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天鸡

薇薇

无论你是打着灯笼的萤火虫，还是会唱歌的蟋蟀，一定都清楚地知道，在191号麦克哈顿大街的尽头有一个大型的垃圾场。

垃圾场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垃圾，天热的时候，会招来不计其数的苍蝇和蚊子。有时候，成百上千的蚂蚁也会来这里搬运面包、香肠;有时候，几条狗会为了人类吃剩的两根骨头吵上半天。不过，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闹哄哄的白天。

到了夜晚，所有的垃圾被人类装上了集装车，臭烘烘的垃圾场被冲刷得一尘不染。晚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花的清香，月光照在静谧的大街上，这里成了鸡家族的天堂。

这不，今天，鸡家族将在这里召开一年一度的隆重的长老会议，选出天鸡。这可是鸡族的盛会。

天鸡将会被送往一座叫桃都的仙山，那里有一棵繁衍了几万年的桃树。这棵桃树枝干粗大，枝叶繁茂，天鸡的宫殿就建在这棵美丽的古树上。天鸡住进豪华的宫殿之后，可以向天下的鸡发号施令。每当黑夜退去，太阳初升，天鸡大声啼鸣，全天下的公鸡都要跟着啼鸣。天鸡不仅衣食无忧，还能得到全天下鸡的顶礼膜拜，所以，当天鸡是很多公鸡一辈子的梦想。

凉风习习， 夜幕逐渐降落。

英雄鸡顶着火红的鸡冠，昂首挺胸地站在鸡群中央，仿佛今天他胜券在握，一定能当上天鸡。

魔术鸡拿着他的魔法瓶和魔法棒神采奕奕地走来了，今晚他要在这场盛会上一展才华，得到天鸡的殊荣。

富贵鸡晃着肥嘟嘟的身体，穿着锦羽晚礼服大摇大摆地来到了英雄鸡身边，仿佛只有英雄鸡才能和他比肩。

鸡越来越多，空地上鸡山鸡海。大家或聚精会神，或窃窃私语，或交头接耳，等待着领袖鸡的到来。领袖鸡是鸡族的首领——一只上了年岁的老公鸡，他在年轻的时候曾经五次当选为天鸡，充满了智慧和经验。今天的大会由他主持并最后决定哪一只公鸡能够成为天鸡。

“我们的领袖鸡从不迟到，今天是怎么回事呢？”

“上了岁数，或许走得慢了些。”

“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你这张鸡嘴比乌鸦嘴还臭，我们的领袖鸡天下无敌，能有什么意外？！”

…………

群鸡议论纷纷，七嘴八舌。

深夜，街上静悄悄。

“月儿爬上了柳树梢，我形单影只啊……”

“哦，多么迷人的歌声！我们鸡族还有这么有魅力的鸡！”迷媚鸡说着，向歌声飘来处抛去了迷人的媚眼。

“天哪，原来是那只叫花鸡！”迷媚鸡立刻收起媚眼，甩出一脸厌恶。

“叫花鸡”名叫司晨，当然，他更愿意大家叫他司晨先生。他是一只年老又邋遢的公鸡，孤独衰弱，遭鸡们唾弃，每日流浪在最下等的街区，受尽白眼。

“哎呀！老叫花，你怎么也来了？难道你也想当天鸡？”富贵鸡喊了起来。

“请叫我司晨先生。”司晨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文质彬彬地说。

“看看你那落魄的样子，你还配当先生？”保姆鸡嘲笑司晨。

“在我们鸡族，只有懒惰、贪婪、懦弱的鸡才不配当先生。”司晨声音不大，但铿锵有力，像一发发子弹射中了保姆鸡、富贵鸡、英雄鸡、迷媚鸡……

鸡们一个个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不由自主地在他们和司晨之间画了一条“楚河汉界”。司晨高昂着倔强的头颅站在了右侧，其他鸡都站到了左侧。

年轻时的司晨绝对是鸡族里最美的公鸡：鲜红的鸡冠像熊熊燃烧的火炬;眼睛似黑珍珠，黑而明亮;黄黄的喙尖而锐利;身上披着五彩的羽毛;最与众不同的是那总是上翘的尾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金黄的脚支撑着健壮的身体，走起路来雄姿英发，犹如得胜而归的大将军。

曾经，司晨是最有可能当选天鸡的公鸡。可是，当司晨听说当了天鸡可以永生，他就放弃了。他不求永生，只想和夫人芦花鸡，还有孩子们永远在一起，从生到死。为此，司晨曾被好朋友领袖鸡嘲笑没有出息，曾被其他的鸡说成是傻子。司晨对此满不在乎。一个烟雨蒙蒙的清晨，他带着芦花鸡和孩子们离开鸡族，去外面的世界旅行了。

数年之后，当司晨回到鸡族，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当鸡们问起芦花鸡和他的孩子们时，司晨总是沉默着，呆呆地凝视远方。

突然，一张纸片从天而降，上面写道：

领袖鸡在我手中，速拿一箱珠宝来他家中，否则杀掉他！

“我的天！谁这么大胆？”迷媚鸡叫了起来。

“富贵鸡，鸡族就你最有钱。”英雄鸡说道。

“你还是鸡族的大英雄呢！为什么不去救领袖鸡？”富贵鸡反问道。

“不知道是谁绑架了领袖鸡，贸然前往不但救不出他，说不定我的小命也会赔上。”英雄鸡反驳。

…………

在一片哄闹声中，司晨步履蹒跚地走了。来到领袖鸡的家中，司晨吃驚地发现，领袖鸡正坐在餐桌的中央，餐桌上摆了满满一桌美味佳肴。

“老伙计，没想到只有你敢来救我，还像当年那样勇敢。”领袖鸡微笑着举起酒杯。

“你还像从前一样老奸巨猾！”司晨微笑着回敬道。

“这么多鸡都想当天鸡，我总要考查一下他们的品行吧！这届的天鸡是你啦！”

“不，我还想死后和我的夫人，还有孩子们团聚呢！”

原来，司晨带着全家去旅行，遇上了鸡瘟，孩子们先后死了。几年前，一场车祸又夺去了芦花鸡的命，从此，威风凛凛的司晨先生一蹶不振，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老伙计，年轻的时候，我不理解你，还说你是个大傻子。如今，我也好想有个温暖的家……”说完，领袖鸡把大杯的酒喝了下去，脸变得通红。

司晨慢慢地唱了起来：

那时的时光多么美，

我们携手看夕阳，

一起在田间捉虫。

东方微微亮，

我们又去迎接太阳，

开始一天新生活。

…………

唱着，唱着，司晨和领袖鸡泪流满面……