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远程
去烟台
我的这份工作是压啤酒瓶盖儿,据说一个月1800块。想一想一个月后的自己,腰包鼓鼓的。我能自己赚钱了,不由得由衷的兴奋。我的另四位同学也和我一样。我们早早起来,踏上了赶往烟台的火车。
听介绍的人说我们还要签劳动合同。合同,多有挑战意义的一个词啊,我居然要签合同了。电视剧中大佬们一挥而就的潇洒姿态一个个闪现,现在,我也可以行使作为一个公民的权力了。我20岁了呀,我长大了,居然可以签合同了。我们在物质与精神的双重激励下很快从南山学院到达了黄城。从黄城乘汽车1个多小时到了烟台。
在烟台站见到了为我们介绍工作的人,是一个比我们大一届的学长。学長就是学长,人家是专门靠为人介绍工作谋利的,换句时髦话说是中介。往日的学长已没有了往日的厚道亲切,不知怎么有种陌生感。我想可能是见面的地点变换的原因?毕竟不是在学习的校园里,现在是在社会上了。
还没等我们问什么,他就跟我们说:“我给你们换了个工作,是个印刷厂,一个月工资是1200元左右。”看到我们有点失望,他又说:“干好了还有绩效呢。”
有种感觉不好说出口,事后思量这件事儿,我们是被学长忽悠了。
虽然心里不太是滋味。不过已经到了烟台,似乎没的选择。我们谁也不说话,默默地跟着他走。
坐公交车不到半个钟头目的地就在眼前了。几百米远就看到一坐大楼侧壁上一条彩幅,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东风彩印”。这个厂子看着不算太大,比我高中宿舍楼面积稍大一点,前面一片小广场,广场旁边是仓库,我工作的工厂大楼,一共有三层。我们上了2楼,见到了一位人事经理,她姓郭,我们叫她郭老师。年龄大约50岁左右,外表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语气却很和蔼。她给我的第一印象非常不错,有一种“亲人”的感觉,细品,这种感觉又说不太清楚。
我努力搜索着,作为一个成熟的打工者应该想到的问题。问了薪水,问了工厂制度,上班时间,伙食。每个月几号开工资,如果干不满一个月怎么发薪金?有头疼脑热去医院看病能报销医药费吗?我们像一群等待喂食的小鸟一样,有点叽叽喳喳的。郭老师笑着回答我们。
她给我们简单介绍了公司的情况。公司的老板姓李,我们来的这个厂址是他最近才搬过来的,听说原来的厂子很破旧,现有员工有100多人。她洋洋得意的说得很详细,让我们加了一层信任。之后就是签合同了,我有模有样的翻开合同,逐条看过,很郑重地签上自己的大名。当我写完自己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心情有点激动。这就是我走向社会的起点吗?
签完合同的同学们继续围着这位亲切地郭老师问这问那。有一个问:“出现工伤的话,是不是还要照常发给工资?”
郭老师一边麻利地收拾合同,一边说:“我们厂是合法正规企业,凡事都按照国家规定办,不必担心,具体情况到时候再看。”收拾完合同,她马上换了种很正式的语气说:“欢迎你们到工厂工作,你们今天现在起就是工厂员工了。今后如果你们违反合同、违反厂里规定,就要对你们进行处罚。”说完一闪身就没影儿了。
工厂宿舍在三楼,旁边还有公共浴室。我们进去宿舍一看,床都是普通铁架,比学校的宿舍差远了,每个床铺上都有木条拼装成的木板,木板残缺不全还不太结实。不一会儿,管理宿舍的人领着维修工来了,维修工拿起铁锤等工具,一阵砰砰的响声过后,把床铺就这样简单地修理好了。我这时才发现,同学们每个人都从背包里取出了枕头,床单甚至薄薄的被褥,而我却什么没带。我只得挤出一脸笑容求管理宿舍的负责人,还好不一会儿,他给我拿来了枕头,还有厚厚床垫,我再三说谢谢,心里十分感激,顿时又感觉工厂里温暖了不少。
我们弄好床铺就到中午了,到工厂食堂买个大馒头和炖菜,花不到三元钱就吃了个午饭。下午我就和一位同学上街买了点生活用品,牙具、毛巾、香皂等就回宿舍了。晚上,不时的会来几个员工到我们宿舍来观看。他们大多数都比我们稍大一点也是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三四十岁的不多,没想到还有几位像是十六、七岁的孩子,个头比我们还小。
