
陆小六:李先生。
王禅:他,他还好吗?
陆小六:好着呢,就是有点廋了。
王禅:他什么时候回来?
陆小六:快了,日本鬼子的日子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啦。
王禅:太好了。
陆小六:走,我带你去看看火烧得怎么样了。
警察署的房前围了好多人。
呼啸而来的消防车和日本消防队员在救火。
王禅刚生上炉子。
马成拉着空车飞快地跑了过来。
马成:王哥,王哥。天大的好消息!
王禅:什么天大的好事也得慢慢说。
马成:山本,山本,狗鬼子山本……
王禅:那个混蛋怎么了?
马成:我把他,把他弄死啦!
王禅:啊!真的?
马成:这个家伙,刚刚恢复原职,高兴地一个人在屋里喝酒,结果让小六子……
王禅:小点声。
马成:哦。警署烧了,这小子的职务又给撸下来了。晚上喝闷酒喝得不知道北了,叫我拉着他满街跑,我问他去哪儿,他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地叫我跑。我跑慢了,他就拿军刀打我。
王禅:后来呢?
马成:他说要上厕所,我一看机会来了。看他东倒西歪地摔倒在地上,我就着那个劲儿死死地掐住他,直到他没气了。现在他已经冻死在里边了。
王禅:真是恶有恶报!走,大快人心的事,我可得去看看。
只见一个身穿日本警察服的男人倒在地上,身上吐满了呕吐物和一些人故意往其身上拉的屎尿。
王禅捂着鼻子上前把尸体翻了过来:是他,就是山本!
马成:快走吧,恶心死了。一会儿鬼子就来了。
王禅:走哇,快告诉大伙儿去。
王禅刚要闭灯。
“砰砰”,响起了敲门声。
王禅:谁呀?这么晚了还买东西。
李风有推开门:老板,我要买盒烟。
王禅:哎哟,李先生,你怎么回来啦?
李风有:是,我回来了。
王禅:那你不回家去?
李风有:暂时还不行,坂上的鼻子灵着哪。
王禅:那你……晚上你就在这儿住吧。
李风有:好。
王禅:我回家给你拿点吃的喝的和盖的。放心,鬼子查不到这里。
李风有:谢谢啦。
旁白:从此以后,李先生白天出去,晚上回来睡觉。父亲的杂货铺就成了李先生、小六子来回传递情报的联络点。更多的时候,父亲成了把门瞭望的哨兵。
旁白:1945年8月8日,苏联对日本宣战。8月9日,苏联红军兵分四路,对日本关东军发动全面进攻,日本全线溃败。8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投降。
字幕:8月16日。
李风有跑进院子,手里拿着一张报纸高声喊道:邻居们,快出来。特大好消息,日本鬼子投降啦!
王禅、马成等邻居纷纷跑出家门,跳跃着、欢呼着。
大家纷纷喊着: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啦。小鬼子完蛋啦!走哇,上街游行去啊!
大街上人山人海,人们敲锣打鼓,举着标语,吹着唢呐扭着秧歌,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李风有领着大家走近道来到一条胡同。
只见几个日本女人坐在地上哭泣着,身边撒满了破碎的酒瓶碎渣和摔碎的家具。
坂上光着膀子,一只手拿着酒瓶不时地往嘴里倒着。一只手拿着军刀挥舞着,嘴里还不时哇啦哇啦地叫着。
坂上看到李风有走过来,瞪着通红的眼睛就扑了上来。
坂上:(日语字幕)哈哈,李桑,今天终于抓到你了,看你还往哪里跑?
李风有:我是在自己的土地上,我是不会跑的。倒是你,已经没路可跑了。
坂上:(日语字幕)大日本皇军,武士道的,誓死效忠天皇。今天,咱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坂上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军刀张牙舞爪地向李风有冲过来。
王禅和马成从地上捡起来两个木棒向坂上打去。
众人们也纷纷捡起了石头向坂上打去。
坂上“哇哇”叫着,看着难以撼动的众人,绝望地叫了两声,举起军刀刺向自己的肚子。坂上抽搐了几下,气绝身亡。
几个日本女人哭着爬向坂上的身旁。
李风有:看着她们,等一会儿把她们送回去。
马成:好,几个日本娘们儿掀不起大浪。
字幕:8月24日。
进驻大连的苏联红军开始在大街上巡逻站岗。苏联红军的坦克,军车,持枪巡逻的士兵陆续出现在大连街头。
市民们像看西洋景似地看着长着蓝眼睛高鼻子的苏联士兵,充满了惊奇,敬佩还有疑惑。大多数日本人则是缩在家里不敢出门。
不少孩子跟在队伍后面跑着,跳着,不少市民好奇地站在街道两旁观看。
旁白:11月8日,大连市人民政府宣告成立。我父亲和全体市民的生活也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王禅正在屋里坐着。
“砰砰”,响起敲窗户的声音。
山本美代子:(日语字幕)先生,麻烦你了,请给我拿一包火柴好吗?
