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经济地位对农民工人际信任的影响研究

2020-05-27 09:47邹煜
现代交际 2020年8期
关键词:农民工

摘要:人际信任关系着社会秩序的稳定。运用“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2015年数据,探讨社会经济地位是否影响了农民工的人际信任。经多元回归分析发现,受教育程度和主观社会经济地位认同对农民工的熟人信任和生人信任都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个人收入水平对农民工的生人信任亦有正向影响,但对熟人信任有负向影响。因此,不论政府、社会还是个人,都需要继续保持经济水平的稳步增长,以提升人际信任。

关键词:人际信任 社会经济地位 农民工 CGSS2015

中图分类号:C91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20)08-0241-03

人际信任是人们在社会交往中不可忽视的一个议题。学界揭示了信任与其所渗透的社会经济生活有密切的关系。如卢曼视信任为一个社会复杂性的简化机制[1],西美尔认为离开人际信任,社会的凝聚力将会下降,随之影响社会的运行。[2]良好的人际信任能够促进经济、社会等方面的和谐运转;缺乏人际信任则会破坏各类关系,给交往双方乃至社会造成损失。[3]当前大量的農民工涌入城市,而现代性社会组织发育缓慢,原有的城市市民社会组织大多无法吸纳他们,这就造成一种社会疏离,由于缺乏社会参与的渠道,他们对城市社会及其组织感到十分陌生,难有信任可言。由此可知,信任缺失是在时空的变换下个体与个体间、个体与社会间互动中的疏离与断裂中形成的,它是城市化与现代化进程中难以避免的社会现象,并成为农民工融入城市的阻碍。[4]

一、理论分析与文献回顾

(一)人际信任的理论解释

依据已有文献分析,可以总结出以下三种理论导向:

第一,人格论。该理论主张信任是个体性格特征的表现。持此观点的一般为心理学学者,他们认为信任是一种存在于个体内部的较为稳定的心理特质或信念,不同心理特质的个体会呈现出不同的信任倾向。[5]129赖特曼的研究表明,一个人对他人的信任程度不仅受自身的人际信任倾向影响,而且也会受到对方人格特点(人品 、能力、动机)的影响。[6]

第二,关系论。该理论主张信任是人际关系的产物,信任程度是由人际交往中不同的关系特质决定的。持这一观点的是列维斯和维加尔特,他们对信任的分析颇有代表性和建设性,他们认为,信任是由人际关系中的理性计算和情感关联共同决定的。[7]对此,许多学者将信任分为认知型信任和情感型信任[8],也有根据人际态度的发展模式将信任分为认知型信任、情感型信任和认同型信任三类的[9]。第三,结构论。该理论主张从宏观的制度或结构层面去研究信任产生的机制。从社会学的视角看,信任是和社会结构密切相关的一种社会现象,并认为心理学角度不足以准确地解释社会现象。正如卢曼所说:“信任在互动框架中产生,互动既受心理影响,也受社会系统影响。”从卢曼的论述中可知,人际信任的建立会受到社会结构和系统的有效运转影响,吉登斯也指出,“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在一定程度上总是与对系统的信赖有关”[10]。

(二)基于社会经济地位的人际信任解释模型

社会经济地位是人们在社会交往中影响其人际间信任的前置条件和内在机制。经济学的“理性选择理论”认为,信任本质上是有风险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度是理性人不断衡量和博弈的产物。对经济阶层关系的认知会影响人们的人际信任,有研究显示,通常情况下,在一段既定的人际关系中,高阶层往往与高信任相关。[11]有学者在研究中也探讨了阶层认知对人际信任的影响,他们认为信任方对自身的高阶层身份的认知比低阶层身份的认知会引发更高的信任行为。[12]社会经济地位对人际信任的正向预测作用得到了很多跨文化研究的证实。[13]有学者提出了通过经济赋权,即增加财富和提升教育等方式来重建当代中国社会人际信任尤其是陌生人信任的创造性路径。[14]因此提出假设:社会经济地位越高,其人际信任程度也就越高。

二、数据来源与变量测量

(一)数据来源

本文使用2015年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数据。该调查采用多阶段分层抽样方法,对全国 28个省市自治区抽样调查,共获得城乡样本10968个。本文研究的对象是农民工,因此以户口状态为农业户口和工作状态为非农工作作为两个筛选条件,在剔除关键变量的缺失值和无效数据后,获得有效分析样本1814个。

(二)变量测量

1.因变量

本研究的结果变量是人际信任。CGSS2015数据采用“在不直接涉及金钱利益的一般社会交往/接触中,您觉得下列人士中可以信任的人多不多呢”这一问题来测量人际信任,将人际信任的对象概括为13类:同村的同姓人士、同村的非同姓人士、邻居、亲戚、远邻或邻居以外的同村居民、同事、老同学、一起参加宗教活动的人士、一起参加文娱活动的人士、一起参加社会活动的人士、陌生人、交情不深的朋友、在外相遇的同乡。每一类对象采用了非常信任、比较信任、一般信任、比较不信任、非常不信任5个尺度,并分别赋值 5、4、3、2、1。然后运用主成分法对13类接触对象进行因素分析( KMO 为0.901),经过变量最大化旋转,降维后得到两个人际信任因子,分别命名为“ 熟人信任”和“生人信任”。两个因子各解释总方差的33.05% 和29.3%。最后计算每一类信任因子所包含题项的算术平均数,即为该因子的测验分数。得分越高,信任度越高。

