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鄂女护士坚守的底气：家有“奶爸”情深似海

2020年3月，武汉市的新冠肺炎疫情得到基本控制后，援鄂医疗队开始有序返程。作为首批援鄂医疗队的一员，吉林大学第二医院重症医学科护士袁莉仍在做最后的坚守……

妻子紧急援鄂，糙汉子开启“两地书”

2020年的大年初一早上，吉林省长春市，32岁的胡彬正在吃饭，妻子袁莉接到电话，嘴里应着：“好的，我马上准备！”

胡彬，是一名铁路工作者。妻子袁莉，是吉林大学第二医院的护士，今年31岁。三年前，两人相恋结婚。如今，儿子DeiDei刚满两岁。

挂了电话，不等胡彬开口问，袁莉就说：“我要去武汉了！”新冠肺炎疫情的新闻，早已铺天盖地，胡彬心知肚明，但没想到支援行动这么快速。他点点头：“去吧，如果我们铁路有志愿者，我也报名去！”

那天，胡彬值夜班，想到第二天要送妻子，特意去找领导请假。领导问他：“疫情这么严重，孩子小，谁来带啊？”胡彬沉吟了一下，是啊，万一出点事，家里咋办？孩子谁来管？

快半夜12点时，袁莉打来电话，没说两句就哭了，说想孩子。胡彬的心跟着撕扯。想来想去，他还是在电话里说：“太晚了，回家先睡吧，其他事明早再说。”不是不怕，是来不及害怕。

早上，胡彬查了武漢天气，给妻子带了伞、成人纸尿裤，将妻子送到吉大二院。出发前，135名医护人员慷慨激昂，大家一起宣誓、许下豪言壮语。可大巴一开，袁莉的笑容没了，眼睛紧盯着窗外。她哭着对胡彬说：“要是我回不来，孩子会忘记我的样子吧！”胡彬鼻子一酸：“别瞎说，医疗技术这么发达，防护措施到位，不会有事的。”

机场候机，正赶上央视记者采访。袁莉一下子就被抓到镜头前。胡彬远远看着她，虽然妻子第一次接受采访，可她表达得特别好。然而，提到儿子时，她还是哽咽了。登机的时刻到了，目送妻子走远，一步一回头，胡彬鼻子一酸，也哭了。

夜幕下的龙嘉国际机场空旷下来，胡彬心里空荡荡的，木木地等回市里的大巴。到家已经很晚了，家里很乱，他打开电视看武汉新闻，收拾屋子，主动给朋友打电话东拉西扯。长春飞武汉需要3个半小时，他把手机揣到贴身兜里，怕响了听不到。半夜，他终于接到妻子的电话：到住的地方了，一切都好。胡彬这才困意来袭，躺在床上，好几个枕头，都是妻子用的。现在陪他的就这几个枕头了。

分隔将思念拉得很长，隔了2000多公里。早上胡彬起来洗漱时，妻子已经开始集训了。他想起以前两人争用洗面池的情景。当时，胡彬责怪妻子为什么买那么贵的洗面奶。如今，那瓶被他嫌弃的洗面奶妻子忘记拿了，正安静地待在角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提醒他当初争论的情景。

想到这几天正好是妻子身为女人最讨厌的日子，胡彬担心地在微信上问她：“你这几天怎么办啊？”妻子回复：“我穿成人纸尿裤……”胡彬无法想象，妻子这么爱干净，整天穿着成人纸尿裤是如何窘迫。

离别，让胡彬这个糙汉子变得多愁善感起来。那些天，他每天盯着妻子的朋友圈。连续两天，妻子发了8条朋友圈，有一张是她在武汉吃的第一顿早餐，有面条鸡蛋和豆浆。跟妻子比，胡彬很少发朋友圈。可是，1月27日晚上，他也发了一条：“祝新年快乐，平安归来，你很伟大！”朋友圈，成了俩人交流心情的工具。

给娇妻加油，讨论生死更生勇气

袁莉走后，胡彬每天上班时提心吊胆，回家反反复复消毒，怕传染给孩子。他是铁路调车区长，看着一线医护人员吃饭都成问题，他恨不得拉一车皮的粮油、蔬菜等物资，给身在武汉的他们送去。