王禅:山本美代子?快进来。
山本美代子走进了杂货铺。
王禅: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山本美代子:(日语字幕)山本死了,南山房子的玻璃叫人砸的粉碎,我不敢再在那住了。我就搬家了,离你这儿挺近的。你怎么又开起杂货铺了?
王禅:一言难尽哪。
坂上拿军刀砍王禅的手。
王禅的车被抢。
王禅的哥哥扶着他吃药。
王禅在家里转圈拉车。
两个孩子拣烂菜叶。(闪回完)
王禅:等晚上天黑了,我找几套我老婆的衣服给你送去,你的头发也不要这么盘着,你再见到人也别老是鞠躬什么的……
山本美代子:可不是吗?我几乎都不敢出门。王大哥,你是我在中国遇到的最好的人。
山本美代子站起来又要鞠躬。
王禅:刚和你说不要再鞠躬了,你还不记住?
山本美代子:王大哥,一下子还真不好改。我会记住的。
三个孩子都睡了。
王张氏包好了一个包袱递给王禅:就这些衣服,我估摸着山本美代子穿着能差不多。出门可得小心点。
王禅:知道。
王禅拿着包袱走进夜幕之中。
字幕:相当于现在的街道办事处。
李风有在指挥着人们往屋里搬办公桌椅和家具。
字幕:1946年12月31。
王张氏: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王禅:睡不着啊。今天是山本美代子离开中国的日子,我想……
王张氏:你不是想去送她吗?我也去。这一走,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她了。
王禅:好,我去找马成借个车,咱们都去码头。
苏联士兵在持枪站岗维持秩序。
一批批日本人排着队慢慢地向码头里走去。
王禅停下车。
山本美代子拿着简单的行李走下车,回头望着她和山本生活过的城市,望着排队上船的日本人木讷的表情。
山本美代子向王禅深深地鞠了一躬。
山本美代子:王大哥,你是个好人,谢谢你对我的照顾,老天爷会保佑你一生平安的。
王禅:你也是个好人,和山本那些人不一样。
山本美代子:我们日本人侵略你们中国,给你们带来了不少的灾难,我的心会一辈子感到不安,我会一辈子向你们中国人谢罪的。
山本美代子眼含热泪向赶来送行的李风有、马成、陆小六等人挥手告别,向码头的大门走去。
马成:你看他们一个个灰溜溜的样儿,不可一世的时候过去了。
陆小六:早知今天何必当初。
李风有:这就是一切侵略者的下场。从1905年到1945年,日本人整整占领统治了大连40年。我们过的是亡国奴的生活。现在日本人滚蛋了,我们的新生活也开始了。让我们为建设新中国多多出把力吧!
马成:这下我这身上的力气可是有地方使了。
陆小六:你留着回家和嫂子使吧。
马成:你小子找打!
字幕:1947年春节。
孩子们穿着新衣服,放着小鞭炮,打着小灯笼互相追逐着。
家家户户门口贴上了春联。
街道上到处是喜气洋洋过节的气氛。
李风有走了进来:大哥大嫂,过年好!
王禅:哎哟,李大区长,你也过年好!
李风有:王大哥,你说什么呢?我再怎么是个什么长,也得为你们服好务不是?
王禅;那是,那是。
李风有:王大哥,这大过年的,我也不好太说你。
王禅:怎么啦?
李风有:你看你这楼上楼下的邻居还有几家没搬的。
王禅:我,我……
李风有:我什么我。日本人走了,空下那么多房子,政府都给你们安排好了,你还能有什么顾虑?
王张氏:就是,为搬家,李区长都来了多少次了。你这个门轴浇上油,门都不会转的死犟的杠子头。
王禅:那也等过完年吧?
