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被细节构成的,大量的细节,有些细节会被我逐渐淡化,而照片反倒帮我把另外一部分变得更清晰。我可以从细节再经历过去,窗口等你回家的老人、给爷爷剪指甲、在客厅被阳光晒困、嗑瓜子、看电视、眼泪,一些普普通通的、每天一样也不一样的细节。
我和东东(弟弟)都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小时候我们很调皮,到处捣蛋,没少让爷爷奶奶操心。一大家子都比较闷,我们的温馨也是闷闷的,大嗓门的温馨、骂骂咧咧的温馨、“粗鲁”的温馨,静静的温馨。从小我剪脚指甲就很有一套,先用热水把脚趾泡软泡发,然后慢慢地把灰指甲磨小,用牙签把指甲缝里的黑东西挑干净再去剪,小时候觉得长大我可以去洗脚城上班。然后我真的长大了,放假都会回老家看爷爷奶奶,走进小区就會远远盯着我家的窗户,爷爷奶奶会早早坐在窗户前,望我们回来。以前是两人并排坐,20 17年后,奶奶一个人坐窗口。
奶奶从窗口挪到我生活的地方,我们常一起去逛街,买一样的衣服穿,都喜欢朴素一点的基本款。她为着我的打扮操心极了,整天说我没有眼光,衣服丑,给我挑衣服就是她最开心的事。她也开始很偶尔地打扮下自己,打扮对她来说很新鲜,她化起妆来很漂亮,皱皱的双手刷腮红。
长大后,一切都在轻悄悄地变化着。最近一次回家时,我觉得奶奶越来越像老人了,她皱着像老人的眉头,弯着像老人的背,翻倒着半年未开的柜子找钱包。
五年前,我18岁生日时给自己买了第一台相机——美能达X700,还是问东东哄来几百块一起凑钱买的,从那开始就一直在拍家人。拍到现在我自己最满意的还是第一卷,那状态已经“玩”不回去了,那会儿刚拿到相机,什么都很紧张,每拍一张也都很认真。
家里人一开始很不习惯我拍,爷爷奶奶觉得照片应该漂亮、整齐,要梳好头发,衣服工整,对着镜头笑。我先是偷偷拍,要不就一直举着相机聊天,举很久,直到抓到某一刻。现在想拍什么他们都比较随意,最多就吼一句“拍什么啊,这么大了还不懂味”。
其实最开始给家人拍照片也是一种朦胧的冲动,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或意义,就让感觉一直处在比较懵懂的状态里,在想拍的时候拍,什么时候不再拍也可以,都是比较自然的。后来我审视自己的一些照片,所有掩饰与虚假的都会在自己的感觉里暴露出来,难以下咽;《全家桶》是我比较真诚的照片,我的细节,我们坐在窗口的细节。
八十几岁老人下台阶。 东东 摄
从很长的头发剪成寸头后第一次回家。 东东
我不仅剪脚指甲很有一套,拔鸡毛也是。 东东 摄
第一台傻瓜机,试定时自拍。 王婧 摄
非常幸福。 王婧 摄
记忆中奶奶第一次涂口红。 王婧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