袁莉去的地方，是武汉华中科技大学附属同济医院中法新城院区。视频时，她说在这有最安全的防护和最权威的专家团队，让胡彬不要担心。看着妻子发来的照片，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胡彬不由得感叹，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这个娇女子真正成了女汉子。他叮嘱妻子一定等汗干了再回酒店，喝热水、泡脚、冲热水澡、睡觉关窗户……夜深人静，翻看妻子一张张工作照，胡彬不敢相信，一进入病房，妻子就从长不大的小女孩变成了白衣战士。

不过“战士”也有犯难的时候，袁莉向胡彬抱怨：由于数层的防护手套完全隔绝了手指对患者血管的触感，抽血化验、擦拭护理时，无法找到血管准确位置，有时需要三四次才能采出血液。可病人很理解，总说：“放心扎吧，姑娘，注意保护好自己，谢谢你们。”

胡彬叮嘱妻子进入病房后少交流，避免感染。妻子却说：“看见患者后，就特别想安慰他们，跟他们说两句话，让他们放心养病。”在护理一位老大爷时，袁莉询问对方哪不舒服。老人有些虚弱，说话声很小，又是方言，袁莉没太听清，往前凑了凑。不料患者迅速蒙起被子，喊道：“不要离我太近，会传染！”让她突然感受到，她不仅是位关心患者的护士，还是被患者关心的护士。

袁莉常常为重症和老年病患穿戴纸尿裤、换病号服、清理大小便。一位患者含糊不清地说：“就是我亲闺女都不一定会为我端屎接尿。”每天结束一天的疲劳，袁莉都会在手机视频里告诉胡彬这些跟病人之间的小事。胡彬听了，冲她竖起大拇指：“媳妇，你是我的骄傲！”

袁莉走后，最初几天，DeiDei情绪低落，经常哭，吵闹着找妈妈。爷爷奶奶各种哄，胡彬也手忙脚乱。平常孩子生病或是哪不舒服，都是袁莉应对自如。如今胡彬当起了全职“奶爸”，孩子咳嗽一声，他都特别紧张。还有孩子的一日三餐、补微量元素;读书、讲睡前故事……一堆活儿落到他头上。加上DeiDei想妈妈时哭闹不止，胡彬几欲崩溃，急得口腔溃疡，起了很多泡。

好在他跟儿子都是“男子汉”，哭过闹过后，儿子也默认了妈妈不在家，只能靠这个新手爸爸的事实。每当他想妈妈，胡彬就驮着他做俯卧撑，一起一伏，逗得孩子咯咯直笑。

玩累了，父子俩就录视频，儿子“妈妈妈妈”地乱叫，那望着手机略带忧伤的小眼神，好像手机才是他妈妈。慢慢地，胡彬终于有耐心给儿子讲一篇完整的绘本了。学完之后，他再带着孩子把书本整理好，放回原处。

儿子有早教课，虽然不能出门去上，但老师会有一些作业。胡彬要教儿子认读英文字母，从1数到20，然后发到早教群。很多老师和家长知道袁莉援鄂的事，纷纷给胡彬点赞。

1月30日晚上7点多，胡彬收到妻子发来的微信，“你说，如果万一我真的被感染了，你会咋整？”胡彬不假思索地回复：“我会去武汉，我陪你。”

这个问题，对于他们而言，是难以逃避的，即使两人都不想面对。那天晚上，袁莉反复暗示，让胡彬做最坏的心理准备。胡彬不断安慰她：“吉大二院不会让你们出事的，别胡思乱想了。”

胡彬就这样忐忑睡去，天亮之后，他才知道妻子发烧了。第二天，他躲着孩子在房间哭，心疼妻子，又无能为力，只能跟她视频，感觉自己是在陪着她。原来，昨天晚上，袁莉因为害怕被感染，整整哭了一晚上。她把自己隔离在酒店，吃了感冒药，好在早上体温降了下来，没有其他感染症状。

对着视频，袁莉跟胡彬诉说惊心动魄的心路历程。看着妻子红肿的眼睛，胡彬半天没说话，声音却哽咽了。他们刚刚30岁出头，却反复讨论着生离死别，此情此景，怎能不让人落淚呢？

