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李商隐《锦瑟》的经典化

2020-06-08 10:21潘玉凤
青年文学家 2020年14期
关键词:锦瑟李商隐

潘玉凤

摘  要:李商隐是晚唐著名诗人,而《锦瑟》一诗是他的代表作,可谓经典。追溯《锦瑟》的经典化过程,从唐五代一直到清代,此诗的经典化经历了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无论是从文学批评的角度,还是从阐释史的角度,李商隐《锦瑟》一诗的接受都有着巨大的研究价值。

关键词:李商隐;锦瑟;经典化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14-0-02

李商隐是晚唐著名诗人,字义山,号玉溪(谿)生,又号樊南生。清乾隆时期的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的《李义山诗集》开篇就是《锦瑟》一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1],足见此时在李商隐诗歌创作中的重要性。学界关于《锦瑟》一诗的研究多集中于其诗歌主旨的解读,从宋代以来,人们对《锦瑟》一诗的题旨就做了不同的解释,到了近代更是出现了近20种解释,也有学者从阐释史的角度对《锦瑟》进行解读;其次就是关于《锦瑟》一诗的艺术风格研究,当然还有从修辞学、翻译学等角度研究此诗的成果,但是较少有学者从《锦瑟》一诗的经典化方向出发,以文学批评和经典化原因角度对其进行综合性的分析。本篇论文就试图从文学批评、和经典化原因等方面对《锦瑟》一诗的经典化进行论述。

从北宋刘攽的《中山诗话》算起,对这篇富含多义性的诗歌的解读已经经历了近千年的历史。而关于此诗的经典化,从历时的角度可将其分为三个时期,即唐五代、宋元明、清。《锦瑟》的经典化在这三个时期内经历了沉寂、发展和繁盛。

一、唐五代:沉寂期

在唐五代时期,和李商隐的诗歌整体研究相比,关于《锦瑟》一诗的研究和接受并不多,从各个角度来看,时人对李商隐及其诗歌的评价多是负面的。李涪在其《释怪》中说李商隐:“近世尚绮靡,鄙稽古,商隐词藻奇丽,为一时之最;所著尺牍篇詠,少年师之如不及;无一言经国,无纤意奖善,惟逞章句。因以知夫为锦者,纤巧万状,光辉曜日,首出百工,惟是一端,得其性也;至于君臣长幼之义,举四隅莫反其一也。彼商隐者,乃一锦工耳,岂妨其愚也哉!”[2]他批评李商隐的诗歌简直是“无一言经国,无纤意奖善,惟逞章句”[3],还说李商隐其人“乃一锦工耳,岂妨其愚也哉!”[4]对李商隐的人格和诗歌创作作出了严厉的批评,而刘昫也说李商隐“文思清丽,庭筠过之。而俱无特操,恃才诡激,为当涂者所薄,名宦不进,坎壈终身。”[5]就我查阅的资料来看,在唐五代时期,关于李商隐人格和诗歌的记录不少,但是就《锦瑟》一诗的记载却相对较少甚至是没有。

学界关于李商隐诗歌在唐五代的接受研究相比较少,而关于《锦瑟》在唐五代时期的接受状况之原因,笔者概况了以下原因,首先,唐五代社会处于急剧变化的时期,唐灭亡之后社会又进入了大割据时代,社会的不稳定也造成了文化的不稳定,人们对前朝文化的接受也就受到了一定的影响,而李商隐是晚唐诗人,在唐五代时期的诗名还远不如李白等人,人们普遍研究和接受的都是当时久负盛名的诗人,李商隐诗歌的接受就相对较少了,《锦瑟》的接受处于一段沉寂期也就不难理解了;其次,作品的传播与接受需要时间的积累,但是李商隐的《锦瑟》是其晚年作品,在唐五代时期还没有一个契机使其广泛传播,所以在唐五代时期并未有人对此诗有较多的关注;再次,诗家素有“一篇《锦瑟》解人难”之说,此诗本身的多义性给接受者造成了一定的困难,所以唐五代时期也限制了它的传播与接受,对此诗作出阐释的人也极少,这个原因是此诗在经典化过程中的优势,但在唐五代时期却是一大劣势;最后,从李涪的《释怪》和刘昫的《李商隐传》中可以看出当时的人对李商隐本人的人格较为关注,因为“牛李党争”一事使得人们对其人品的诟病较为严重,从而转移了对李商隐的研究重点,对其诗歌本身关注的较少,更不用说单篇《锦瑟》。