李风有:好,说死了,过了年,我亲自来给你搬家。
旁白:就这样,年一过完,李区长就领着街道边的人,敲锣打鼓地把我们家和其他几乎没搬家的住户一起搬进宽敞的新房子。接着,政府又给我父亲安排了工作,我父亲也成了新中国第一代的工人。
王禅手摇圆盘搅动着一根根细线,脸上不时流着汗水。
下班后的车间很空旷。
王禅手拿一把梭子,一边转动绞盘一边用梭子比画着。
旁白:当家做主的喜悦使父亲浑身像上了发条一样,有使不完的力气。一切心思都用在了工作上,不断创新改革工艺,产品的质量和数量始终保持全厂第一。
字幕:1949年10月1日。
天安门城楼上,毛主席庄严地向全世界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
王禅和工友们集体坐在一起收听广播。
当听到毛主席的声音,王禅他们全都欢呼跳跃起来。
“毛主席万岁!”“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的口号声不绝于耳。
人人脸上都流着高兴的泪水。
字幕:1949年10月3日。
主席台上方挂着“中山区劳模颁奖表彰大会”的横幅。
王禅和一干获奖人员站在台上。
主持人:下面,由李区长向各位劳动模范颁发奖状。
“哗哗”,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李风有走上主席台向王禅等劳模颁发了奖状。
台下坐着的马成、陆小六等人使劲地拍着手掌。
字幕:1983年8月。
年已七十岁的山本美代子在儿子田中一郎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着。
山本美代子走到和山本当年住过的房子前停下了脚步。
山本美代子:(日语字幕)是这座房子,就是这座房子。当年我和你的父亲就住在这里。
田中一郎拿起相机照起相来。
山本美代子:(日语字幕)那个叫王禅的中国人也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田中一郎:(日语字幕)妈妈,已经找了好多天了。后天就要回去了,你……
山本美代子:(日语字幕)找不到他,我就不回去。走,再去派出所。
山本美代子刚一转身,看到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扶着一位耄耋老人走了过来。
王禅:王来生,你看,当年我就是被住在这座房子里的日本人给打了一顿,腿上到现在还留着疤痕哪。
王来生:爸爸,那个日本人也太坏了吧。
王禅:不过,他的老婆倒是个好人。
王来生:他老婆叫什么名字?
王禅:我记得很清楚,叫山本美代子。
“哎。”听到叫声,山本美代子不由得答应了一句。
山本美代子:(生硬的中国话)老先生,你,是叫我吗?
王禅:我是喊一个名字叫山本美代子的日本人。
山本美代子激动地:你,你是王禅大哥?
王禅:你是山本美代子?
山本美代子:王大哥,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好苦哇!
王来生:爸爸,这是……
王禅:这就是我经常和你说起的那位有良心的日本人,山本美代子是你日本的姑姑。
王来生:姑姑好!
山本美代子:哎!好孩子。
王禅:这位是……
山本美代子:这是我的儿子,田中一郎,快叫舅舅,这是你中国的舅舅。
田中一郎向王禅鞠躬:(中文字幕)舅舅好!
王禅:哎!真是好孩子,走,别在这儿站着,回家回家。
李风有、马成、陆小六、王张氏还有马孙氏等人坐在桌旁。
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
王来花和王来运在厨房忙活着。
山本美代子站起来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山本美代子:这三十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心里反省,我的丈夫,深深地伤害了你们,给你们和中国人也带来了灾难。
李风有坐在轮椅上:这不是你的错,是一小撮军国主义者的错。你的儿子?
山本美代子:我的儿子不姓山本,随我娘家的姓。那段历史我如实地讲给他听了,为的就是不要忘记过去。他现在在中日友好协会工作。
李风有:好好,希望中日友好世世代代传承下去。山本美代子,谢谢你有这么好的儿子。
田中一郎:(中国话)我深知我父亲的那一代人侵略中国时犯下的罪行。我对此向各位叔叔、阿姨表示歉意。
田中一郎说着就要跪下。
王来生急忙把田中一郎扶了起来。
山本美子:一郎,还不把礼物拿出来送给叔叔阿姨。
田中一郎:(中国话)我差点忘了。
田中一郎分别拿出衣物,笔,本,小电子产品等送给大家。
王禅:哎,怎么没有我的礼物?
田中一郎:(中国话)舅舅,我要给你一件特殊的礼物。
王禅:哦?
田中一郎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个十分精致的包裹。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
田中一郎慢慢地一层层打开包装。
只见一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人力车模型出现在大家的眼前。
王禅用颤抖的手接过模型。
王禅:这,这是孩子给我的最好的礼物。一郎,谢谢你!山本美代子,我也谢谢你养育了这么好的儿子!
李风有:大家还愣着干什么,来,喝酒,为中日世代友好干杯!
众人一并站起来喊道:干杯!
王禅的孙女:爷爷,你看这个车的轮子怎么还能转哪!
旁白:山本美代子带着对中国人民深深的眷恋之情回国了,于1986年去世。他的儿子田中一郎继续为中日友好而奔波着。我的父亲于1988年去世。李风有、马成、陆小六、王张氏、马孙氏等人也相继去世。马兆运再也没见过他的影子。
我今年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之所以把这段历史讲出来,目的就是想叫我的儿女和儿女的孩子们记住它。不忘过去,更好地展望未来!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