挂了电话，胡彬抱着儿子望向窗外，他仿佛看到妻子穿上防护服，再一次冲进战场。他给妻子发微信：“穿上工作服，你就是医护人员，有责任有使命。可脱下后，你就是孩子、妻子、母亲，你也害怕。加油，我的小娇妻。我相信你会学着前辈们那样冲向战场，我会在原地每天等你……”

“奶爸”情深似海，最后的坚守底气满满

2月7日，袁莉所在的同济医院中法新城院区2例新冠肺炎患者治愈出院，这是吉林省第一批援鄂医疗队到达武汉后，首次治愈的确诊病例。一大早，袁莉便把这个消息发给胡彬，她说：“有组织在，我信心十足，希望所有患者都早日出院。”

此刻，袁莉已经隔离结束，重新上岗。很快，她和队友们拿出东北人的活泼劲儿，一点点把病房氛围带动起来。大家有的唱歌，有的跳舞，还扭起了东北二人转。当患者情绪高涨起来，他们的病情也好得特别快。袁莉告诉胡彬：“没想到患者们特别健谈。有的说还没去过东北，特别想去滑雪，尝尝东北的撸串儿是咋个香法。”被她的喜悦感染着，胡彬也无形中收获着力量。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袁莉去武汉的第14天，胡彬抱着DeiDei看窗外的烟花。家里也有烟花，那是年前，袁莉开车跑到长岭县为孩子买的。可现在家里没了张罗放烟花的人，胡彬只能抱着儿子看别人放了。晚上6点41分，胡彬看到妻子的朋友圈更新了，是一段她为武汉加油的抖音视频。

袁莉剪了短发，状态很好，是胡彬平时熟悉的那个活泼开朗、爱说爱笑也爱哭的女孩，同事们都叫她“花儿”。可来武汉，这个季节，这个时期，很难见到花。胡彬想：等到春暖花开，等到樱花烂漫，一家三口带上爸妈，肯定会去武汉，在樱花树下，再给儿子好好地讲妈妈的故事。

袁莉是正月二十九的生日，眼看日子一天天临近，胡彬只能送上遥远的祝福。头天晚上，他发动全家打去视频电话，满腹柔情，不知从何说起。儿子说不清“妈妈生日快乐”，却把“武汉加油”说得很溜。大侄儿抢先发言：“老姑，为了疫情，你无所畏惧，长大了，我也要像你一样，成为一名勇敢担当、有责任心、对社会有贡献的人！”袁莉在视频里，笑成了一朵花儿。

2月22日一大早，袁莉被此起彼伏的微信提示音叫醒。来到武汉后，他们医疗队组建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群，每个群里都在@她，祝她生日快乐的字样集体刷屏。吉大二院的同事们利用休班时间，集体录制了祝福视频，等她平安回家。

妻子状态正佳，胡彬也决定照顾好大后方。儿子调皮惯了，胡彬常常陪他疯玩几个小时，他还没有一点困意。胡彬只能睁着熊猫眼设置智力陷阱：“DeiDei，咱们去洗脸好不好？”他料定儿子不同意，就建议“那我们去读书吧”，小孩子不知是“计”，和洗脸相比，他更愿意读书。能让儿子安静下来，胡彬终于可以喘口气。

2月24日，是妻子到武汉的第30天。中午，她终于吃到心心念念的武汉热干面。朋友圈还特意配文：“风里雨里，我在这里终于等到你。”这种苦中作乐的状态，跟胡彬真是有的一拼！

截至发稿前，湖北省新冠肺炎治愈患者出院的越来越多。虽在酒店休息，可袁莉没有懈怠。她坚持上网课、学习英语，准备考研。此次经历，让她明白要用更加丰富的知识武装自己，护理病患。

随着疫情基本控制，一些医疗队已经开始撤离。胡彬问妻子“何时是归期”，袁莉给他发来一张请战书，原来他们援鄂医疗队请求继续支援直到全面胜利。胡彬哭笑不得，只能感叹：“傻老婆，我们重逢的日子又要延长了。不过，这一切，值了！”

编辑/王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