二、宋元明:发展期

经过了唐五代的沉寂时期,虽说此时人们对李商隐及其《锦瑟》开始有了一定的关注,但是容与形式都相当独特的义山诗歌,在理学盛行的宋元明三代未能为自己找到一个有利于接受与认识他的文化学术环境。所以《锦瑟》的接受史在这三代显得十分相似。所以将宋元明同归纳为发展期。

从宋开始人们对《锦瑟》一诗开始有了一定的关注,北宋刘攽的《中山诗话》中提到:“李商隐有《锦瑟》诗,人莫晓其意,或谓是令狐楚家青衣名也”[6],这是目前能见到的最早的关于《锦瑟》一诗的记载。

从文学批评的角度看,这是一个对李商隐及其诗歌褒贬不一的时代,多数接受者都认为李商隐的诗风谲怪绮丽。高似孙在《纬略》中评:“李商隐瑰迈奇古”,黄裳也在《演山集》里面也对李商隐的诗风做了较为正面的评价:“然使诸子才之靡丽者不至于元稹,率易者不至于居易,新奇缥缈者不至于李白,寒苦者不至于孟郊,谲怪奇迈者不至于贺、牧、商隐辈,亦无足取者”[7]。其他的如“李义山如百宝流苏,千丝铁网,绮密环妍”、“然唐绝句多,好者亦不过二三人而已。如李商隐、杜牧之、刘禹锡之外,则白乐天之类是也”[8]等言论对李商隐的诗歌进行正面评价。李商隐的诗歌虽在此时引起了注意,受到了一些较为正面的评价,但是宋元明时期还是沿袭了唐五代对李商隐诗歌评价的余风,对其人及其诗的批评性言论居多,葛立方在《韵语阳秋》中重批李商隐的诗歌:“呜呼,天伦同气之重,共聚于子女揉杂之所,已为名教之罪人,而一不得其欲,又作为诗章,显形怨讟,且自彰其丑,遗臭无穷,所谓灭天理而穷人欲者,无大欲此。如李商隐者,又何足道哉”[9]!他站在理学家的角度上说李商隐诗歌过度彰显人欲,批其遗臭无穷。何汶之《竹庄诗话》“宋兴,杨文公始以文字莅盟,然至为诗,专以李义山为宗,以渔猎掇拾为博,以俪花斗叶为工,号称‘西昆体。嫣然华靡,而气骨安存?”[10]之中从把“西昆体”和李商隐一同进行了批判,称其毫无气骨。其他如惠洪之《冷齐夜话.卷四》:“诗到李义山,谓之文章一厄。以其用事僻澀,时称西昆体”[11]、朱弁《风月堂诗话》:“义山亦自觉,故别立门户成一家。后人挹其余波,号西昆体,句律太严,无自然态度”[12]等诗话也对李商隐及其创作作了较为负面的评价。

从此处看来,李商隐的诗歌在此时是在宋元明三代虽然引起了注意,但是从直观的数据上来看,对李商隐诗歌正面的评价虽有,但少夸赞,可是对其诗歌的批评倒是非常多,虽说李商隐的诗歌在宋元明三代引起了各家的注意,但是相对于李白、杜甫、韩愈等人来说,李商隐受关注的程度还是不算高的。再来看《锦瑟》一诗在此时的接受,元好问有云:“望帝春心托杜鹃,佳人锦瑟怨华年。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13],但此时间段多是对《锦瑟》的解释。我能看到的最早的提到《锦瑟》一诗的诗话本是刘攽的《中山诗话》:“李商隐有《锦瑟》诗,人莫晓其意,或谓是令狐楚家青衣名也。”[6]而后就开启了诗评家们对《锦瑟》内涵的无穷无尽的探讨。