坐车、进工厂,忙了一天我觉得有点累乏。关灯后,我躺在连被褥都没有的床垫上,多少有点不舒服,但一想到一个月后有1200元的收入,心里很美、很甜。就这样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望无际的海
第二天早上8点,我们5个人来到了会议室,等着郭老师给我们安排工作,郭老师让一些员工抱来了一堆打完包的小册子,上面是医药的说明书。她让我们挑出一些有印刷错误的册子。我们找了近2个多小时,最后找出有错的册子100多本。等到10点多的时候,一位姓赵的师傅找郭老师要人。经郭老师同意,我自告奋勇地跟老赵去了。
我俩来到了3楼报到,打包部门的班长,他也姓郭,我后来叫他郭哥。车间里机器轰鸣地在运转,男员工在机器旁工作,女员工在方桌上擦书。郭哥大声讲解着我们的工作,就是把女员工们擦完的书,用纸包装起来,俗称打包。郭哥说话像个山东汉子,说话干净利落,遇事一点也不猥琐,感觉像个东北人。后来我跟他成为了很好的朋友。郭哥教我怎么打捆、打包。这是我第一次干这活,以前看到那些东西一捆一捆被打包的书籍,很好奇,现在才知道绳子是这样缠绕起来的,我现在还感觉当时打包真的很有趣。
那个部门除了郭哥,还有两个员工,他俩很快跟我也成了朋友,一个我叫他春哥,还有一个,我叫他东哥。东哥比我小,但是他在这已经干了4个月了。郭哥让赵师傅和我每天早上7点30分上班中午12点下班,下午1点上班,晚上18点下班。干了几天,我和老赵都觉得很累,特别疲劳。郭哥看在眼里,就每天让我俩17点下班,这样我觉得轻松了不少。
在这打工的一个月中,这个厂子也招了很多暑期学生来着打工,我们都住在这个二、三十人上下床铺的大寝室,相处得很融洽。我们物流储运科的员工不光天天在那打包,有时候也可以跟着司机出去送货,这是我天天在期盼的一件美差。出去送货你可以放松一下,跟车兜兜风,特别是车子行驶在海岸线路上,看到蔚蓝的天空,一片云彩悠闲自在的飘荡,一望无际大海,湛蓝得令人神往。特别是海边游泳乘凉的人们自由自在的生活令人羡慕……
第一次出去送货,是和郭哥。我把打包完的货用手推车通过电梯拉到1楼,在一楼卸完货,再上3楼继续干活。郭哥就在这时候来叫我了。开车的司机姓韩,他说烟台当地话特快。我有些听不懂。他对我的印象似乎不错,告诉我这个厂子谁谁谁的,得罪谁谁谁了,让我心里有数。我觉得他说的那些事离我远着呢,坐在那看着窗外的风景。我们的车子走过烟台的大小街路,穿过长短隧道。有几次路过我一个烟台亲戚我舅爷家。我真的希望能突然看他们一眼,就一直盯着熟悉的门洞窗子,可却一直没有看见。
夏天就是阳光明媚酷暑难耐,一个字“热”,尤其是在车里,虽然开着玻璃,有风吹过,但是车内发动机引起的热度让我感觉闷的慌。他带我来到了一个卖冰棍的食杂店,买了两个雪糕。我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车内的热气让我恨不得钻到冰箱里去,我欣然的接受了冰糕。后来每到车内很热的时候,我都是光着膀子去送货。那段时间我特别喜欢阴天,天上飘着雨丝既浪漫又凉爽,就是遇到瓢泼大雨浇浇也比酷暑烦热舒服。
那一次,和杜师傅去监狱送货。我们把车停在了一个大笼子外面,那个笼子相当于通道,它是关押囚犯跟办公楼相连着而存在的。等哨兵把门打开后,杜师傅开车进入,然后又把门锁上了。不一会一堆穿着囚服的犯人出来了,把车上的货一捆捆的卸了下来。杜师傅让我不要下车,我坐在驾驶室只能向后看着他们。这些人脸上毫无表情,动作机械、麻利,很快就完成了工作。等车一卸完,就再次走进牢房。门岗这才打开门,我们开车出去。杜师傅说:“人,这一辈子说不上什么时候不小心就走了岔道,因此处处都得加小心留神呢。就说这些人吧,不停地干活没有自由,这叫什么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