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筱茹
我们所刻骨铭心的,或许会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一见钟情,或许会是遥远星球冥冥之中抵达的一道光。那些我们所刻骨铭心的刹那,名曰“永恒”。
这颗心本处黑暗寂静的夜,缘于情,它睁眼去一点点吮吸宇宙深处飘来的光晕,血液开始温热、流动,一刹那的电流使心从此泵动,幼嫩的灵魂在意识流转中汲取兴奋的温度,再烙上情感之永恒。
能存名于永恒之册的情感,是我们从绽放的情花丛间甄选出的最动人的某朵。这种使我们刹那间为之赞叹的情花有许多,最寻常的莫过于感动。
其实刹那间的感动大都如触静电,来得快,去得也快。而正是在这生生不息的能量场之中,我们终会被一束光照亮,有偶极子暗中作法,为之共振,为之心驰神往。如同置身漫天樱雨亲吻一羽以五厘米秒速飘落的花瓣,某一个氤氲独特气息的刹那,被我们珍藏,供奉于记忆殿堂,使我们心甘情愿焚一世香火以重沐它的洗礼。此般感动,始于情。源于情感之光的洪流,刹那间照亮孤独灵魂的整个夜空,这源头成为恒星,永悬于心灵之穹。这情,得之灵犀,无论悲欢。这情于我,是1900在弗吉尼亚号上无可动摇的那句“没有我,我的音乐哪也不去”;是《爱乐之城》的最后,塞巴斯汀与米娅在钢琴余音中一筹莫展的凝望;是冬夜刺骨寒风中男人为去往天堂的流浪猫燃起的两支香烛。
如果说所有动情的刹那使人开始不满足于冰冷幽黑的寂夜,开始追寻生命之光,那么这样的刹那,因为能成为我们不断追逐的力量,因为能让我们得以触碰世间的美好,因为能不断给予我们生命存在的希望,所以值得永存于心。
我们仰首溯寻那颗发光发热的星,如同水手掌舵驶向灯塔。看得到永恒,才看得见前行的道路,才会为之日复一日地吐哺,才能够在转瞬即逝的怅惘中攥住那丝静候多时的安全感。是的,永恒是在无际星空漂泊的灵魂的港湾与皈依。尼采的双眼深邃如宇宙,亦如他不问七情六欲、不食人间烟火的流浪生涯,旅途渺无归期,他却从古希腊酒神精神的永恒意蕴中得到抚慰,独自航行于哲学瀚海,在悲剧艺术中将夸父逐日重演。事实上,尼采正如哲学界的一颗孤星,永恒地照亮着我们尚不可及之角落。于灵魂而言,永恒是对至深之情的一种信念。
但永恒终无法脱离那些刹那的琐碎而存在,在数千活化分子中成功碰撞,本就是一份缘。向往宇宙深处未知的基因在人类灵魂里传承,我们在刹那间反复猎捕永恒,淬火向往光明的暗夜之瞳,心性不断切磋琢磨,骨髓将所有记忆埋藏于每一具躯体,血液涌流代代不绝。
猎捕,一彎满弓已备好,刹那落入雪织捕梦网,永恒如星光,饮下悠悠岁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