2.自变量

社会经济地位。根据以往研究,对一个人经济地位或经济水平的衡量一般有客观指标和主观指标两种方式。[15]在本研究中,我们使用被访者的客观社会经济地位和主观社会经济地位认同作为操作化指标,具体选取了CGSS2015年调查问卷中“您目前的最高教育程度”和“您个人去年的全年总收入是多少”这两个题目为客观社会经济地位的测题,以及“与同龄人相比,您本人的社会经济地位怎样”这一题目为主观社会经济地位的测题。

控制变量。本研究从调查对象的个人基本情况出发,将被调查者的性别、年龄、婚姻状况和政治面貌纳入控制变量。这些变量作为人口学特征,会对因变量人际信任产生合理性作用。为了便于因果分析,对性别、婚姻和政治面貌分别虚拟化处理,各变量的编码赋值及描述性统计见表1。

三、数据分析与研究发现

本研究采用多元线性回归模型(OLS模型),以人际信任为因变量,以性别、年龄、受教育年限、政治面貌、婚姻状况、个人年收入、主观个人经济地位认同为自变量,建立了四个模型来分析社会经济地位对农民工人际信任的影响。

模型1是研究农民工熟人信任的人口学变量基准模型,模型2加入了核心自变量社会经济地位;模型3是研究农民工生人信任的人口学变量基准模型,模型4加入了核心自变量社会经济地位。

具体结果见表2。

在对农民工熟人信任的回归分析中,模型1是以人口学变量为影响因素的基准模型。统计结果显示,在0.05的显著性水平下,性别和政治面貌对农民工的熟人信任产生了显著影响;从标准化系数的绝对值大小来看,影响因素影响力大小顺序为:政治面貌(.077)、性别 (.059);而婚姻状况和年龄对农民工的熟人信任没有显著影响。模型2在基准模型上加入了本研究的核心自变量社会经济地位。统计结果显示,在0.05的显著性水平下,性别、受教育程度和个人年收入对农民工的熟人信任产生了显著影响,在0.01的显著性水平下,主观社会经济地位认同对农民工的熟人信任有显著影响;从标准化系数的绝对值大小来看,影响因素影响力大小依次為:主观社会经济地位(.077)、性别(.066)、受教育程度(.058)、个人年收入(.058);年龄、政治面貌、婚姻状况对农民工熟人信任则没有显著影响。

在对农民工生人信任的回归分析中,模型3是以人口学变量为影响因素的基准模型。统计结果显示,在0.05的显著水性平下,仅有政治面貌对农民工生人信任产生了显著影响;而性别、婚姻状况、年龄对农民工生人信任没有显著影响。模型4在基准模型上加入了本研究的核心自变量社会经济地位。统计结果显示,在0.05的显著性水平下,受教育程度、个人年收入和主观经济地位认同对农民工的生人信任产生了显著影响;从标准化系数的绝对值大小来看,影响因素影响力大小依次为:个人年收入(.076)、受教育程度 (.073)、主观社会经济地位认同(.014);而性别、婚姻状况、年龄、政治面貌对农民工的生人信任没有显著影响。

四、结论与讨论

基于人口学变量的人际信任模型检验结果显示。性别、政治面貌对农民工的熟人信任有重要影响,具体表现为男性农民工比女性农民工熟人信任程度更高,共产党员比非共产党员的熟人信任程度更高。而在农民工生人信任中,性别上则没有显著差异,共产党员同样比非共产党员的信任程度更高。这可能与党员的门槛效应和信仰效应有关。

基于社会经济地位的人际信任模型检验结果显示。受教育程度、个人年收入和主观社会经济地位认同都对农民工的人际信任具有显著影响。研究数据发现,受教育程度越高的农民工,其熟人信任和生人信任的程度都越高。教育程度对世界观的形成和对他人可信度的判断具有重要作用,因此对信任具有积极的影响。[16]个人年收入水平对熟人信任和生人信任却有差异,个人年收入越高,农民工的熟人信任程度越低,而生人信任程度会越高。这可能与生意圈和传销网络中的“杀熟”现象有关,这无疑削弱了熟人之间的信任。主观社会经济地位认同度越高,农民工的熟人信任和生人信任程度都会越高,这一研究结果验证了研究假设。

数据分析结果显示,社会经济地位对农民工的人际信任具有正向影响。因此,于个人可以通过把握就业机会、努力工作从而获得对经济收益的控制来达到降低人际交往风险的目的。于政府和社会,其一,需要继续保持国家经济水平的稳步增长和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升;其二,在市场经济开放的环境下,各企业、机构可以给农民工更多的就业岗位和职业培训机会;其三,完善财产和收入分配制度,特别是需要保障私人财产权利和提高财产信息的公开透明。

参考文献:

[1]卢曼.信任[M].瞿铁鹏,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5.

[2]西美尔.货币哲学[M].陈戎女,译.北京:北京华夏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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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Paxton,P.Association Memberships and Generalized Trust:A Multilevel Model Across 31 Countries[J].Social Forces,2007(1):86.

责任编辑:杨国栋

[作者简介]邹煜,中南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城乡社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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