宋元明时期是李商隐《锦瑟》经典化的发展期,此时李商隐的诗歌及其《锦瑟》诗的研究虽有发展,但是也并未形成如清一代的繁盛现象,这与宋元明三代力主“存天理,灭人欲”理学盛行的大思想文化背景密切关联;并且李商隐诗的使事用典,朦胧多义,客观上形成了其诗的难解;宋元明时代诗论家有着但宗盛唐、忽略中晚的诗学观念。但是此时《锦瑟》的接受也因为一些原因引起了接受者的重视,其中有李商隐《锦瑟》一诗自身的艺术魅力,也跟当时社会相比较于唐五代较为稳定有关,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还要归因于杨大年等人学义山,“西昆体”的出现使得人们对李商隐的诗歌越来越关注。

三、清:繁盛期

到了清代,李商隐《锦瑟》一诗的接受就达到了一个繁盛的时期。此时关于李商隐的评价就更加多了,在清代,相较于唐五代以及宋元明三代对李商隐或其人或其诗歌的批评及否定态度,绝大部分的批评家对李商隐都是持一种肯定的态度,能够更加客观地看待其诗歌作品。钱谦益《有学集》开始就为李商隐正名,说其“诗至于义山,慧极而流,思深而荡,流旋荡复,尘影落谢,则情澜障而欲薪烬矣。春蚕到死,蜡炬灰干,香销梦断,霜降水涸,斯亦箧蛇树猴之善喻也”[14],明代大家王士禛赞李商隐的七律诗:“为此体者,何翅千百人,求其十分满者,唯杜甫、李颀、李商隐、陆游,及明之空同、沧溟而李数家耳”[15]。也有对《锦瑟》一诗艺术特色的赞赏,说商隐之《锦瑟》“义山诗独有千古,以其力之厚,思之深,气之雄,神之远,情之挚”[16],评价极高。当然也不乏对李商隐及其《锦瑟》的批判之语,黄子云批《锦瑟》:“诗固有引类以自喻者,物与我自有相通之义。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物我均无是理。‘庄生晓梦四语,更又不知何所指,必当日獭祭之时,偶因属对工丽,遂强题之曰‘锦瑟无端,原其意亦不自解,而反弁之卷首者,欲以欺后世之人,知我之篇章兴寄,未易度量也”[17]。

而关于近代《锦瑟》的经典化,我在这里总结了其是一个融通期,也就是集各家之所长,再探索前人之未曾探索之处,可谓是百家齐放,在这里笔者就不做过多的论述。

李商隐《锦瑟》一诗不可谓不是经典之作,在从晚唐至今的历史长河中,从唐诗选本来说,自唐五代至清,经过了一个从无到有的转变,从数量上可以很直观地看到后人对于《锦瑟》的接受;从文学批评方面来说,从唐五代的普遍对李商隐人格的批判,再到宋元明的毁誉参半,虽说此时的批判还是占多数,但是这也是一个质的转变,最后再到清代人们普遍研究其诗歌的艺术特色,“清代以后对商隐无题诗的接受态度,和宋元明时期相比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完全贬斥者越来越少,而大多将商隐的无题诗与政教结合来阐释,自成一家、持之有据、言之成理。”[18]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对李商隐及其《锦瑟》的赞扬。从《锦瑟》的阐释史来看,人们对于《锦瑟》的阐释是经过了一个从表面到深层,从单一到多样、从分散到融合的过程,经过不同阶段及形式的接受与阐释,《锦瑟》一诗才在当今彰显出了巨大的艺术魅力。

参考文献:

[1]刘学锴 余怒诚.李商隐诗歌集解[M].北京:中华书局,1998:1420.

[2][3][4][7][8][11][12] [15][16][17]黄世中 刘学锴 余恕诚.李商隐资料汇编[M]. 北京:中华书局,2001.

[5](后晋)刘昫.旧唐书[M].北京: 中华书局,1975.

[6]郭绍虞.宋诗话考[M].北京:中华书局,1979.

[9]葛立方.韵语阳秋[M].北京: 中华书局,1981.

[10](宋)何汶撰.常振国 绛云校.竹庄诗话[M].北京:中华书局, 1986.

[13]姚奠中.元好简问全集[M].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4:269.

[14]钱谦益.钱牧齋全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1360.

[18]童明辉.李商隐无题诗接受史研究[D]湖南:湘潭大学,20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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