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云
三株铁树截然不同,这是人们的第一反应。左边的铁树,茎干又短又圆,羽状的复叶枝条苍翠,但缺少些盎然的生机。中间的显然是个“外来户”,立根不深,枝条将舒未舒,显出慵懒模样。最右边的那株,生命力极其旺盛,顶生嫩绿的长羽叶,枝条洁滑光亮,油绿可爱。
多年以前,摆在这里的三株铁树,不是今日所见的这般模样。
当年的三株,一起从苗圃园移栽过来,差不多一样大小。手臂粗的树干,如铁打般坚硬,虽短小却圆浑。根根绿枝又细又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油亮的光泽,苍劲有力地伸展着,宛如一笔笔肆意挥洒的泼墨。
当辽阔的江南成了冰雪的领地,可怜的三株铁树,裸露着矮小的身躯,撑着无法收拢的枝条,任由北风肆虐摧残。置身于漫天飞舞的雪花包围之中,本就不耐寒的它们,早就收起了高昂的姿态,低垂着外硬内脆的枝条,显出楚楚可怜之态。
粗心的主人,似乎忘却了它们的存在,没有及时给它们穿上冬装。它们曾经带给世界的那点翠绿,那点坚韧,被严寒的冬天一点点地侵蚀。
当春天的脚步姗姗而来时,三株铁树终于松了口气。温润的雨水很快洗净了它们身上的残泥,圆圆的水桶腰上,三角形的鳞片也开始慢慢脱落。表面看上去,它们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根在一点点地扎,叶在一点点地伸。
可是,渐渐地,中间那株铁树经受不住岁月的煎熬,显出虚弱疲态,枝条逐渐泛白,再转黄,接着整根整根地呈现出焦枯颜色,不知哪一天实在坚持不住了,就倏地掉落到地上。曾经引以为傲的小蛮腰,也在不经意间变瘦、变黑……左、右两棵铁树顾不得、也顾不上照看同伴,用狭长的枝叶吮吸着雨露给予的有限精华,把所有的根全部用上,探寻着花盆里所剩不多的养料,极力避免同伴的厄运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春去秋又来,秋去春再来,时光悄然间轮回了两次,当春天再次降临时,中间的铁树渐渐失去了生命的迹象。终于,细心的新主人看出了三株铁树的迥异,用一盆新的苏铁替换了没有了一点生机的中间那棵铁树。
原本相近的环境,原本相似的基础,一株强、一株活、一株枯。似乎在告诉人们,如果坚守生命的本能,那蓬勃的生机就会不可扼制地生长,根会因强固而不再柔软,茎会因苍老而愈发坚韧,枝会因衰弱而化为春泥。反之,生命就会被环境强行规定着,经暑耐寒之后逐渐衰老,生命也不知何时将戛然而止。
如果一切生命都不与自然的无情一面抗争,世界上会少了许多迷人的花、蓬勃的草,奇妙的树。三株铁树的不同结果,就是生命对于自然考验的不同反映,就是人们对于人生厄运,是抗争、順从、还是屈服的示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